稼軒先生年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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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梅臣原編 龍沐勛訂補

    先生名棄疾,字幼安,齊之歷城人。(《宋史》卷四百一)始祖維叶,官大理事評事,由狄道遷濟南。高祖師古,官儒林郎。曾祖寂,官賓州司户參軍。祖贊,官朝散大夫,隴西郡開國男,亳州譙縣令,知開封府,贈朝請大夫。父文郁,贈中散大夫。(辛氏據《鉛山族譜》)

    宋高宗紹興十年庚申(金熙宗天眷三年,公元一一四〇年)

    是年五月十一日卯時(據《鉛山族譜》)先生生於金國之歷城縣,時陸游生十六歲(據錢大昕《陸放翁先生年譜》),朱熹生十一歲(據王懋竑《朱子年譜》),黨懷英生七歲(據《金史》卷一百二十五,黨懷英卒於章宗大安三年,年七十八。以此上推,則知生於金太宗天會十二年。當宋高宗紹興四年,長先生七歲)。

    【大事】夏五月,金烏珠等分道南侵,破河南、陝西州郡;宋吴璘、劉琦擊走之。秋七月,岳飛大破烏珠於朱仙鎮,既而奉詔班師還鄂。河南州郡,復入於金。(《通鑑輯覽》 [1] 卷八十六)

    【附考】案:《宋史》本傳,先生歸宋時,年二十三,爲紹興三十二年,則知生年爲紹興十年庚申。又案:先生“甲辰歲壽韓南澗尚書(元吉)”《水龍吟》詞,有“對桐陰、滿庭清晝”之語(四印齋本《稼軒長短句》卷五),則知爲夏月。又一首題云“次年南澗用前韻爲僕壽,僕與公生日相去一日,再和以壽南澗”云云,按南澗壽先生《水龍吟》詞首句即云:“南風五月江波,使君莫袖平戎手。”(《彊村叢書》本《南澗詩餘》)據此,則族譜所稱,碻然可信矣。

    十一年辛酉(公元一一四一)

    先生二歲。

    【大事】冬十月,秦檜矯詔,下岳飛於大理獄。十一月,和議成,遣何鑄奉表稱臣於金。十二月,遣使割唐、鄧、商、秦之地以畀金。岳飛爲秦檜所殺。(《通鑑》卷八十六)

    十二年壬戌(公元一一四二)

    先生三歲。

    【大事】夏四月,金使人以衮冕來,册帝(高宗)爲大宋皇帝。

    十三年癸亥(公元一一四三)

    先生四歲。

    十四年甲子(公元一一四四)

    先生五歲。

    十五年乙丑(公元一一四五)

    先生六歲。

    十六年丙寅(公元一一四六)

    先生七歲。

    十七年丁卯(公元一一四七)

    先生八歲。

    【大事】秋八月,趙鼎卒。冬十二月,金及蒙古和,蒙古益強,其長鄂羅貝勒,自稱祖元皇帝,改元天興。(《通鑑》卷八十七)

    十八年戊辰(公元一一四八)

    先生九歲。

    【大事】冬十月,金烏珠卒。(《通鑑》卷八十七)

    十九年己巳(公元一一四九)

    先生十歲。

    【大事】冬十月 [2] ,金完顔亮弑其主亶而自立,改元天德。(《通鑑》卷八十七)

    【附考】《宋史》本傳:“(辛棄疾)少師蔡伯堅,(名松年,從父靖於宣和末降金,累官至尚書左丞,封郜國公。文詞清麗,尤工樂府,與吴激齊名,時號吴蔡體。參考《金史》卷一百二十五。)與黨懷英(字世傑,馮翊人,隨父純睦家泰安,金大定十年進士,累官至翰林學士承旨,與修《遼史》。參考同上。)同學,號辛、黨。”據此,與《歸潛志》“黨懷英、辛棄疾少同舍”之説合。且辛率數千騎南渡時,年方二十三。松年卒於前三年。(據《金史》:松年卒於金正隆四年,年五十三,時紹興二十九年也。)辛梅臣編次先生《年譜》,即以少師蔡氏,屬之十歲時,或非過早。至毛晉《稼軒詞跋》云“蔡元工於詞,靖康中,陷虜庭,稼軒以詩詞謁見,蔡曰:‘子之詩則未也,他日當以詞名家’”云云,與稼軒年歲不合,似不可信。

    二十年庚午(公元一一五〇)

    先生十一歲。

    【大事】金主亮大弑其宋官 [3] 大臣。(《通鑑》卷八十七)

    二十一年辛未(公元一一五一)

    先生十二歲。

    二十二年壬申(公元一一五二)

    先生十三歲。

    二十三年癸酉(公元一一五三)

    先生十四歲,領鄉舉。(據《鉛山族譜》。又按《美芹論》“兩隨計吏”,蓋由此也。)

    二十四年甲戌(公元一一五四)

    先生十五歲。

    二十五年乙亥(公元一一五五)

    先生十六歲。

    二十六年丙子(公元一一五六)

    先生十七歲。

    【大事】夏五月,靖康帝卒於金。(《通鑑》卷八十七)

    二十七年丁丑(公元一一五七)

    先生十八歲。

    二十八年戊寅(公元一一五八)

    先生十九歲。

    二十九年己卯(公元一一五九)

    先生二十歲。蔡松年卒於金。

    【大事】春二月,金籍諸路兵,造戰具。

    三十年庚辰(公元一一六〇)

    先生二十一歲。

    三十一年辛巳(公元一一六一)

    先生二十二歲,爲天平節度使耿京掌書記,勸京決策南向。

    【大事】秋七月,金主亮遷都於汴。九月,大舉南侵。冬十月,金人立曹國公烏嚕爲帝於遼陽。十一月,虞允文大敗金軍於採石,完顔亮趨揚州,至瓜洲,爲其下所殺。(《通鑑》卷八十七)

    【附考】《宋史》本傳:“(辛、黨)始筮仕,決以蓍,懷英遇《坎》,因留事金,棄疾得《離》,遂決意南歸。金主亮死,中原豪傑並起。耿京聚兵山東,稱天平節度使,節制山東、河北忠義軍馬,棄疾爲掌書記,即勸京決策南向。僧義端者,喜談兵,棄疾間與之遊。及在京軍中,義端亦聚衆千餘,説下之,使隸京。義端一夕竊印以逃,京大怒,欲殺棄疾。棄疾曰:‘匄我三日期,不獲,就死未晚。’揣僧必以虚實奔告金帥,急追獲之。義端曰:‘我識君真相,乃青兕也,力能殺人,幸勿殺我。’棄疾斬其首歸報,京益壯之。”又先生乾道乙酉進《美芹十論》表云:“辛巳歲,逆亮南寇,中原之民,屯聚蜂起。臣嘗鳩衆二千,隸耿京,爲掌書記,與圖恢復。共籍兵二十五萬,納款於朝。不幸變生肘腋,事乃大謬。”(萬載本《稼軒集》卷一)與《宋史》足相印證。

    三十二年壬午(公元一一六二)

    先生二十三歲。

    《宋史》本傳:“紹興三十二年,京令棄疾奉表歸宋。高宗勞師建康,召見,嘉納之,授承務郎、天平節度掌書記,并以節使印告召京。會張安國、邵進已殺京降金,棄疾還至海州,與衆謀曰:‘我緣主帥來歸朝,不期事變,何以復命?’乃約統制王世隆及忠義人馬全福等徑趨金營,安國方與金將酣飲,即衆中縛之以歸,金將追之不及。獻俘行在,斬安國於市。仍授前官,改差江陰僉判。”

    【大事】正月,金使來聘。閏月,劉琦卒。十二月,詔吴璘班師。

    【附考】辛梅臣曰:“按唐豹巖《濟南府志》謂‘先生戮安國於靈巖寺,遂南奔,晝伏夜行’,與此(謂正史)既異,且事類刺客,於先生不稱,未知何據?”

    孝宗隆興元年癸未(公元一一六三)

    先生二十四歲,官江陰簽判。論《阻江爲險須藉兩淮》,有《練民兵守淮疏》。(萬載辛氏本《稼軒集》據《永樂大典》)

    【大事】冬十一月,詔廷臣集議和金得失,獨張浚、虞允文、胡銓、閻安中力争以爲不可。朱熹亦言“君父之讐,不與共戴天”。(《通鑑》卷八十八)

    【附考】《宋史》卷四百三十六《儒林傳》:“隆興初,與金人約和,天下忻然,幸得蘇息。獨(陳)亮持不可。”據此,知當時主戰派亦不乏人,而稼軒與亮投契最深者,實由其志同道合也。

    二年甲申(公元一一六四)

    先生二十五歲,在江陰任。

    【大事】秋八月,張浚卒,朝廷遂決棄地求和之議,遣魏杞使金。冬十月,金兵復渡淮。(《通鑑》卷八十八)

    乾道元年乙酉(公元一一六五)

    先生年二十六歲,在江陰任。進《美芹十論》。(據萬載本)其三言虜人之弊,其七言朝廷之所當行(進《御戎十論表》),言甚剴切。

    二年丙戌(公元一一六六)

    先生二十七歲,在江陰任。

    三年丁亥(公元一一六七)

    先生二十八歲,在江陰任。

    四年戊子(公元一一六八)

    先生二十九歲,通判建康府。

    五年己丑(公元一一六九)

    先生三十歲,在建康通判任。

    先生居建康(今南京)所作詞:

    《念奴嬌·登建康賞心亭呈史留守致道》(卷二第一頁)

    《滿江紅·建康史師致道席上賦》(卷四第一頁)

    《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卷五第一頁)

    《八聲甘州·壽建康帥胡長文給事時方閲折紅梅之舞且有錫帶之寵》(卷六第一頁)

    《千秋歲·金陵壽史帥致道時有版築役》(卷七第六頁)

