地形篇第十

钱基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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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题)王晳曰:“地利,当周知险、隘、支、挂之形也。”张预曰:“凡军有所行,先五十里内山川形势,使军士伺其伏兵;将乃自行视地之势,因而图之,知其险易。故行师越境,审地形而立胜,故次行军。”

    基博按:行军必明地形,故次行军。惟《行军篇》所论处军,亦属地形,与此少异者,盖《行军篇》之论,所以自处;而此所论,则旨在应敌也。

    孙子曰: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

    (训义)张预曰:“地形有此六者之别也。”

    我可以往,彼可以来,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阳,利粮道以战,则利。

    (训义)杜佑曰:“谓俱在平陆,往来通也。”杜牧曰:“通者,四战之地;须先据高阳之处,勿使敌人先得,而我后至也。利粮道者,每于津厄,或敌人要冲,则筑垒,或作甬道以护之。”贾林曰:“处高,易于望候;向阳,视生;通粮道,便易转运。”张预曰:“先处战地以待敌,则致人而不致于人;我虽高居面阳,坐以致敌,亦虑敌人不来赴战,故须使粮饷不绝,然后为利。”

    可以往,难以返,曰挂;挂形者,敌无备,出而胜之;敌若有备,出而不胜,难以返,不利。

    (训义)杜牧曰:“挂者,险阻之地,与敌共有,犬牙相错,动有挂碍也。往攻敌,敌若无备,攻之必胜,则虽与险阻相错,敌人已败,不得复邀我归路矣;若往攻敌人,敌人有备,不能胜之,则为敌人守险阻,邀我归路,难以返也。”陈皞曰:“不得已陷在此,则须为持久之计,掠取敌人之粮,以伺利便而击之。”

    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者,敌虽利我,我无出也,引而去之,令敌半出而击之,利。

    (训义)贾林曰:“支者,隔险阻,可以相要截,足得相支持,故不利先出也。”梅尧臣曰:“各居所险,先出必败,利而诱我,我不可爱;伪去引敌,半出而击。”张预曰:“利我,谓佯背我去,不可出攻,我舍险,则反为所乘,当自引去;敌若来追,伺其半出,行列未定,锐卒攻之,必获利焉。《李靖兵法》曰:‘彼此不利之地,引而佯去,待其半出而邀击之。’”

    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若敌先居之,盈而勿从,不盈而从之。

    (训义)曹操曰:“隘形者,两山间通谷也。”杜佑曰:“盈,满也;以兵陈满隘形,欲使敌不得进退也,如水之满器,与口齐也。若我居之,平易险阻,皆制在我,然后出奇以制敌;若敌人据隘之半,不知齐口满盈之道,我则入隘以从之,盖敌亦在隘,我亦在隘,俱得地形,胜败在我,不在地形也。夫齐口盈满之术,非惟隘形独解有口,譬如平坡迥泽,车马不通,舟楫不胜,中有一径,亦须据其路口,使敌不得进也。诸可知矣。”张预曰:“敌若先居此地,盈塞隘口而陈者,不可从也;若虽守隘口,俱不满齐者,入而从之,与敌共此险阻之利。吴起曰:‘无当天灶;天灶者,大谷之口’;言不可迎隘口而居之也。”

    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

    (训义)杜牧曰:“险者,山峻谷深,非人力所能作为,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人先据之,必不可以争,则当引去。阳者,南面之地;恐敌人持久,我居阴而生疾也。今若于崤渑遇敌,则先据北山,此乃是面阴而背阳也。高阳二者,止可舍阳而就高,不可舍高而就阳。《孙子》乃统而言之也。”梅尧臣曰:“先得险固,居高就阳,待敌则强;敌苟先之,就战则殆,引去勿疑。”

    基博按:此即《行军篇》论处山之军之所谓“绝山依谷”;而克老山维兹著书论山岳之攻与守孰能配备全军于山背之广大高原者,孰则瞰制敌军以有利;此所为“必居高阳以待敌”也!

