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练兵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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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末,新平堡青阳庄南边的木寨内,六百六十名少年编成十三队进行队列训练。他们的教官队伍足有五十人,其中有刘时敏从南直隶弄来的二十来名辽镇苍头老兵,大同右路、宣府镇、蓟镇招募来的退伍老兵。

    这些老兵年老体衰,打不动了只能退伍。在战场混了大半辈子,也没别的求生手艺,人也老了,有儿孙的日子还好一点,若是鳏夫,那日子根本活不下去。

    这些老兵毫无例外,都是活不下去才来右路当教官。岁数大了,故土更是难离,但不来,饿死就在朝暮之间。

    这伙教官依军中高低,由一名自蓟镇车营把总职位退伍下来的老头徐明做教头,其他都是教员。老头整日阴沉着一张脸,马鞭更是不离手,逮到新军错误,就是一鞭子抽下去,敢瞪目别刺的,就拿鞭子招呼。

    朱弘昭一身白色棉衣,外罩小号黑漆将校制式鱼鳞甲,头戴六瓣圆顶高尖黑漆钢盔,钢盔六面分别绘制六丁六甲神将,盔尖一团苍缨随朱弘昭转头而翻腾。

    黑白分明的打扮,整体干净利落,给人极为鲜明的印象。

    十三队新军,五十人一队,四队一把总。把总又称为百总,正七品,按规矩麾下能有四百五六十人。但军官冗杂,长时间积累下来,把总也就管一二百号人。

    除去一队亲兵,余下十二队分为左中右三哨,哨官分别是左哨高杰,中哨孙河,右哨陈策。其中亲卫队由辽镇残兵,独臂李遂为队官。

    朱弘昭高坐在木台上,面目严肃脸皮紧绷着,目光巡视台下操练的十三队新军。

    这些新军平均岁数十五,年纪大一点的十七,最小十四岁。他们的粮饷一年还比不上东路战兵一月半,但他们衣食住行都由朱弘昭负责,减轻了家中负担,还能补贴家中用度,所以这训练,再苦也要坚持下来。

    毕竟这半月来只是队列训练军纪,长跑训练体能。这些训练不算多苦,让他们骂娘的是文化课程,每天要认三个字,完不成就减餐,少一字少一顿饭。

    “要练好兵,首要在于兵员。其次在于粮饷补给、军律施罚。”徐老头身穿棉甲,棉甲还是蓟镇退伍时顺回家里的。他站在朱弘昭座椅前,背对朱弘昭赞叹道:“公子这六百新军,个个都是吃苦耐劳的好苗子。给老夫三年时间,能给公子练出以一当十的精兵!”

    说着,徐老头从腰间抽出白旗打出旗语,列队的十三队新兵一见白旗,顿时放松了,队列暂时解散。

    朱弘昭起身,浑身铁甲被日头晒的烫手:“我不求他们以一当十,能面对同等数量建奴骑卒能战而胜之,我就心满意足。”

    徐老头默然,幽幽叹道:“建奴何足惧?军心乱了,兵将皆无决死之心,不好打啊。不过公子安心,面对同等数量之建奴,儿郎们必不会让公子失望。”

    老头的两个儿子都先后死在沈阳之战,作为援军死在路上的。

    明军内部腐败,文官视军将为贱役,军将视兵丁为奴仆。作战时上不用心,下不用命,上下离心离德,友军之间还要相互防备,根本打不了。

    “建奴人口几何?哪怕十个换一个,几仗下来,建奴气焰如何能猖獗?我们管不了其他,管好自己这边就成。”

    等到了战场,朱弘昭对所谓的友军也不会有太高的期望。手扶腰间佩刀,他眯着眼轻声缓语:“若陛下以我为将,只要我朱弘昭不死,麾下儿郎前赴后继源源不绝,不怕磨不死建奴那吹上天的精骑。”

    徐明没有接话,转而建议道:“辽民西迁,家土毁于建奴,如今流落北直隶、山东一带,食不果腹又携家带口。若公子有心,可遣人招募流散辽民为兵。”

    一旁刘良佐也进言:“辽民生计难以为继,若以辽民为兵,对阵建奴,国恨家仇之下,必然个个奋勇争先。”

    朱弘昭微微沉吟衡量,苦笑道:“东路上下并无余粮,我父子有心,也是乏力。”

    刘良佐强调道:“辽地寒苦,辽人生来坚毅果敢,此时又流散各地糊口。若公子下手晚了,辽民必为各地军将募集。若粮饷不足,卑职可豁出脸面不要,再寻商户筹集一些粮饷。”

    有空来视察操练的郭谅抱拳道:“刘大人所言甚是,辽民性强,日子过不下去可能会割据作乱,为祸地方。不求万户,公子募三、五千户辽民入东路补充民力,想来参将大人也不会反对。”

    朱弘昭双手负在背后,扭头看一眼众人,道:“那就五千户为限,刘大人做个统筹计划递交参将府,今夜我向父亲大人说项一二。五千户,三四万人口,省吃俭用,万两银子就能养活起来。”