    《太常引·建康中秋夜爲吕叔潛賦》(卷十二第二頁)

    六年庚寅(公元一一七〇)

    先生三十一歲。《宋史》本傳:“孝宗召對延和殿。時虞允文當國,(案:允文以乾道五年自樞密使除右僕射、同平章事,兼樞密使。至八年,又自右僕射除左丞相,特進,兼樞密使。見《宋史·宰輔表》。)帝鋭意恢復,棄疾因論南北形勢及三國、晉、漢人才,持論勁直,不爲迎合。作《九議》,并《應問》三篇、《美芹十論》獻於朝,言逆順之理、消長之勢、技之長短、地之要害甚備。(案:此與萬載本據《大典》所輯逸文歲月不合,未知孰是。)以講和方定,議不行。遷司農寺主簿,出知滁州。”

    七年辛丑(公元一一七一)

    先生三十二歲,在滁州任。州罹兵燼,井邑凋殘。棄疾寬徵薄賦,招流散,教民兵,議屯田。乃創奠枕樓、繁雄館。(《宋史》本傳)

    八年壬辰(公元一一七二)

    先生三十三歲。在滁州任。

    【大事】秋七月,罷虞允文爲四川安撫使。(《通鑑》卷八十八)冬十二月,遣韓元吉(字無咎,潁川人。據《陸放翁年譜》:“隆興二年閏十一月,無咎以莆陽守,省太夫人於京口,與放翁道故舊,甚樂。”又,“乾道元年正月,無咎以考功郎召。”案:無咎與稼軒交甚契,有《南澗詩餘》一卷,惜《宋史》不爲立傳。)等,賀金主生辰。(《宋史》卷三十四《孝宗紀》)

    【附考】案萬載本《稼軒集鈔存》卷三,先生於乾道八年十一月十日,宋太祖皇帝《賜王嵒帖》云“右宣義郎、權發遣滁州軍州主管學事、兼管内勸農營田屯田事、臣辛棄疾拜手稽首謹書”。據此,知先生是年尚在滁州任也。

    先生在滁州所作詞:

    《木蘭花慢·滁州送范倅》(卷四第十一頁)

    《感皇恩·滁州壽范倅》(卷七第九頁)

    《聲聲慢·滁州旅次登奠枕樓作和李清宇韻》(卷五第十二頁)

    九年癸巳(公元一一七三)

    先生三十四歲。辟江東安撫司參議官,留守葉衡雅重之。(《宋史》本傳)

    淳熙元年甲午(公元一一七四)

    先生三十五歲。官江東安撫司參議。是歲十一月,葉衡爲右丞相,兼樞密使(見《宰輔表》),薦棄疾慷慨有大略,召見,遷倉部郎官。(本傳)

    【大事】二月,虞允文卒。

    先生在江東安撫司參議任所作詞:

    《洞仙歌·壽葉丞相》(卷六第七頁)

    《一剪梅·游蔣山呈葉丞相》(卷七第十一頁)

    《菩薩蠻·金陵賞心亭爲葉丞相賦》(卷十一第一 [4] 頁)

    二年乙未(公元一一七五)

    先生三十六歲。提點江西刑獄,平劇盜賴文政有功,加祕閣修撰。調京西轉運判官,差知江陵府兼湖北安撫。(本傳)有《會子登對劄子》。(《稼軒集存鈔》卷二)

    【附考】《王淮傳》:“淳熙二年,辛棄疾平茶寇,上功太濫,淮謂:‘不核真僞,何以勸有功?’”

    先生任江西提點刑獄官時所作詞:

    《滿庭芳·和洪丞相景伯韻》(卷六第四頁)

    《滿庭芳·和洪丞相景伯韻呈景盧内翰》(卷六第四頁)

    《滿庭芳·遊豫章東湖再用韻》(卷六第五頁)

    【附考】案:《宋史·宰輔表》:“乾道元年乙酉十二月戊寅,洪适(字景伯,饒州鄱陽人,皓長子。事詳《宋史》卷三百七十三。)自參知政事除左通奉大夫,守右僕射兼權樞密使。二年三月辛未,罷右僕射,授觀文殿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宫。”是景伯居相位,爲時至短,詞稱丞相,舉其生平最高官階言之也。又案:《洪文惠公年譜》:“景伯乾道四年,即辭官,家居者十有六年,始得别墅於城陰,築臺觀,蒔花竹。”(錢編《年譜》第九頁)自是歲至淳熙乙未,稼軒提點江西,相距不過七歲。辛和詞中有“一枝粗穩,三徑新治”之句,或指此時。又案:《洪文敏公年譜》:“乾道三年,文敏(名邁,字景盧,皓季子,《宋史》附《皓傳》。)除中書舍人,兼侍讀,兼直學士院。五年,始治圃於鄉里。九年,除知贛州。至淳熙二年,尚在贛州任。”(錢編《年譜》第十二頁)《滿庭芳》三首云:“只今江山遠,鈞天夢覺,清淚如絲。”似與作詞歲月尚合。

    三年丙申(公元一一七六)

    先生三十七歲,官江陰。

    四年丁酉(一一七七)

    先生三十八歲,遷知隆興府(今江西南昌),兼江西安撫使。以大理少卿召,出爲湖北轉運副使。(本傳)

    先生本年所作詞:

    《水調歌頭·淳熙丁酉自江陵移帥隆興到官之三月(《宋史》“三”作“二”,萬載本同)被召司馬監趙卿王漕餞别司馬賦水調歌頭席間次韻時王公明樞密薨坐客終夕爲興門户之歎故前章及之》(卷三第一頁)

    五年戊戌(公元一一七八)

    先生三十九歲,官赴湖北轉運副使任。

    【附考】案:《陳亮傳》:淳熙五年,亮更名同,詣闕上書。旋渡江而歸,日落魄醉酒。無何,因事囚州獄,而屬臺官論亮情重,下大理。辛棄疾、羅點素高亮才,援之力,得不死。(《宋史》卷四百三十六《儒林傳》)據此,知稼軒於亮,情誼甚隆。亮以是年入京(臨安)上書,稼軒乃於前一年被召。意二賢訂交,或在此時歟?

    先生是歲所作詞:

    《滿江紅·賀王師宣子(佐)平湖南寇》(卷四第三頁)

    《滿江紅》又“漢水東流”一闋(卷四第三頁)

    【附考】案:“五年十一月丁丑,王淮自知樞密院事,遷大中大夫,除樞密使。”(《宋史》卷二百十三《宰輔表》)“時辛棄疾平江西寇,王佐(友直父,以材武稱,附見《宋史》卷三百七十《友直傳》)平湖南寇,劉焞平廣西寇,淮皆處置得宜,論功惟允。”(《王淮傳》)據此知王平湖南寇,當在是年。惟《淮傳》又稱“淳熙二年,辛棄疾平茶寇”與此微不合,不知是一事,或二事?待考。

    又案:《齊東野語》:“王佐宣子帥長沙日,茶賊陳豐嘯聚數千人,出没旁郡。朝廷命宣子討之。時馮太尉湛謫居在焉,宣子乃權宜用之。諜知賊巢所在,乘日晡放飯少休時,遣亡命卒三十人,持短兵以前。湛自率百人繼其後,徑入山寨。豐方抱孫獨坐,其徒皆無在者。卒覩官軍,錯愕不知所爲,亟鳴金嘯集,已無及矣。於是成擒,餘黨亦多就捕。宣子乃以湛功聞於朝,於是湛以勞復原官,宣子增秩。辛幼安以(《滿江紅》)詞賀之,有云:‘三萬卷,龍頭客。渾未得,文章力。把詩書馬上,笑驅鋒鏑。金印明年如斗大,貂蟬兀自兜鍪出。’宣子得之,疑爲諷己,意頗銜之。殊不知陳後山亦嘗用此語送蘇尚書知常州云:‘枉讀平生三萬卷,貂蟬當復作兜鍪。’幼安正用此。”據此所言茶賊,不知與《王淮傳》稱棄疾平茶寇,是否一人?待考。

    六年己亥(公元一一七九)

    先生四十歲,在湖北任。本傳:“改湖南,尋知潭州兼湖南安撫。盜連起湖湘,棄疾悉討平之。遂奏疏曰……(《稼軒集鈔存》卷二題作《淳熙己亥論盜賊劄子》,《宋史》本傳節録不全。)詔獎諭之。”

    先生本年所作詞:

    《水調歌頭·淳熙己亥自湖北漕移湖南周總領王漕趙守置酒南樓席上留别》(卷三第二頁)

    《摸魚兒·淳熙己亥自湖北漕移湖南同官王正之置酒小山亭爲賦》(卷五第五頁)

    七年庚子(一一八〇)

    先生四十一歲,帥湖南。

    本傳:“(棄疾)以湖南控帶二廣,與溪峒蠻獠接連,草竊間作,豈惟風俗頑悍,抑武備空虚所致。乃復奏疏曰:‘軍政之敝,統率不一,差出占破,略無已時。軍人則利於優閑窠坐,奔走公門,苟圖衣食,以故教閲廢弛,逃亡者不追,冒名者不舉。平居則姦民無所忌憚,緩急則卒伍不堪征行。至調大軍,千里討捕,勝負未決,傷威損重,爲害非細!乞依廣東摧鋒、荆南神勁、福建左翼例,别創一軍,以湖南飛虎爲名,止撥屬三牙、密院,專聽帥臣節制調度,庶使夷獠知有軍威,望風懾服。’詔委以規畫,乃度馬殷營壘故基,起蓋砦栅,招步軍二千人,馬軍五百人,傔人在外,戰馬鐵甲皆備。先以緡錢五萬於廣西買馬五百匹,詔廣西安撫司歲帶買三千匹。時樞府有不樂之者,數沮撓之,棄疾行愈力,卒不能奪。經度費鉅萬計,棄疾善斡旋,事皆立辦。議者以聚斂聞,降御前金字牌,俾日下住罷。棄疾受而藏之,出責監辦者,期一月飛虎營栅成,違坐軍制。如期落成,開陳本末,繪圖繳進,上遂釋然。時秋霖幾月,所司言造瓦不易,問須瓦幾何,曰:‘二十萬。’棄疾曰:‘勿憂。’令廂官自官舍神祠外,應居民家取溝 瓦二,不二日皆具,僚屬歎伏。軍成,雄鎮一方,爲江上諸軍之冠。”(案:以上皆先生帥湖南時政績之犖犖者,但亦非一年間所辦,繫之此歲,使閲者可以論世知人焉。)