    远形者,势均,难以挑战,战而不利。

    (训义)曹操曰:“挑战者,延敌也。”杜牧曰:“譬如我与敌垒,相去三十里,若我来就敌垒,而延敌欲战者,是我困敌锐,故战者不利;若敌来就我垒,延我欲战者,是我佚敌劳,敌亦不利;故延势均。然则如何?曰:欲必战者,则移相近也。”张预曰:“营垒相远,势力又均,止可坐以待敌,不宜挑人而求战也。”

    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训义)张预曰:“六地之形,将不可不知。”

    基博按:“通形”,谓运动之无障碍者也。其他“挂形”、“支形”、“隘形”、“险形”,皆运动之有障碍者也。至于“远形”则运动之无障碍,而处战地以待敌,蕲致人而致于人也。六地之外,有突形者,可以攻,难于守。希特勒以一九三九年九月进攻波兰也,波兰之波森突入德境,北有东普鲁士,南有斯洛伐克,三面为德所围以成一突角;如不以攻,则形势孤悬而无法守。希特勒以南北两集团军,各自为钳,而后合两集团军南北夹击以成一大钳形。波兰仓皇应战,而欲以波森军反攻,挽此颓势;不意反攻以深入,能进而不能退;遂为德军歼焉!此突形之危也。今日本狡焉启疆以劳师袭远,不期而成突形者三,深入危地以不得自拔矣!欧美兵家亦有论者,以谓:“日人开疆拓土,分兵四出,而在中国东北以及中国与泰、越,成突出之三楔形,而可以利敌人之钳形夹击者也!北部楔形,在中国之东北,其东北两面,为苏联所包围;而西北则受蒙古之包围,其势如波兰西部之凸角。中部楔形,为中国沦陷各省,则北受蒙古之威胁,而西有中国之大军,南则中、英、荷、奥同盟之联军。南部楔形为泰、越,与日本三岛,壤土相隔,只一孤岛而已;而中国缅甸所包围者也。此三突角者,殆日人历年战胜攻取之所获;然壤土辽阔,声势不接,而隔离之三大战场,连兵久不解,当得几许兵力以能维持耶!如敌人分道以进,如以海上而论:日本全部岛屿,无不在敌人控制之下!而委任统治群岛,则分布于美国所控制之太平洋上。如美国海军得利用英、荷及苏联在远东之海军根据地,岂惟可以控制东京之外围各小岛,抑亦以控制日本本部!日本本部之外围小岛,虽亦足资拥卫;然星罗棋布,兵势亦分!以十军舰占十岛,不如五岛而有十五军舰者之力为雄,进攻退守,此理易明!所以海军国日本之弱点,即在海上,而日本海军之所欲敌者有三:以海参崴为根据地之苏联潜水艇及军舰,一也。太平洋上之美国海军,二也。南太平洋之英、美、荷联盟军舰,三也。然则战场之成三楔形,岂惟陆上,抑亦海战!日本军舰之于三者,不论其在任何之一海上集中,必以成其他海上之空虚,而予敌以进攻之机矣!日本海军,岂特无胜利之望;抑欲以断敌人海上之交通,而亦不能也!日本有驱逐舰百艘,倘以集中于面积有限之一海上,而攻击一敌人,威力自不可侮!今则以百艘驱逐舰,零星分散,从库页岛以至西贡,又自泰国以至甲卢特岛,汪洋浩渺,亦何能为!反轴心之英、美、荷、澳诸国,可以其军舰与商船,驶行于几多不同之航线,而以接济其攻击各楔形之军队;每一舰船,护以巨型巡逻轰炸机;如此,则日本有八十艘之潜水艇,而出没于大海之汪洋;何足算也!安能以阻绝海上之交通耶!然日军之在陆地,亦不能以阻绝交通,而挠敌人之进攻也!日军之前进,不过以迫反轴心国之军队,退驻便利之地,而得源源之接济。中国陆军,以重庆为根据地,比在武汉更坚强。英美联军在印度、澳洲作战,比之泰国华南,更易增援!然反轴心国之军队,可以后退部署进攻,于军心士气无伤也!日军则可进而不可退;一退,则人民失其胜利之信心,士兵丧其战斗之勇气,国势瓦解,不仅敌军之进迫东京而已!日本既不能退出任何战场之一楔形,以沮士气,堕民志;则亦不能在任何之一凸角,集中兵力!今日军之在海陆各战场,战胜攻取,无不占优势;一至兵力分散,优势亦何能保!然日本欲以保战胜攻取之所获,而持守于勿失,兵力不得不分散!于时,反轴心国之军队,倘海陆并进,一时并力,如德军之于波兰,每一楔形,各施以钳形之夹击,日其殆哉!”