    这些人都是依附在朱家这棵大树上才能发展起来,否则刘良佐一个半吊子读书人、高杰、郭谅商户子弟、孙河、陈策家丁出身,没有朱家他们根本发展不起来。

    只要对朱家有好处,就是对他们有好处。辽民确实是极好的兵源,募集到东路为民补充劳力。一旦卫所军折损,正好拿辽民丁壮补充。

    再说现在从各地迁移辽民来东路,也算响应陛下旨意。各地也因为辽民而头疼,募集五千户,只要养好不出乱子,没人会说三道四。

    徐老头拿着单筒望远镜看了看,笑说:“这帮浑小子有说有笑,老头子也为他们助助兴。”

    说罢,抽出腰间红蓝两旗,双手各执左右挥舞,台下少年们顿时就被抽掉脊梁骨似的,软绵绵有气无力聚拢起来,重新排成十三个小方阵。

    旗子就是指挥棒,十三个小方阵在徐老头指挥下各自依旗语行进或列阵。孙河指挥的一哨正好走错方向,和高杰的那一哨撞上,徐老头一停,掏出黑旗一指,当即四五名苍头教员走过去,将哨官孙河拉出来,孙河老老实实伸出手掌吃了五棍。

    刘良佐见了忍不住发笑,徐老头转身翻脸,冷脸肃声:“大军操练,如何能笑!左右,拖下去,杖背十记。”

    “公子救我!”

    刘良佐急了,朱弘昭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宽慰道:“孙河看错旗语,你是他好兄弟,有难同当吧。”

    两名苍头教员登上高台,夹着刘良佐双臂拖了下去。远处孙河看了正要笑,急忙忍住,吹了吹手心,眉眼含笑回了中哨。

    李遂步履轻快登上高台,附耳轻语:“公子,二位夫人带绿豆粥来了,此时就在寨外。”

    隔着木寨栅栏,李幼娘姐妹两个见刘良佐被人架下高台,三下五除二扒掉衣服,急忙转身,然后就传来刘良佐痛呼声。

    打军棍的两名军汉互看一眼,很是奇怪,还以为是对方下了死手。刘良佐被打军棍,也就是给操演的那帮少年愣头青做做戏,他们哪会真打?

    挨了十军棍,连背花都没打出来,但刘良佐一副很受伤的样子,被人扶上高台。

    被提升为甲长的武永昌鼻子抽了抽,压低声音道:“粥来了。”

    同列的少年强忍着,拿余光打量木寨外,一个个心思不在训练上。

    “绕营三圈,跑完晨训结束。”

    时近正午,入秋的日头也带着夏日的毒辣。徐老头沉声下令,少年们保持着队列出寨长跑。

    这时候朱弘昭才下高台,将李幼娘姐妹俩迎住,并没有带她们进木寨。木寨现在是军营,传统观念最好还是不要让女人进来。有担心女子乱军纪的,也有认为女子阴气会冲散军营肃杀血气的。

    四名婢女在王喜儿带领下,拿着大木勺从牛车上的大木桶里舀粥,木桶很大,底部是钢皮,煮粥的时候直接就在车下面生火,粥直接煮在大木桶里。

    否则七百人一人一碗粥,光从锅里转到木桶里,也够这帮女子忙活的。

    “再等等,等他们跑完一起吃粥。”腹中饥饿,朱弘昭还是将木碗放下,掏出手绢擦拭李幼娘额头汗水:“幸苦娘子了,下回让喜儿运粥来,现在日头这么毒,中了暑气怎么办?”

    徐老头早和郭谅跑一头讨论车营战斗方式去了,刘良佐没眼色留在一旁当电灯泡。见李幼娘神色扭捏,朱弘昭回头对刘良佐轻哼一声,刘良佐转身像兔子一样跑了,又想起自己吃了军棍,便一瘸一拐走了,惹得朱弘昭一笑。

    明明打的是背,一瘸一拐是个什么意思?

    李秀娘也是一笑,道:“二郎练兵才是苦,我和妹妹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李幼娘不知道姐姐和二郎笑什么,也是连连点头说:“就是,夫君这两日都晒黑了。”说着还比划一下两人之间的身高:“夫君这身盔甲真威武。”

    戴上高尖头盔,朱弘昭看着似乎比李幼娘还要高大半个头。朱弘昭一听李幼娘这话,脸一板:“你家夫君本就威武,哪是盔甲衬托。”

    “明明是盔甲好看,给我穿,保准和夫君一样威武。”

    李秀娘掩鼻轻笑,看着两人斗嘴。

    不多时新军长跑完毕,按照队列依次上前领粥,一大碗绿豆粥,每人还有三个馍馍,中午绝对管饱。

    这些少年以前也都是吃早晚两顿,现在一天三顿别提那心里有多舒服了。中午哪怕有一碗稀粥,也是很好的。

    朱弘昭取了闷热头盔,接过温热的绿豆粥大口喝着,粥煮的很稠,到他这里就像喝水一样喝着。

    李秀娘为朱弘昭擦汗,说:“还有一桶解暑药汤,饭后喝些避暑。”

    “还煮了红糖水给二郎,红糖水最解乏了。”李幼娘得意洋洋,显然煮红糖水是她的手笔。

    朱弘昭摇头道:“与士卒就该同甘共苦才能收兵心,糖水下次莫煮了,夜里回家再喝不迟。当着士卒独自饮用,会动摇军心。”

    李幼娘当即就委屈了,如今衣食不缺,家里经济算不得多好,糖都算奢侈品,她舍不得喝给朱弘昭煮来,朱弘昭不领情还说教她,心里哪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