    【附考】案:《文獻通考》:“淳熙七年,言者奏鄉社之擾,請罷之。棄疾言:‘鄉社皆處深山窮谷中,忠實狡詐,色色有之,不可盡罷。欲擇其首領,使大者不過五十家,小者減半,屬之縣尉。’詔從之。”

    【大事】春二月,張栻卒。(案:栻,張浚子,字敬夫,歷官祕閣修撰、荆湖北路轉運副使,改知江陵府,安撫本路。以右文殿修撰,提舉武夷山沖佑觀,卒,學者稱南軒先生。事詳《宋史》卷四百二十九《道學傳》。)冬十二月,胡銓卒。(案:銓,字邦衡,廬陵人。事詳《宋史》卷三百七十四。)

    八年辛丑(公元一一八一)

    先生四十二歲,任湖南安撫任。是年七月,東萊吕氏(名祖謙,字伯恭,事詳《宋史》卷四百三十四《儒林傳》)卒,先生爲文遣人祭之。

    案:稼軒《祭吕東萊先生文》有云:“某半世傾風,同朝託契,嘗從遊於南軒,蓋於公而益敬。”(《稼軒集鈔存》卷三引《播芳大全文粹》)亦足覘先生景慕之所在矣。

    九年壬寅(公元一一八二)

    先生四十三歲,帥湖南。

    十年癸卯(公元一一八三)

    先生四十四歲,帥湖南。

    十一年甲辰(公元一一八四)

    先生四十五歲,帥湖南。

    先生本年所作詞:

    《水龍吟·甲辰歲壽韓南澗尚書》(卷五第一頁)

    十二年乙巳(公元一一八五)

    先生四十六歲,在湖南任。飛虎營栅,至是告成。加右文殿修撰,差知隆興府,兼江西安撫。(本傳)

    先生本年所作詞:

    《水龍吟·次年南澗用前韻爲僕壽僕與公生日去一日再和以壽南澗》(卷五第一頁)

    《菩薩蠻·用前韻》(卷十一第一頁。前韻謂前闋“金陵賞心亭爲葉丞相賦韻”也。宋本題作“乙巳冬前間舉似前作因和之”。)

    先生在湖南時所作詞:

    《減字木蘭花·長沙道中壁上有婦人題字若有恨者用其意爲賦》(卷十一第十五頁)

    《阮郎歸·耒陽道中爲張處父推官賦》(卷十二第十頁)

    【附考】案:南澗壽辛侍郎《水龍吟》詞云:“南風五月江波,使君莫袖平戎手!燕然未勒,渡瀘聲在,宸衷懷舊。臥占湖山,樓横百尺,詩成千首。正菖蒲葉老,芙蕖香嫩,高門瑞,人知否。  涼夜光躔牛斗。夢初回、長庚如晝。明年看取,蠭旗南下,六驘西走。功畫凌煙,萬釘寶帶,百壺清酒。便留公剩馥,蟠桃分我,作歸來壽。”(《彊村叢書》本《南澗詩餘》第十六頁)

    十三年丙午(公元一一八六)

    先生四十七歲,赴江西安撫任。

    本傳:“時江右大饑,詔任責荒政。始至,榜通衢曰:‘閉糴者配,強糴者斬。’次令盡出公家官錢銀器,召官吏、儒生、商賈、市民各舉有幹實者,量借錢物,逮其責領運糴,不取子錢,期終月,至城下發糶。於是連檣而至,其直自減,民賴以濟。時信守謝源明乞米救助,幕屬不從,棄疾曰:‘均爲赤子,皆王民也。’即以米舟十之三予信。帝嘉之,進一秩。”

    【附考】辛梅臣曰:“案:《朱子大全文集》謂先生帥湖南,賑濟榜文,只用‘劫半者斬,閉糴者配’八字,雖只粗法,便有方略。與此事同而地異,豈當時傳聞之誤耶?抑先生兩地皆如此行之耶?”

    十四年丁未(公元一一八七)

    先生四十八歲,帥江西。

    是歲,劉克莊生。

    十五年戊申(公元一一八八)

    先生四十九歲,以言者落職,久之,主管沖佑觀。(本傳)

    【附考】辛梅臣曰:“案:先生《沁園春》詞題云:‘戊申歲,奏邸忽騰報,謂余以病掛冠。’又案:梅先生離豫章别司馬漢章大監《鷓鴣天》詞云:‘三年歷遍楚山川。’蓋自丙午至戊申,恰三年矣。”

    先生本年所作詞:

    《沁園春·戊申歲奏邸忽騰報謂余以病掛冠因賦此》(卷二第八頁)

    《鷓鴣天·離豫章别司馬漢章大監》(卷九第一頁)

    《蝶戀花·元日立春》(卷八第十一頁。據宋本作“戊申元日立春席間作”。)

    《好事近·席上和王道夫賦元夕立春》(卷十第十四頁)

    先生在江西所作詞:

    《賀新郎·賦滕王閣》(卷一第五頁)

    《沁園春·帶湖新居將成》(卷二第七頁。案:帶湖在上饒,此詞有“鶴怨猿驚,稼軒未來”及“怕君恩未許,此意徘徊”之句,知此時先生尚在豫章,特豫爲菟裘之計耳。)

    《滿江紅·贛州席上呈太守陳季陵侍郎》(卷四第二頁)

    《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二首(卷十一第十頁)

    《西河·送錢仲耕自江西漕移守婺州》(卷五第六頁)

    《昭君怨·豫章寄張守定叟》(卷十二第十一頁。案:此詞有“長記瀟湘秋晚”之句,則其爲作於由湖南移師江西後無疑。)

    十六年己酉(公元一一八九)

    先生五十歲,居上饒。

    先生本年所作詞:

    《鵲橋仙·己酉山行書所見》(卷十第五頁)

    《浣溪沙·瓢泉偶作》(卷十一第九頁)

    光宗紹熙元年庚戌(公元一一九〇)

    先生五十一歲,居上饒。

    先生本年所作詞:

    《踏莎行·庚戌中秋後二夕帶湖篆崗小酌》(卷七第十二頁)

    二年辛亥(公元一一九一)

    先生五十二歲,居上饒。起福建提點刑獄,召見,遷大理少卿,加集英殿修撰,知福州,兼福建安撫使。(本傳)

    先生居上饒所作詞:

    《賀新郎》陳同父自東陽來過余,留十日。與之同遊鵝湖,且會朱晦庵於紫溪,不至,飄然東歸。既别之明日,余意中殊戀戀,復欲追路至鷺鷥林,則雪深泥滑,不得前矣。獨飲方村,悵然久之,頗恨挽留之不遂也。夜半投宿吴氏泉湖四望樓,聞鄰笛悲甚,爲賦《乳燕飛》(宋本作《賀新郎》)以見意。又五日,同父書來索詞,心所同然者如此,可發千里一笑 。(卷一第六頁)

    《賀新郎·同父見和再用韻答之》(卷一第七頁)

    案:《宋史·儒林傳》,同父卒於光宗朝,此云同游鵝湖,以時地考之,當爲稼軒居上饒作。觀同甫和詞三闋(見汲古閣本《龍川詞》第四五頁),一則曰:“老夫憑誰説?”再則曰:“樽酒相逢或二老,卻憶去年風雪。”共傷老大,不勝“烈士暮年”之感矣。

    《念奴嬌·瓢泉酒酣和東坡韻》(卷二第四頁)

    《水調歌頭·盟鷗》(卷三第二頁)

    《水龍吟·瓢泉》(卷五第三頁)

    《水龍吟·用瓢泉韻戲陳仁和兼簡諸葛元亮且督和詞》(卷五第三頁)

    《水龍吟·用些語再題瓢泉歌以飲客聲韻甚諧客爲之釂》(卷五第四頁)

    《祝英臺近》與客飲瓢泉,客以泉聲喧静爲問,余醉未及答,或者以“蟬噪林逾静”代對,意甚美矣。翌日爲賦此詞以褒之 。(卷七第三頁)

    《念奴嬌·和信守王道夫席上韻》(卷二第三頁)

    《水調歌頭·和信守鄭舜舉蔗庵韻》(卷三第六頁)

    《滿江紅·送信守鄭舜舉被召》(卷四第六頁)

    《木蘭花慢·題上饒郡圃翠微樓》(卷四第十一頁)

    《永遇樂》送陳仁和自汴東歸,陳至上饒之一年得子,甚喜 。(卷五第七頁)

    《瑞鶴仙·壽上饒倅洪莘之時攝郡事且將赴漕舉》(卷五第十一頁)

    《聲聲慢·送上饒黄倅秩滿赴調》(卷五第十二頁)

    《千年調》蔗庵小閣名曰“卮言”,作此詞以嘲之 。(卷七第五頁)

    《玉樓春·席上贈别上饒黄倅》(卷十第六頁)

    《清平樂·壽信守王道夫》(卷十第十二頁)

    《菩薩蠻·帶湖買得新風月》(陶刻景宋本甲六四 [5] )

    《南歌子·獨坐蔗庵》(卷十二第一頁)