    右第一节,论地形。

    故兵有走者,有弛者,有陷者,有崩者,有乱者,有北者。凡此六者,非天之灾,将之过也。

    (训义)张预曰:“凡此六败,咎在人事。”

    夫势均,以一击十,曰走。

    (训义)曹操曰:“不料力”,张预曰:“势均,谓将之智勇,兵之利钝,一切相敌也;夫体敌势等,自不可轻战;况奋寡以击众,能无走乎!”

    卒强吏弱,曰弛。

    (训义)张预曰:“士卒豪悍,将吏懦弱,不能统辖约束,故军政弛坏也。吴、楚相攻,吴公子光曰:‘楚军多宠,政令不一,帅贱而不能整,无大威命,楚可败。’果大败楚师也。”

    吏强卒弱,曰陷。

    (训义)贾林曰:“士卒皆羸,鼓之不进,吏强独战,徒陷其身也。”梅尧臣曰:“吏虽强进,不能激之以勇,故陷于死。”张预曰:“将吏刚勇欲战,而士卒素乏训练,不能齐勇同奋,苟用之,必陷于亡败。”

    大吏怒而不服,遇敌怼而自战,将不知其能,曰崩。

    (训义)曹操曰:“大吏,小将也。”梅尧臣曰:“小将心怒而不服,遇敌怨怼而不顾,自取崩败者,盖将不知其能也。”张预曰:“大凡百将一心,三军同力,则能胜敌;今小将恚怒而不服于大将之令,意欲俱败,逢敌便战,不量能否,故必崩覆。”

    将弱不严,教道不明,吏卒无常,陈兵纵横,曰乱。

    (训义)梅尧臣曰:“懦而不严,则士无常检;教而不明,则出陈纵横不整;乱之道也。”张预曰:“将弱不严,谓将帅无威德也;教道不明,谓教阅无古法也;吏卒无常,谓将臣无久任也;陈兵纵横,谓士卒无节制也。为将若此,自乱之道。”

    基博按:军队之不可以平等,军人之不可以自由,不论专制与共和,民治与君主,一也。然军纪之弛,必由革命;革命之后,又振军纪;而军纪之弛,由于“将弱不严”,由于无赏罚!法之革命也,拿破仑为将,以告于执政曰:“吾法之人,几曾知所谓自由平等;而惟一之情操,在尊荣!自古迄今,几曾有共和国,而废止荣誉徽章之颁奖者乎?我未之见也!诸君以为理论之分析,可以鼓士气,而使之奋勇打仗乎?诸君过矣!诸君理论之分析,只可以资科学家用之于书斋;而军人之所欲者,荣誉也,显耀也,重赏也!”一九一七年,苏联革命之日,布尔什维克尝以革命之精神,措而施之治军;即军人互称同志,上下平等,而废止上官之敬礼,是也。军队平等,军人自由,而司令官及各级指挥官,失其权威。上官有命,亦不能责以服从;而士兵肆言以讥评上官,无所忌惮;人杂言庞,而士兵之权力,乃陵驾司令官及各级指挥官而出其上焉;此《孙子》所谓“将弱不严,教道不明,吏卒无常,陈兵纵横曰乱”者也。虽革命可以成功,而御外亟待整军;迄一九三九年苏、芬之战,而益以征红军之必革新!先是提摩盛科以一九三九年五月,受命为国防委员长,所以革新红军军纪者有六:(一)制定红军高级指挥官之称号。(二)订红军惩罚令。(三)废止红军之政治部员制。(四)实施青年之军事训练。(五)制定下级士官及兵卒之称号。(六)对上官之敬礼。质言之,即规复军队阶级,力矫平等自由,是也。上官有命,绝对服从;如或抗违,必加严刑;虽用暴力,亦所不禁!倘上官而煦煦为仁以宽贷不从命者;则军法会议必予上官以惩戒之裁判;盖以捄“将弱不严,教道不明”之失也!其宗旨,在提高上官之权威;而其枢机,则在励行红军之礼仪。自司令官以迄下级士官,相呼以官。士官之于上官,兵卒之于士官,无论军中或道旁,相遇必致敬;否则罚无贷!所以然者,亦以军队平等,军人自由,而不免于“陈兵纵横”以“致乱”也!