    《一絡索·信守王道夫席上用趙達夫賦金林檎韻》(卷十二第十二頁)

    《江神子·和陳仁和韻》二闋(卷七第七頁)

    【附考】《清波别誌》:“稼軒樂府,辛幼安酒邉游戲之作也。詞與音叶,好事者争傳之。在上饒,屬其室有疾,呼醫對脈。吹笛婢名整整者侍側,乃指以謂醫曰:‘老妻病安,以此人爲贈。’不數日,果勿藥,乃踐前約。整整既去,因口占《好事近》云:‘醫者索酬勞,那得許多錢物?只有一箇整整,也盒盤盛得。  下官歌舞轉悽惶,賸得幾枝笛。覷著這般火色,告媽媽將息。’一時戲謔,風調不羣。稼軒所編遺此。”案:先生尚有《水調歌頭》言:“以病止酒,且遣去歌者。”《臨江仙》言:“侍者阿錢將行,賦錢字以贈之。”知先生頗多姬侍,未必只有一箇整整也。《清波别志》所云,殆好事者爲之,不足置信。

    【附録】陳傳良《送辛卿幼安帥閩》詩:

    長才自昔恨平時,三入修門兩鬢絲。瓮下可能長夜飲,花間卻學晚唐詞。潸然北顧關河水,簡在西清日月遲。乘雁雙鳧滄海上,與君從此恐差池。(《止齋文集》)

    三年壬子(公元一一九二)

    先生五十二歲。春,赴福建安撫任,又被召入京(臨安),旋返福州。(參閲《水調歌頭》詞“三山被召”闋)

    本傳:“棄疾爲憲時,嘗攝帥,每歎曰:‘福州前枕大海,爲賊之淵,上四郡民頑獷易亂,帥臣空竭,急緩奈何?’至是,務爲鎮静。未期歲,積鏹至五十萬緡,榜曰‘備安庫’。謂閩中土狹民稠,歲儉則糴於廣,今幸連稔,宗室及軍人入倉請米,出即糶之,候秋賈賤,以備安錢糴二萬石,則有備無患矣。”

    先生本年所作詞:

    《浣溪沙·王子春赴閩憲别瓢泉》(卷十一第九頁)

    《水調歌頭·壬子三山被召陳端仁給事飲餞席上作》(卷三第八頁)

    《最高樓·慶洪景盧内翰七十》(卷六第十一頁。據錢大昕《洪文敏公年譜》,定此詞爲本年作。)

    《賀新郎·三山雨中游西湖有懷趙丞相經始》(卷一第八頁。宋本題作“福州遊西湖”。)

    《賀新郎·和前韻》(卷一第八頁)

    《賀新郎·又和前韻》(卷一第八頁)

    案:《賀新郎》三闋中情景,大類武林西子湖。福州無此“琉璃三萬頃”(第二首中語),惟據第二首中之“帶湖春漲,幾時歸也”、第三首中之“回頭鷗鷺瓢泉社”,則此三闋,殆爲由上饒帥閩後作無疑。

    四年癸丑(公元一一九三)

    先生五十四歲,在閩帥任。春,又被召入京。

    先生本年所作詞:

    《西江月·癸丑正月四日自三山被召經從建安席上和陳安行舍人韻》(卷十第一頁)

    五年甲寅(公元一一九四)

    先生五十五歲,在閩帥任。

    本傳:“(棄疾)又欲造萬鎧,招強壯,補軍額,嚴訓練,則盜賊可以無虞。事未行,臺臣王藺劾其‘用錢如泥沙,殺人如草芥,旦夕望端坐閩王殿’。遂丐祠歸。”

    先生帥閩時所作詞:

    《水調歌頭·三山用趙丞相韻答帥幕王君且有感於中秋近事並見之末章》(卷三第九頁)

    《滿江紅·盧國華由閩憲移漕建安陳端仁給事同諸公餞别余爲酒困臥青涂堂上三鼓方醒國華賦詞留别席上和韻青涂端仁堂名也》(卷四第八頁)

    《定風波·三山送盧國華提刑約上元重來》(卷八第二頁)

    《定風波·自和》(卷八第三頁)

    《臨江仙·和信守王道夫韻謝其爲壽時僕作閩憲》(卷八第六頁)

    《小重山·三山與客泛西湖》(卷八第十四頁)

    《鷓鴣天·三山道中》二首(卷九第八頁)

    《鷓鴣天·用前韻賦梅三山梅開時猶有青葉余時病齒》二首(卷九第八頁)

    《西江月·三山作》(卷十第七頁)

    《菩薩蠻·和盧國華提刑》(卷十一第十二頁)

    《山花子·三山戲作》(卷十一第十二頁)

    《柳梢青·三山歸途代白鷗見嘲》(卷十二第六頁)

    寧宗慶元元年乙卯(公元一一九五)

    先生五十六歲,落職居上饒。

    二年丙辰(公元一一九六)

    先生五十七歲,在上饒,因所居燬於火,徙居鉛山縣期思市瓜山之下。(辛氏據《鉛山族譜》)有“期思卜築”詞,又有《上梁文》,見《播芳大全文粹》。

    先生本年所作詞:

    《沁園春·期思卜築》(卷二第十頁)

    《水調歌頭·將遷新居不成戲作時以病止酒且遣去歌者末章及之》(卷三第十一頁)

    《臨江仙·侍者阿錢將行賦錢字以贈之》(卷八第八頁)

    《歸朝歡》靈山齊庵菖蒲港,皆長松茂林,獨野櫻花一株,山上盛開,照映可愛。不數日,風雨摧敗殆盡。意有感,因效介庵體爲賦,且以菖蒲緑名之。丙辰春三月三日也 。(卷五第九頁)

    【附録一】《新居上梁文》:

    百萬買宅,千萬買鄰,人生孰若安居之樂?一年種穀,十年種木,君子常有静退之心。久矣倦游,兹焉卜築。稼軒居士生長西北,仕宦東南,頃列郎星,繼聯卿月,兩分帥閫,三駕使軺。不特風霜之手欲龜,亦恐名利之髮將鶴。欲得置錐之地,遂營環堵之宫。雖在城邑闤闠之中,獨出車馬囂塵之外。青山屋上,古木千章;白水田頭,新荷十頃。亦將東阡西陌,混漁樵以交歡;稚子佳人,共團欒而一笑。夢寐少年之鞍馬,沈酣古人之詩書。雖云富貴逼人,自覺林泉邀我。望物外逍遥之趣,吾亦愛吾廬;語人間奔競之流,卿自用卿法。始扶脩棟,庸慶抛梁:

    抛梁東,坐看朝暾萬丈紅。直使便爲江海客,也應憂國願年豐。

    抛梁西,萬里江湖路欲迷。家本秦人真將種,不妨賣劍買鋤犂。

    抛梁南,小山排闥送晴嵐。繞林烏鵲安枝後,一枕薫風睡正酣。

    抛梁北,京路塵昏斷消息。人生直合在長沙,欲擊單于老無力!

    抛梁上,虎豹九關名莫向。且須天女散天花,時至維摩小方丈。

    抛梁下,鷄酒何時入鄰舍。只今居士有新巢,要輯軒窗看多稼。

    伏願上梁之後早收塵迹,自樂餘年,鬼神呵禁不祥,伏臘倍承日給,座多佳客,日悦芳樽。

    (《稼軒集鈔存》卷三引《播芳大全文粹》)

    【附録二】《和趙昌父聞訊新居之作》:

    草堂經始上元初,四面溪山畫不如。疇昔人憐翁失馬,只今自喜我知魚。苦無突兀千間庇,豈負辛勤一束書。種木十年渾未辦,此心留待百年餘。(《稼軒集鈔存》卷四)

    三年丁巳(公元一一九七)

    先生五十八歲,居鉛山縣。

    先生本年所作詞:

    《哨遍·秋水觀》(卷一第一頁)

    《哨遍·用前韻》(卷一第一頁。案:詞中有“三仕三已”之句,宜爲罷閩帥後作?)

    《驀山溪·停雲竹逕初成》(卷六第九頁)

    《鷓鴣天·鵝湖道中》(卷九第二頁。案:鵝湖在湖鉛山縣北。)

    《鷓鴣天·鵝湖歸病起作》(卷九第二頁)

    《醜奴兒·和鉛山陳簿韻二首》(卷十一第八頁)

    《山花子·病起獨坐停雲》(卷十一第十三頁)

    四年戊午(公元一一九八)

    先生五十九歲,居鉛山縣。

    本傳:“復主管沖佑觀。久之,起知紹興府,兼浙東安撫使。”

    【附考】案:朱子有《稼軒譜序》,中云:“戊午,公復來主沖佑觀,益相親切。”(《稼軒集鈔存》附雜録文引。又言“特以集中不載,不録”。意或從《鉛山族譜》見之也。)又《答幼安啟》云:“光奉宸綸,起持憲節。昔愚民犯法,既申震讋之威;今聖上選賢,更作全安之計。先聲攸暨,慶譽交興。伏惟某官卓犖奇才,疏通遠識。經綸事業,有股肱王室之心;游戲文章,亦膾炙士林之口。軺車每出,必著能名,制閫一臨,便收顯績。兹久真庭(一作正庭)之逸,爰深正寧之思。當季康患盗之時,豈張敞處間之日?果致渥眷,特畀重權。歌皇華之詩,既諭示君臣之好:稱直指之使,想潛消郡國之姦。第恐賜環,不容暖席。熹苟安祠禄,獲託部封。屬聞斧繡之來,嘗致鼎裀之問。尚煩縟禮,過委駢緘。雖雙南金,恐未酬於鄭重。況一本薤,亦奚助於高明?但晤對之有期,爲感欣而無已。”(《四部叢刊》影明嘉靖本《朱文公集》卷八十五第二十六頁)據此,知先生與朱子之交誼,老而彌篤矣。又,先生《游武夷山作棹歌呈晦翁》十首云:“一水犇流疊嶂開,溪頭千步響如雷。扁舟費盡篙師力,咫尺平瀾上不來。 山上風吹笙鶴聲,山前人望翠雲屏。蓬萊枉覓瑶池路,不道人間有幔亭。 玉女峰前一櫂歌,煙鬟霧髻動清波。遊人去後楓林夜,月滿空山可奈何。 見説仙人此避秦,愛隨流水一溪雲。花開花落無尋處,仿佛吹簫月夜聞。 千丈攙天翠壁高,定誰狡獪插遺樵。神仙萬里乘風去,更度槎枒箇樣橋。 山頭有路接無塵,欲覓王孫試問津。瞥向蒼峰高處見,三三兩兩看遊人。 巨石亭亭缺齧多,懸知千古也消磨。人間正覓擎天柱,無奈風吹雨打何。 自有山來幾許年,千奇萬怪只依然。試從精舍先生問,定在包犧八卦前。(精舍中有伏羲塑像,作畫八卦。) 山中有客帝王師,日日吟詩坐釣磯。費盡煙霞供不足,幾時西伯載將歸? 行盡桑麻九曲天,更尋佳處可留連。如今歸棹如掤箭,不似來時上水船。”(《稼軒集鈔存》卷四引《武夷山志》)試取“晤對有時”一語,與此詩對看,意此或亦作於本年内乎?(據朱子《年譜》,武夷精舍以淳熙十年癸卯夏四月成。又據《朱子大全文集》,晦庵《武夷櫂歌》十首作於淳熙甲辰仲春。此二年中,稼軒皆在湖南漕帥任,故知櫂歌之作,必不同時也。)

    先生本年所作詞:

    《鷓鴣天·戊午拜復職奉祠之命》(卷九第九頁)

    《賀新郎》陳同父自東陽來過余,留十日。與之同遊鵝湖,且會朱晦庵於紫溪,不至,飄然東歸。既别之明日,余意中殊戀戀,復欲追路至鷺鷥林,則雪深泥滑,不得前矣。獨飲方村,悵然久之,頗恨挽留之不遂也。夜半投宿吴氏泉湖(宋本作泉湖吴氏)四望樓,聞鄰笛悲甚,賦《乳燕飛》(宋本作《賀新郎》)以見意。又五日,同父書來索詞,心所同然者如此,可發千里一笑 。(卷一第六頁)

    《賀新郎·同父見和再用韻答之》(卷一第七頁。宋本末三字作“前韻”。)

    【正誤】稼軒寄同父《賀新郎》二闋,前誤屬諸稼軒居上饒時,倉卒付手民,追改不及,附識於此,以誌吾過。

    【附考】陳亮《與辛幼安殿撰書》云:“亮空閑没可做時,每念臨安相聚之適,而一别遽如許!雲泥異路又如許!本不欲以書自通,非敢自外,亦其勢然耳。前年,陳詠秀才強使作書,既而一朋友又強作書,皆不知達否?不但久違,無以慰相思也!去年,東陽一宗子來自玉山,具説辱見問甚詳,且言欲幸臨教之。孤陋日久,聞此不覺起立,雖未必真行,然此意亦非今之諸君子所能發也。感甚不可言!即日春事強半,伏惟燕處自適,天人交相,台候萬福。亮頑鈍,寖已老矣,面目稜層,氣象彫落,平生所謂學者又將掃蕩無餘。但時見故舊,則能大笑而已。其爲無足頼,曉然甚明,真不足置齒牙者。獨念世道日以艱難,識此香氣者,不但人摧敗之,天亦僵僕之殆盡!四海所係望者,東序惟元晦,西序惟公與子師耳。又覺戛戛然若不相入,甚思無箇伯恭(吕祖謙字)在中間撋就也。天地陰陽之運,闔闢往來之機,患人無毒眼精硬肩脾頭耳!長江大河,一瀉千里,不足多怪也。前年,曾訪子師於和平山間,今亦甚念!走上饒,因入崇安。但既作百姓,當此田蠶時節,只得那過秋杪。始聞作室甚宏麗,傳到《上梁文》,可想而知也!見元晦説曾入去看,以爲耳目所未曾覩。此老言必不妄。去年,亮亦起數間,大有鷦鷯肖鵾鵬之意。較短量長,未堪奴僕命也。又聞往往寄詞與錢仲耕,豈不能以一紙見分乎?偶有端便,因作此問起居,且詢前書達否?此使一去不回,能尋便以一二字見及,甚幸!餘惟崇獲茵鼎,大攄所藴,以決天下大計爲禱!”(《龍川文集》)案:同父書中,既稱“傳到《上梁文》”,又謂元晦“曾入去看”,則此一年内,晦庵與稼軒“益相親切”之説,碻然可信。而同父之訪稼軒,亦必在鉛山新居落成之後無疑。玩書中“當此田蠶時節,只得那過秋杪”二語,意此書或發於春夏之交,而同父自東陽來訪即在是年冬月歟?

    【附録】陳亮《辛幼安畫像贊》:

    眼光有稜,足以照映一世之豪;背胛有負,足以荷載四國之重。出其毫末,翻然震動,不知鬚鬢之既斑,庶幾膽力之無恐。呼而來,麾而去,無所逃天地之間。撓弗濁,澄弗清,豈自爲將相之種?故曰:真鼠枉用,正虎可以不用。而用也者,所以爲天寵也。(《龍川文集》)

    又案:同父寄幼安《賀新郎》詞三闋(汲古閣《宋六十名家詞選·龍川詞》第五頁)云:“樽酒相逢成二老,卻憶去年風雪。”又云:“天下適安耕且老,看買犁賣劍平家鐵。”此詞既作於相見之次年,猶云“買犁賣劍”,不似稼軒已就浙帥任時情景。意同甫東陽來會,或仍在丁巳冬乎?

    又案:《古今詞話》:“陳亮過稼軒,縱談天下事。亮夜思幼安素嚴重,恐爲所忌,竊乘其廐馬以去。幼安賦《破陣子》詞寄之云云。”(《稼軒長短句》題作“爲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見卷八第四頁。)不知果在何時?附記於此。

    先生居鉛山所作詞:

    《賀新郎·韓仲止(名淲,無咎子)判院山中見訪席上用前韻》(卷一第十頁)

    《賀新郎》邑中園亭,僕皆爲賦此詞。一日,獨坐停雲,水聲山色,競來相娱。意溪山欲援例者,遂作數語,庶幾彷彿淵明思親友之意云 。(卷一第十一頁)

    《賀新郎·再用前韻》(卷一第十一頁)

    《沁園春》期思舊呼奇獅,或云碁獅,皆非也。余考之荀卿書云:“孫叔敖,期思之鄙人也。”期思屬弋陽郡,此地舊屬弋陽縣。雖古之弋陽、期思,見之圖記者不同,然有弋陽則有期思也。橋壞復成,父老請余賦,作《沁園春》以證之 。(卷二第八頁)

    《沁園春·弄溪賦》(卷二第十頁)

    《沁園春·將止酒戒酒杯使勿近》(卷二第十一頁)

    《沁園春·城中諸公載酒入山余不得以止酒爲解遂破戒一醉再用韻》(卷二第十一頁)

    《沁園春·和吴子似縣尉》(卷二第十二頁)

    《水調歌頭》題吴子似縣尉瑱山經德堂,堂陸象山所名也 。(卷三第十一頁)

    《滿江紅·山居即事》(卷四第九頁)

    《永遇樂》檢校停雲新種杉松,戲作。時欲作親舊報書,紙筆偶爲大風吹去,末章因及之 。(卷五第八頁)

    《聲聲慢·檃括淵明停雲詩》(卷五第十三頁)

    《雨中花慢·登新樓有懷昌甫徐斯遠韓仲止吴子似楊民瞻》(卷六第一頁)

    《雨中花慢·吴子似見和再用韻爲别》(卷六第二頁)

    《洞仙歌·訪泉於期思得周氏泉爲賦》(卷六第八頁)

    《洞仙歌·開南溪初成賦》(卷六第八頁)

    《感皇恩·壽鉛山陳丞及之》(卷七第十頁)

    《行香子·山居客至》(卷七第十一頁)

    《行香子·博山戲呈趙昌甫韓仲止》(卷七第十一頁)

    《臨江仙·戲爲期思詹老壽》(卷八第九頁)

    《臨江仙·戲爲山園蒼壁解嘲》(卷八第九頁)

    《臨江仙·停雲偶作》(卷八第十頁)

    《鷓鴣天·席上吴子似諸友見和再用韻答之》二首(卷九第七頁)

    《鷓鴣天·博山寺中》(卷九第十頁)

    《鷓鴣天·有客慨然談功名因追念少年時事戲作》(卷九第十頁)

    《鷓鴣天·壽吴子似縣尉時攝事城中》(卷九第十一頁)

    《鷓鴣天·和吴子似山行韻》(卷九第十二頁)

    《鷓鴣天·過峽石用韻答吴子似》(卷九第十二頁)

    《鷓鴣天·吴子似過秋水》(卷九第十二頁)

    《鷓鴣天·和章泉趙昌父》(卷九第十二頁)

    《瑞鷓鴣·期思溪上》(卷九第十三頁)

    《玉樓春·用韻答吴子似縣尉》(卷十第一頁)

    《西江月·示兒曹以家事付之》(卷十第九頁)

    《清平樂·博山道中即事》二首(卷十第十頁)

    《清平樂·獨宿博山王氏庵》(卷十第十一頁)

    《菩薩蠻·晝眠秋水》(卷十一第四頁)

    《醜奴兒·書博山道中壁》(卷十一第七頁)

    《浪淘沙·送吴子似縣尉》(卷十一第十四頁)