    将不能料敌,以少合众,以弱击强;兵无选锋,曰北。

    (训义)李筌曰:“军败曰北。”梅尧臣曰:“不能量敌情,以少当众;不能选精锐,以弱击强;皆奔北之理也。”何氏曰:“夫士卒疲勇,不可混同为一;一则勇士不劝,疲兵因有所容,出而不战,自败也。故兵法曰:‘兵无选锋曰北。’昔齐以技击强,魏以武卒奋,秦以锐士胜,汉有三河侠士剑客奇材;吴谓之解烦,齐谓之决命,唐谓之跳荡,是皆选锋之别名也;兵之胜术,无先于此。凡军众既具,则大将勒诸营各选精锐之士,须健出众,武艺轶格者,部为别队。大约十人选一人,万人选千人,所选务寡,要在必当,择腹心健将统率。自大将亲兵前锋奇伏之类,皆品量配之也。”张预曰:“设若奋寡以击众,驱弱以敌强,又不选骁勇之士,使为先锋,兵必败北也。凡战必用精锐为前锋者,一则壮吾志,一则挫敌威也。故《尉缭子》曰:‘武士不选,则众不强。’”

    凡此六者,败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训义)张预曰:“以上六事,必败之道。”

    基博按:“将之至任”凡两见:一曰相地之道以料敌制胜,“将之至任”一也;一曰审败之道以整军经武,“将之至任”二也。善用兵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自立于不败而不失敌之败;是故审败之道以整军经武,视相地之道以料敌制胜,尤为先务之急。故下曰“地形者兵之助也”;以见兵之先务,不在地形而别有在也。

    右第二节,论六败。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

    (训义)杜牧曰:“夫兵之主,在于仁义节制而已;若此,地形可以为兵之助。”张预曰:“能审地形者,兵之助耳,乃末也;料敌制胜者,兵之本也。”

    基博按:此语为一篇之眼,而以承上起下。所谓“兵之助”者,有二义:一曰知地而不知败,虽知地,而不免于败,此承上文言之也;一曰知地而不知彼知己,虽知地,而未能制胜,此炤下文言之也。诸家注于上下文义未融贯。

    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

    (训义)何氏曰:“知敌知地,将军之职。”张预曰:“既能料敌虚实强弱之情,又能度地险厄远近之形,本末皆知,为将之道毕矣!”

    基博按:“料敌制胜”者,下文知彼知己之事;“计险厄远近”者,上文地形之事;上将之道,必兼二者。而“计险厄远近”,不过其一端,总以见地形者,不过兵之助耳。

    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

    (训义)张预曰:“既知敌情,又知地利,以战则胜;俱不知之,以战即败。”

    基博按:“此”字义不兼指,盖指“地形者兵之助”之一义尔。

    故战道必胜,主曰无战,必战可也。战道不胜,主曰必战,无战可也。

    (训义)杜牧曰:“主者,君也。黄石公曰:‘出军行师,将在自专,进退内御,则功难成。’故圣主明王跪而推毂曰:‘阃外之事,将军裁之。’”张预曰:“与其从令而败事,不若违制而成功;故曰:‘军中不闻天子之诏。’”