    《點絳唇》留博山寺聞光風主人微恙而歸,時春漲斷橋 。(卷十二第八頁)

    《水調歌頭》元日投宿博山寺,見者驚歎其老 。(卷三第七頁)

    《醜奴兒近·博山道中效李易安體》(卷六第七頁)

    《江神子·博山道中書王氏壁》(卷七第七頁)

    《江神子·别吴子似末寄潘德久》(卷七第八頁)

    《踏莎行·賦稼軒集經句》(卷七第十三頁)

    《破陣子·峽石道中有懷吴子似縣尉》(卷八第四頁)

    《浣溪沙·偕杜叔高吴子似宿山寺戲作》(卷十一第十頁)

    【附記】案:先生長短句,其時地約略可知者,以居上饒及鉛山爲最多。惜訪求《廣信府志》、《上饒縣志》皆不得,無由質證。姑以意爲詮次,徐待異日之考訂可也。

    五年己未(公元一一九九)

    先生六十歲,任浙帥在紹興。

    先生本年所作詞:

    《浣溪沙·常山道中即事》(卷十一第九頁。案:此詞當是由鉛山赴浙帥任作,特爲戊午或己未,無法證明。)

    《蘭陵王》己未八月二十日,夜夢有人以石研屏見饟者,其色如玉,光潤可愛。中有一牛,磨角作鬬狀云:“湘潭里中,有張其姓者,多力善鬭,號張難敵。一日,與人搏,偶敗,忿赴河而死。居三日,其家人來視之,浮水上,則牛耳。自後並水之山,往往有此石。或得之,里中輒不利。”夢中異之,爲作詩數百言,大抵皆取古之怨憤變化異物等事。覺而忘其言,後三日,賦詞以識其異 。(卷一第四頁)

    六年庚申(公元一二〇〇)

    先生六十一歲,在浙帥任。

    是歲,三月甲子,朱熹卒。(案:熹,字元晦,一字仲晦,徽州婺源人。歷官焕章閣待制,諡曰文,事詳《宋史》卷四百二十九《道學傳》。)

    先生本年所作詞:

    《感皇恩·讀〈莊子〉聞朱晦庵即世》(卷七第十頁)

    【附考】案:先生晚年,晦庵甚相投契。晦庵嘗言:“辛幼安、陳同甫,若朝廷賞罰明,此等人皆可用。”(羅大經《鶴林玉露》)又《宋史》本傳:“棄疾嘗同朱熹遊武夷山,賦《九曲櫂歌》。熹書‘克己復禮’、‘夙興夜寐’,題其二齋室。熹殁,僞學禁方嚴,門生故舊,至無送葬者。棄疾爲文往哭之曰:‘所不朽者,垂萬世名。孰謂公死?凜凜猶生。’”(《宋史》卷四百十)又,先生有《壽朱晦翁》詩云:“西風卷盡護霜筠,碧玉壺天月色新。鳳曆半千開誕日,龍山重九逼佳辰。先心坐使鬼神伏,一笑能回宇宙春。歷數唐堯千載下,如公僅有兩三人。”(《稼軒集鈔存》卷四。案:此詩當爲壽晦庵五十歲作,時爲淳熙六年,先生方官湖北轉運副使。)據此,可見兩公之交誼矣。

    先生本年所作詩:

    同杜叔高祝彦集觀天保庵瀑布,主人留飲兩日,且約牡丹之飲(《稼軒集鈔存》卷四,觀下附注:庚申歲二月二十八日也。):

    只要尋花仔細看,不妨草草有杯盤。莫因紅紫傾城色,卻去摧殘黑牡丹。

    竹杖芒鞋看瀑回,暮年筋力倦崔嵬。桃花落盡無春思,直待牡丹開後來。

    嘉泰元年辛酉(公元一二〇一)

    先生六十二歲,在浙帥任。

    先生本年所作詞:

    《柳梢青》辛酉生日前兩日,夢一道士話長年之術;夢中痛以理折之,覺而賦八難之解 。(卷十二第六頁)

    二年壬戌(公元一二〇二)

    先生六十三歲,在浙帥任。

    先生本年所作詞:

    《臨江仙·壬戌歲生日書懷》云:“六十三年無限事,從頭悔恨難追。已知六十二年非。只應今日是,後日又尋思。  少是多非惟有酒,何須過後方知。從今休似去年時。病中留客飲,醉裏和人詩。”(卷八第九頁)

    三年癸亥(公元一二〇二)

    先生六十四歲,在浙帥任。招廬陵劉過(字改之,有《龍洲詞》)於中都。作秋風亭成。

    先生本年所作詞:

    《漢宫春·會稽蓬萊閣懷古》(卷六第三頁。《白石道人歌曲别集》有和作。)

    《漢宫春·會稽秋風亭觀雨》(卷六第三頁)

    《漢宫春·答李兼善提舉和章》(卷六第三頁)

    《漢宫春·答吴子似總幹和章》(卷六第四頁)

    《上西平·會稽秋風亭觀雪》(卷六第十二頁)

    【附考】岳珂《桯史》:“嘉泰癸亥嵗,改之在中都。時辛稼軒棄疾帥越,聞其名,遣介招之。適以事不及行,作書歸輅者,因傚辛體《沁園春》一詞,并緘往,下筆便逼真。其詞曰:‘斗酒彘肩,醉渡浙江,豈不快哉!被香山居士,約林和靖,與蘇公等,駕勒吾回。坡謂西湖正如西子,濃抹淡妝臨照臺。諸人者,都掉頭不顧,只管傳杯。  白云天竺去來,圖畵裏,峥嶸樓觀開。觀縱横二澗,東西水遶,兩山南北,高下雲堆。逋曰不然,暗香疎影,只可孤山先探梅。蓬萊閣,訪稼軒未晩,且此徘徊。’辛得之,大喜。致餽數百千,竟邀之去。館燕彌月,酬倡亹亹,皆似之,逾喜。垂别,賙之千緡,曰:‘以是爲求田資。’改之歸,竟蕩於酒,不問也。”又,《江湖紀聞》:“劉改之性疎豪好施,辛稼軒客之。稼軒帥淮時,(案:稼軒未嘗帥淮,淮當爲浙之誤。)改之以母病告歸,囊槖蕭然。是夕,稼軒與改之微服縱登倡樓。適一都吏命樂飲酒,不知爲稼軒也,命左右逐之。二公大笑而歸,即以爲有機密文書,唤某都吏,其夜不至。稼軒欲籍其産而流之,言者數十,皆不能解。遂以五千緡爲改之母夀,請言於稼軒。稼軒曰:‘未也。令倍之。’都吏如數。増作萬緡,稼軒爲買舟於岸,舉萬緡於舟中,曰:‘可即行,無如常日輕用也。’改之作《念奴嬌》爲别云:‘知音者少,算乾坤許大,著身何處。直待功成方肯退,何日可尋歸路。多景樓前,垂虹亭下,一枕眠秋雨。虚名相誤,十年枉費辛苦。  不是奏賦明光,上書北闕,無驚人之語。我自匆忙天不肯,贏得衣裾塵土。白壁堆前,黄金買笑,付與君爲主。蓴鱸江上,浩然明日歸去。’(案:汲古閣《宋六十名家詞·龍洲詞》第十五頁題作‘回侍郎李太異’,未知孰是?)改之又號龍洲,太和邑稱也。”案上二説,當以《桯史》爲可據,以岳氏曾親見辛、劉兩公也。

    【附録】

    沁園春 寄辛稼軒  劉過

    古豈無人,可以似吾,稼軒者誰。擁七州都督,雖然陶侃,機明神鑒,未必能詩。常衮何如,羊公聊爾,千騎東方侯會稽。中原事,縱匈奴未滅,畢竟男兒。  平生出處天知。算整頓乾坤終有時。問湖南賓客,侵尋老矣;江西户口,流落何之。盡日樓臺,四山屏幛,目斷江山魂欲飛。長安道,奈世無劉表,王粲疇依。(《龍洲詞》朱刻第三頁,毛刻第四頁)

    漢宫春 和辛幼安秋風亭韻,癸亥中秋前二日  丘崈

    聞説瓢泉,占煙霏空翠,中著精廬。旁連吹臺燕榭,人境清殊。猶疑未足,稱主人、胸次恢疏。天自與,相攸佳處,除今禹會應無。  選勝臥龍東畔,望蓬萊對起,巖壑屏如。秋風夜涼弄笛,明月邀予。三英笑粲,更吴天、不隔蓴鱸。新度曲,銀鉤照眼,争看阿素工書。(朱刻《丘文定公詞》第七頁。案:丘崈,字宗卿,江陰人,諡文定。事詳《宋史》卷三百九十八。有《丘文定公詞》一卷,見王氏《四印齋彙刻宋元三十一家詞》及朱氏《彊村叢書》。)

    漢宫春 張鎡

    稼軒帥浙東,作秋風亭成,以長短句寄余。欲和久之,偶霜晴,小樓登眺,因次來韻,代書奉酬。

    城畔芙蓉,愛吹晴映水,光照園廬。清霜乍彫岸柳,風景偏殊。登樓念遠,望越山、青補林疏。人正在,秋風亭上,高情遠解知無。  江南久無豪氣,看規恢意概,當代誰如。乾坤盡歸妙用,何處非予。騎鯨浪海,更那須、採菊思鱸。應會得,文章事業,從來不在詩書。(朱刻《南湖詩餘》第十三頁。案:張鎡,字功甫,秦川人。有《南湖詩餘》一卷,見《彊村叢書》及易大厂藏勞巽卿精鈔《宋二十家詞》中。)

    漢宫春 次稼軒韻  姜夔

    雲曰歸歟。縱垂天曳曳,終反衡廬。揚州十年一夢,俛仰差殊。秦碑越殿,悔舊游、作計全疏。分付與、高懷老尹,管弦絲竹寧無。  知公愛山入剡,若南尋李白,問訊何如。年年雁飛波上,愁亦關予。臨皋領客,向月邊、攜酒攜鱸。今但借、秋風一榻,公歌我亦能書。(沈遜齋本《白石道人歌曲别集》第五頁,朱本同。)

    漢宫春 次韻稼軒蓬萊閣  姜夔

    一顧傾吴。苧蘿人不見,煙杳重湖。當時事如對弈,此亦天乎。大夫仙去,笑人間、千古須臾。有倦客、扁舟夜泛,猶疑水鳥相呼。  秦山對樓自緑,怕越王故壘,時下樵蘇。只今倚闌一笑,然則非歟。小叢解唱,倩松風、爲我吹竽。更坐待、千巖月落,城頭眇眇啼鳥。(沈本第六頁,朱本第五頁。案:姜夔,字堯章,番陽人,晚居吴興。事詳張雨《白石道人傳》。有《白石道人歌曲》六卷,《别集》一卷。)

    四年甲子(公元一二〇四)

    先生六十五歲,在浙帥任。寧宗召見,言鹽法,加寶謨閣待制,提舉佑神觀,奏朝請。尋差知鎮江府,賜金帶。(本傳)

    【附考】案:程珌《洺水集》:是歲夏間,先生爲珌言渡淮迎敵,左右應援,非沿邊士丁斷不可用。又出方尺之錦以示珌,其上皆虜人兵騎之數、屯戍之地與將帥之姓名。又備言遣諜之必鉤以旁證,使不得欺。

    【附録】陸游《送辛幼安殿撰造朝》詩:

    稼軒落筆凌鮑謝,退避聲名稱學稼。十年高卧不出門,參透南宗牧牛話。功名固是劵内事,且葺園廬了婚嫁。千篇昌谷詩滿囊,萬卷鄴侯書插架。忽然起冠東諸侯,黄旗皂纛從天下。聖朝仄席意未快,尺一東來煩促駕。大材小用古所歎,管仲蕭何實流亞。天山挂斾或少須,先挽銀河洗嵩華。中原麟鳯争自奮,殘虜犬羊何足嚇。但令小試出緒餘,青史英豪可雄跨。古來立事戒輕發,往往讒夫出乘罅。深仇積憤在逆胡,不用追思灞亭夜。(録《劍南詩稿》。)(案:錢大昕《陸放翁先生年譜》,放翁歸老山陰,是歲年八十矣。)

    開禧元年乙丑(公元一二〇五)

    先生六十歲,在鎮江任。坐謬舉,降朝散大夫,提舉沖佑觀。(本傳)

    先生本年所作詞:

    《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卷五第八頁)

    《南鄉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懷》(卷八第十五頁)

    《瑞鷓鴣·京口有懷山中故人》(卷九第十三頁)

    《瑞鷓鴣·京口病中起登連滄觀偶成》二首(卷九第十三頁)

    《生查子·題京口郡治塵表亭》(卷十二第十頁)

    《瑞鷓鴣·乙丑奉祠歸舟次餘干賦》(卷九第十三頁)

    《玉樓春·乙丑京口奉祠西歸將至仙人磯》(卷十第四頁)

    【附考】案:《洺水集》:“乙丑,先生免歸。”

    又,岳珂《桯史》:“辛稼軒守南徐(即鎮江),已多病謝客。予來筮仕委吏,實隸總所,例於州家殊參辰,旦望贄謁刺而已。余時以乙丑南宫試,嵗前涖事僅兩旬,即謁告去。稼軒偶讀余《通名啟》而喜,又頗階父兄舊,特與其潔。余試既不利,歸官下,時一招去。稼軒以詞名,每燕必命侍妓歌其所作。特好歌《賀新郎》一詞,自誦其警句曰:‘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又曰:‘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每至此,輒拊髀自笑,顧問坐客何如,皆歎譽如出一口。既而又作一《永遇樂》,序北府事,首章曰:‘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又曰:‘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其寓感慨者,則曰:‘不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特置酒召數客,使妓迭歌,益自擊節,徧問客,必使摘其疵,孫謝不可。客或措一二辭,不契其意,又弗答,然揮羽四視不止。余時年少,勇於言,偶坐於席側,稼軒因誦啟語,顧問再四。余率然對曰:‘待制詞句,脱去今古軫轍,每見集中有‘解道此句,真宰上訴,天應嗔耳’之序,嘗以爲其言不誣,童子何知,而敢有議?然必欲如范文正以千金求《嚴陵祠記》一字之易,則晚進尚竊有疑也。’稼軒喜,促膝亟使畢其説。余曰:‘前篇豪視一世,獨首尾二腔,警語差相似,新作微覺用事多耳。’於是大喜,酌酒而謂坐中曰:‘夫君寔中予病。’乃咏改其語,日數十易,累月猶未竟。其刻意如此。余既以一語之合,益加厚,頗取視其骫骳,欲以家世薦之朝。會其去,未果。是時潤有貢士姜君玉(瑩中)嘗與余游,偶及此,次日携康伯可《順庵樂府》一帙相示,中有《滿江紅·作於婺女潘子賤席上》者,如‘歎詩書萬卷,致君人,番沉陸。且置請纓封萬户,徑須賣劒酬黄犢。慟當年,寂寞賈長沙,傷時哭’之句,與《稼軒集》中詞全無異。伯可葢先四五十年,君玉亦疑之。然余讀其全篇,則它語却不甚稱,似不及稼軒出一格律。所攜乃板行,又故本,殆不可曉也。《順庵詞》今麻沙尚有之,但少讀者,與世傳俚語不同。”案:此前半所記,具見稼軒處懷下士之誠,後乃頗疑稼軒偷與之舊句,意或偶合,不足爲怪也。

    又,《山房隨筆》:“稼軒守京口時,大雪,帥寮佐登多景樓。改之敝衣曳履而前,辛令賦雪,以‘難’字爲韻,即吟云:‘功名有分平吴易,貧賤無交訪戴難。’自此莫逆云。”案此所記,不盡可信。至云“稼軒帥浙東時,晦菴、南軒任倉憲使,劉改之欲見辛,不納。二公爲之地,云:‘某日公燕,至後筵便坐,君可來。門者不納,但喧争之,必可入。’既而改之如所教,門外果諠譁。辛問故,門者以告,辛怒甚。二公因言:‘改之豪傑也,善賦詩,可試納之。’改之至,長揖,公問:‘能詩乎?’曰:‘能。’時方進羊腰腎羮,辛命賦之,改之對:‘寒甚!願乞巵酒。’酒罷,乞韻,時飲酒手顫,餘瀝流於懐。因以‘流’字爲韻,即吟云:‘拔毫已付管城子,爛首曾封闗内侯。死後不知身外物,也隨樽酒伴風流。’辛大喜,命共嘗此羮,終席而去,厚餽焉。”考其時南軒已前卒,説尤荒謬矣。

    【附録】韓仲止作:

    瑞鷓鴣

    辛鎮江有長短句,因韻偶成,愧非禹步爾。

    南蘭陵郡鷓鴣詞。底用登臨更賦詩。貴不能淫非一日,老當益壯未多時。  人間天上風雲會,眼底眉前歲月知。只有海門横北固,宦情隨牒想推移。(《澗泉詩餘》第十九頁。)案:韓淲字仲止,潁川人,元吉之子,有《澗泉詩餘》一卷。稼軒爲其父執,而集中所與唱酬,如吴子似、趙昌甫輩,又皆與淲爲至交。觀《澗泉詩餘》和吴、趙之作,幾觸目皆是。想見當日韓氏賓客之盛,與夫嘯詠之雅,宜稼軒之樂與元吉父子周旋也。淲詞見《彊村叢書》,蓋四庫採自《永樂大典》,而又經勞氏權據《大典》本《澗泉集》增訂者。

    又姜夔作:

    永遇樂 次韻稼軒北固樓

    雲隔迷樓,苔封很石,人向何處。數騎秋煙,一篙寒汐,千古空來去。使君心在,蒼厓緑嶂,苦被北門留住。有尊中酒差可飲,大旗盡繡熊虎。  前身諸葛,來遊此地,數語便酬三顧。樓外冥冥,江皋隱隱,認得征西路。中原生聚,神京耆老,南望長淮金鼓。問當時、依依種柳,至今在否。(沈本《白石道人歌曲别集》第五頁,朱本第四頁。)

    二年丙寅(公元一二〇六)

    先生六十七歲。差知紹興府、兩浙東路安撫使,辭免。進寶文閣待制,又進龍圖閣,知江陵府。(本傳)

    【大事】五月,從韓侂胄(案:侂胄事詳《宋史》卷四百七十四《奸臣傳》)議,下詔伐金。冬十月,金布薩揆分兵南侵。十一月,金人破京西州軍。布薩揆破安豐軍(今安徽壽縣),追圍和州。赫舍哩子仁破滁州,遂入真州(今江蘇儀徵縣),自是淮西縣鎮,皆入於金。旋金人又入大散關,丘崈遣使如金軍議和,(案:是時崈方以簽書樞密院事督視江淮軍馬。)金布薩揆還軍下蔡。(以上參考《通鑒輯覽》卷九十《寧宗紀》)

    【附考】辛梅臣曰:“案:先生有《丙寅山間競傳諸將有下棘寺》詩,則知是歲始猶奉祠山居。又,先生是年九月二十八日詩云:‘西山病叟支離甚,欲向君王乞此身。’小注有‘來年將告老’之語。又先生因韓侂胄將用兵,直其生日,詞壽之云:‘如今塞北,傳到真消息。赤地人間無一粒。更五單于争立。  維師尚父鷹揚。熊羆百萬堂堂。看取黄金假鉞,歸來異姓真王。’(案:調爲《清平樂》,集中不載。)‘假鉞’、‘真王’,皆曹操、司馬昭秉政時事。先生卒後,爲倪正甫爲論,盡奪遺恩,即指此詞。”案:侂胄用兵,在是年五月,則先生此詞,應即是年作。又案《洛水集》:“是年侂胄兵收,淮甸横潰,皆先生所預言於二年之先者。”