    故进不求名,退不避罪,

    (训义)何氏曰:“进岂求名也,见利于国家士民,则进也;退岂避罪也,见其蹙国残民之害,虽君命使进而不进,罪及其身,不悔也。”

    唯民是保而利合于主,国之宝也。

    (训义)张预曰:“进退违命,非为己也,皆所以保民命而合主利,此忠臣国家之宝也。”

    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

    (训义)李筌曰:“若抚之如此,得其死力也。故楚子一言,三军之士,皆如挟纩也。”张预曰:“将视卒如子,则卒视将如父,未有父在危难,而子不致死!故荀卿曰:‘臣之于君也,下之于上也,如子弟之事父兄,手足之捍头目也。’夫美酒泛流,三军皆醉;温言一抚,士同挟纩;信乎以恩遇下,古人所重也。”

    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如骄子,不可用也。

    (训义)杜牧曰:“黄石公曰:‘士卒可下而不可骄’,夫恩以养士,谦以接之,故曰‘可下’;制之以法,故曰:‘不可骄。’”何氏曰:“言恩不可纯任;纯任,则还为己害!”

    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敌之不可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而不知吾卒之不可以击,胜之半也;

    (训义)陈皞曰:“可击不可击者,所谓‘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也。”张预曰:“或知己而不知彼,或知彼而不知己,则有胜有负也。”

    知敌之可击,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地形之不可以战,胜之半也。

    (训义)张预曰:“既知己,而又知彼,但不得地形之助,亦不可全胜。”

    故知兵者,动而不迷,举而不穷。

    (训义)张预曰:“不妄动,故动则不误;不轻举,故举则不困;识彼我之虚实,得地形之便利,而后战也。”

    基博按:“知吾卒之可以击”,“知敌之可击”,“知地形之可以战”,三者具而后为“知兵!”然所以“动而不迷,举而不穷”者,岂惟学理之深知,抑亦有借于经历!美国出征总司令潘兴以一九一七年出兵援英法协约,既抵巴黎,而所以诏部属者则曰:“凡司令官之指挥作战,及处理运输给养,其成功端赖实际之研究!所谓军事学者,原不外应用常识于军事行动而已!深奥之名词,理论之探讨,虽能使战术神秘化;实则军事天才,终不外根据经验及理解,以求简易原则之实施而已!”诚哉是言!今观《十三篇》书,孰非根据经验之理解,以求简易原则之实施乎!苟骋玄谈,必入歧途!欲知兵者,不可不先知乎此!

    故曰:“知彼知己,胜乃不殆;知地知天,胜乃可全。”

    (训义)李筌曰:“人事天时地利,三者同知,则百战百胜。”孙星衍曰:“上文云‘知敌之可击’,‘知吾卒之可以击’,故此云‘知彼知己’也。上文又云‘不知地形之不可以战’,故此云‘知地’;盖地形者,兵之助,故《孙子》重言之也。上文诸言‘胜之半也’,故此云‘可全’以足其义,所谓全胜。”

    右第三节,论地形者兵之助。

    郑友贤曰:“或问六地者,地形也;复论将有六败者,何也?曰:惧后世学兵法者泥胜负之理于地形也,故曰:‘地形者兵之助’;非上将之道也。太公论主帅之道,择善地利者三人而委之,则地形,固非将军之事也。所谓‘料敌制胜’者,上将之道也。知此为将之道者,战则必胜;不知此为将之道者,战则必败。凡所言曰走、曰弛、曰崩、曰陷、曰乱、曰北,此六者,败之道;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是胜败之理,不可泥于地形,而系于将之工拙也。至于九地亦然,曰:‘刚柔皆得,地之理也。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驱三军之众,如群羊往来,不知其所之者,将军之事也。’特垂诫于六地、九地者,孙武之深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