    又,《吴禮部詩話》:“‘新來塞北,傳到真消息。赤地居民無一粒。更五單于争立。  誰師尚父鷹揚。熊罷百萬堂堂。看取黄金假鉞,歸來異姓真王。’又云:‘堂上謀臣尊俎,邊頭將士干戈。天時地利與人和,燕可伐歟曰可。  今日樓臺鼎鼐,明年帶礪山河。大家齊唱大風歌,不日四方來賀。’(案:二詞集中俱不載。)世傳辛幼安壽韓侂胄詞也。又有小詞一首,尤多俚談,不録。近讀謝疊山文,論李氏《繫年録》、《朝野雜記》之非。謂乾道間,幼安以金有必亡之勢,願詔大臣,預修邊備,爲倉卒應變之計,此憂國遠猷也。今摘數語,而曰‘贊開邊’,借西江劉過京師人小詞,曰:‘此幼安作也。’忠魂得無冤乎。故今特爲拈出。”

    先生本年所作詩:

    丙寅歲山間競傳諸將有下棘寺者

    去年騎鶴上揚州,意氣平吞萬户侯。誰使匈奴來塞上,卻從廷尉望山頭。榮華大抵有時竭,禍福無非自己求。記取山西千古恨,李陵門下至今羞。(《稼軒集鈔存》卷四)

    丙寅九月廿八日作來年將告老

    漸識空虚不二門,掃除諸幻絶根塵。此心自擬終成佛,許事從今只任真。有我故應還起滅,無求何自别冤親。西山病叟支離甚,欲向君王乞此身。(《稼軒集鈔存》卷四。案:此詩有“掃除諸幻”之語,知先生晚年,亦頗有心學佛。放翁贈詩所云“參透南宗牧牛話”,爲不虚矣。)

    三年丁卯(公元一二〇七)

    先生六十八歲。在江陵,令赴行在奏事,試兵部侍郎,辭免,家居。進樞密都承旨,未受命而卒。蓋丁卯九月初十日也。賜對衣金帶,守龍圖閣待制致仕,特贈四官。葬鉛山縣南十五里陽源山。(參本傳及《鉛山族譜》)

    先生本年所作詞:

    《歸朝歡·丁卯歲寄題眉山李參政石林》(卷五第十頁)

    《洞仙歌·丁卯八月病中作》(卷六第九頁)

    【附録一】《鵝湖夜坐》詩 [6] :

    士生始墮地,弧矢志四方。豈若彼婦女,齪齪藏閨房。我行環萬里,險阻真備嘗。昔者戍南鄭,秦山鬱蒼蒼。鐵衣臥枕戈,睡覺身滿霜,官雖備幕府,氣實先顔行。擁馬涉沮水,飛鳶上中梁,勁酒舉數斗,壯士不能當。馬鞍掛狐兔,燔炙百步香,拔劍切大肉,哆然如餓狼。時時登高望,指顧無咸陽。一朝去軍中,十載客道傍。看花身落魄,對酒色淒涼。去年忝號召,五月觸瞿唐,青衫暗欲盡,入對衰涕滂。今年詔復下,鴻雁初南翔。俯仰未閲歲,上恩實非常。夜宿鵝湖寺,槁葉投客床。寒燈照不寐,撫枕慨以慷。李靖問(按:“問”疑當作“聞”)征遼,病疲更激昂。裴度請討蔡,奏事猶衷創。我亦思報國,夢繞古戰場。(《稼軒集鈔存》卷四。案:此詩有“五月瞿唐”之語,意謂差知江陵府時。又,是時方臘伐金,“征遼”、“討蔡”,當爲此發。讀此可見先生之抱負,至老不衰也。)

    【附録二】項平庵《祭辛幼安文》:

    人之生也,能致天下之憎,則其死也,必享天下之名。豈天之所生,必死而後美。蓋人之所憎,必死而後止。嗚呼哀哉!死者,人之所惡,公乃以此而爲榮。予 [7] 者,公之所愛,必當與我而偕行。苟旦暮而相從,固予心之所愛。尚眠食以偷生,恨公行之不待。(《四部叢刊》本《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八十《詩話續集》第十二頁)

    【附録三】謝枋得《祭辛稼軒先生墓記》:

    稼軒字幼安,名棄疾。列侍清班,久歷中外,五十年間身事四朝,僅得老從官號名。稼軒垂殁,乃謂樞府曰:“侘冑豈能用稼軒以立功名者乎?稼軒豈肯依侘冑以求富貴者乎?”自甲子至丁卯,而立朝署四年,官不爲邊閫,手不掌兵權,耳不聞邊議,後之誣公以片言隻字之文致其罪,孰非天乎?嘉定名臣,無一人議公者,非腐儒則詞臣也。公論不明,則人極不立;人極不立,則天之心無所寄,世道如之何?枋得先伯父嘗登公之門,生五歲,聞公之遺風盛烈而嘉焉。年十六歲,先人以稼軒奏請教之,曰:“乃西漢人物也。”讀其書,知其人,欣然有執節之想。乃今始與同志升公之堂,瞻公之像,見公之曾孫多英傑不凡,固知天於忠義有報矣。爲信陵置乎塚者,慕其能其人也;祭田掃墓而厥者,感其進高能得士也;謂武侯祠至不可忘,思其有志定中原而願不遂也。有疾聲大呼於祠堂者,如人鳴其不平,自昏莫至三更不絶,聲近吾寢室愈悲,一寺數十人驚以爲神。公有英雄之才、忠義之心、剛大之氣,所學皆聖賢之事,朱文公所敬愛,每以股肱王室、經綸天下奇之。自負欲作何如人?昔公遇仙,以公真祠,乃青兕也。公以詞名天下。公初卜得《離》卦,乃南方丙丁火以鎮南也。後之誣公者,欺天亦甚哉!二聖不歸,八陵不祀,中原子民不行王化,大讎不復,大耻不雪,平生志願百無一酬,公有鬼神,豈能無抑鬱哉!六十年呼於祠堂者,其意有所托乎?枋得倘見君父,當披肝瀝膽以雪公之冤,復官還職,卹典、易名、録後,改正文傳,立墓道碑,皆仁厚之朝所易行者。然後録公言行於書史,昭明萬世,以爲忠臣義士有大節者之勸。此枋得敬公本心親國之事,亦所以爲天下明公論、扶人極也。言至此,門外聲寂然,枋得之心必有契於公之心也。以隻雞斗酒酬於祠下,文曰:“嗚乎!天地間不可一日無公論,公論不明則人極不立;人極不立,天地之心無所寄。本朝以仁爲國,以義待士。夫南渡後,宰相無奇才遠略,以苟且心術,用架漏規模,紀綱法度、治兵理財無可恃,所恃扶持社稷者,惟士大夫一念之忠義耳。以此比來忠義第一人,生不得行其志,没無一人明其心,全軀保妻子之臣、乘時抵瞞之輩,乃苟富貴者,資天下之疑。此朝廷一大過,天地間一大冤,志士仁人所深悲至痛也。公精忠大義,不在張忠獻、岳武穆下。一少年書生,不忘本朝,痛二聖之不歸,閔八陵之不祀,哀中原子民之不行王化。結豪傑,志斬虜馘,挈中原,還君父,公之志亦大矣!耿京、孔公家比者(案:此句疑有脱誤,俟覓善本校之。)無位,尤能擒張安國歸之京師。有人心天理者,聞此事莫不流涕。使公生於藝祖、太宗時,必旬日取宰相。入仕五十年,在朝不過老從官,在外不過江南一連帥。公殁,西北忠義始絶望。大讎必不復,大耻必不雪,國勢遠在東晉下。五十年爲宰相者,皆不明君臣之大義,無責焉耳。”(《疊山文集》)

    稼軒先生年譜竟。

    卷後語

    本年秋,爲暨南大學國文系講授蘇辛詞,因發願爲蘇辛詞合箋,擬先成《稼軒年譜》。適從故里覓得辛氏祠堂本《稼軒集鈔存》,後附鄉先輩辛梅臣先生所編年譜,乃大喜過望,以爲可以無作矣。既展讀,知其“所採摭,以《宋史》及《綱鑒》補宋、元《史略》爲主,以所鈔《稼軒集》及各家集爲附,世系從濟南譜,生卒年月日從鉛山譜”(原跋中話),殊簡略,未盡當人意。因復檢校群書,重加排比,其所增益視原編約得三倍。然猶苦求書不易,又限於目力,未能悉心審訂,謬誤之處,時時有之。去年梁任公先生擬爲此譜,草創未竟,賫志以殁。頃又從《北海圖書館月刊》中,見趙君萬里有爲稼軒長短句編年之意,何當時得睹梁公遺稿,且與趙君商榷兹事乎?心所同然,附記於此。

    己巳中秋前六日,沐勛脱稿於暨南村寓盧。

    (國立暨南大學中國語文學系講義,一九二九年)

    注解:

    [1]  下通稱《通鑑》,實指《輯覽》。

    [2]  “十月”,當作“十二月”。

    [3]  “宋官”,當爲“宗室”之誤。

    [4]  “一”,原缺,據王鵬運《四印齋所刻詞·稼軒長短句》補。

    [5]  編者案:“六四”,意不明。此詞在陶湘刻《景宋本稼軒詞》甲集第二十五頁。

    [6]  此詩亦見《劍南詩藁》卷十一。

    [7]  疑此字訛,若爲“生”字則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