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大雪,出兵难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999中文网 www.999zw.com,最快更新大明宗室最新章节!

    一身锃亮镀银山文鱼鳞甲,左虎右豹兽吞头臂铠,黑色披风红色戎袍,手提白缨六瓣高尖头盔,朱弘昭在李幼娘姐妹俩期盼目光下从上马石翻身上马。

    绑好红丝盔带,朱弘昭回头看一眼李家姐妹,微微点头轻踹马腹:“出发。”

    亲卫队五十余名少年皆穿大红棉甲,佩挂黑色披风与白色盔缨。一个个戴着鹿皮手套,背挂三尺天启元年甲式钢制火铳,腰悬戚刀。

    此外还有从作坊调来的一百健骑,长弓佩刀,肩夹枪矛。两名最健骑卒各执大旗,一面白底红边黑字写着‘天成卫新平堡操守孙’,这是将旗,还有一面军旗,很简单的就是一个红底金色‘朱’字。

    十二岁的朱弘昭已经进入青春期,声带有了些变化。身材更是突飞猛进,已经不逊色于十四五岁的少年,足有六尺五寸,大约一米五。

    明一尺二十三公分,至于张三口中倭国武士身高五尺,也不是空穴来风。但也没这么惨,换算过来丰臣秀吉也就勉强六尺的样子。

    嘴角唇边冒出一层绒毛,男人的象征发育喜人。站在李幼娘身前,约在李幼娘眉间,但还是矮李秀娘大半个脑袋。

    这夜飘着鹅毛大雪,孙河呼着白气,眉毛都泛着白霜,从马具里取出竹筒晃了晃,递给朱弘昭道:“公子,喝些水。”

    降低马速,朱弘昭接过竹筒拔掉盖子一嗅,随即面带喜色:“好水。”

    仰头美美灌了一口,长长哈出一口气道:“这天真他娘冷,让弟兄再忍忍,等到了保平,就烧火暖暖身子。”

    “公子安心,来时卑职已派飞骑赶往保平堡烧制羊肉姜汤。”孙河接过竹筒,自己小抿一口,又转手递给亲卫队官李遂。

    李遂接过嗅了嗅,眉开眼笑也是狠狠灌了一口,抹着下巴胡茬乐滋滋还给孙河。

    竹筒里显然不是水,不然早结冰了。

    二百多骑一路南弛,途径马营的时候何冲早已带了二百骑在官道旁候着,烧着大堆柴火,火光与雪色交相照人。

    “吁……”孙河在队伍前面开路,一拉马缰跳下战马,脱了手套眨眨快冻结在一起的眼皮笑说:“何兄弟好灵的耳目。”

    “夜里这么大阵仗从我马营经过,若没点反应,我这马队千总也就当到头了。先让弟兄们烤烤火,公子也在?”

    “公子在中队,麻烦何兄弟了。”孙河笑嘻嘻说着,一声令下随行骑卒纷纷下马,来到火堆旁取暖。

    朱弘昭与中、后一百五十骑赶到,也是纷纷烤火。

    何冲来到朱弘昭面前莫名其妙问:“公子,入冬酷寒,不知公子有何想法?”

    “非常之冷,多闻有马户牧养马匹遇寒冻毙。”

    缓缓点头,何冲目光严肃语气沉重道:“塞外风霜更甚,听闻北来商旅说道北虏受灾严重,牛马羊群损失颇大。又者,去岁辽民迁土大部入关,辽东建奴受灾也是严重,与北虏相仿。”

    孙河揉揉脸,抿一口酒笑嘻嘻说:“这感情好,建奴冻死了才是好事。”

    朱弘昭脸阴沉着,认真打量何冲,见他一幅波澜不惊的模样,随即瞪一眼孙河:“建奴会乖乖束手冻死饿死?没了吃的,他们保准又要提刀来抢。说不好,今年北虏也要寇边劫掠。”

    “公子英明,今不知公子何故夜行,还请公子告知参将大人早作准备,北虏鞑子叩关就在半月之内。”

    朱弘昭点头应下,何冲上马抱拳道:“近日马营散骑刺探颇有所得,卑职要去塞口巡哨,先行告退。”

    何冲这二百骑一阵风一样飙过,朱弘昭烤着火,目光流转,在火堆旁来回踱步,突然一叹:“何冲机警,有名将之风。”

    孙河撇撇嘴,一脸不屑:“就他?读书识字可能现在还比不上小的,肯定是马营散骑侦测到敌情,他才这般装模作样糊弄公子。”

    “你懂什么,你若将喝花酒的功夫用在钻研军事上,也会有这般见识!”朱弘昭横眉作色,唬的孙河一愣,一把夺过孙河手里竹筒,朱弘昭饮一口道:“论天资,你不比何冲差多少。再说打仗这东西,除了天分还要看努力,想想蜀将王平,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依旧能靠着勤奋成为一时名将。”

    “还有,背后不可再妄论他人,有本事超过他,别在嘴上占便宜。”将竹筒还给发呆的孙河,朱弘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一叹,转过身去烤火。

    二百多骑微微取暖驱寒后,又启程顺着官道南下,在保平堡饮了羊肉姜汤吃了些随军干馍,就一路抵达天成卫城。

    原本参将府设在新平堡,但为了不影响儿子掌控新平堡千户所,朱以溯将幕府搬迁到天成卫城,这样能更好的掌控东路四卫。

    随着他掌控力增加,阳和守备周世龙顶不住压力,托关系外调辽镇,因为以前有大战经验,被提为游击将军。原永加堡操守渠家帧被朱以溯提拔为阳和口守备,顺势对阳和、高山两卫进行整顿。

    清理军官侵占的军田,进行勾军,将这两卫军户补齐,选贤任能,接连搞死三家千户,十余家百户才初步掌控这两卫。

    而现在的大同镇总兵官是杨肇基,一个很能打的人物。这位也想模仿朱以溯对大同诸卫进行整顿,所以现在日子过的够呛。

    朱以溯整顿阳和、高山两卫手段激进,已经被御使打了几次小报告,天启皇帝一笑了之。而且朱以溯这个文人进化的边镇军将,仗着宗室身份的天然跋扈属性,根本不管那些杂七杂八的破关系,而做事最讲律法,拿着律法整你,整的你有泪无处流。

    天成卫城,雪夜里寂静的可怕。

    城墙上站岗巡哨的士卒黑乎乎只有一个人影,城楼上点着火盆,身穿两层战甲的戍卒手持火把,另一手握着长矛,静静站立。

    喊开城门,二百五十余骑鱼贯而入。

    新的将军幕府在城中占着五进出的院子,这院落每多一个进出,基本上就要大一圈。幕府一旁就是城内军营,非常方便调军。

    城内军营有战兵两千,城防由卫所军轮番到天成卫城执勤,保持在一千一百人出头。城外还有五百战兵马营,这些骑卒都是三番两次从何冲手里削过来的。此外还有一千卫所军里抽调编成的一千骑卒,这些也是轮换的。

    而新平堡也有两千左右的士兵,其中骑卒更胜,足有千骑之多。大同产马又是边镇,一直是明军内部骑兵出产,保持骑卒比例最大的几个边镇之一。

    幕府内,九名统军千户,四名战兵千总,四名卫镇抚,三名指挥同知皆披鱼鳞甲,候立在大堂。

    堂上朱以溯一身常服,头上裹着白布,脸色憔悴。一旁孙传庭抖着短须,和四名卫镇抚来回计算着钱粮供应。千户和千总低着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三名指挥同知也是差不多的神情,他们三个被彻底架空,来这里只是点卯应数。

    点卯不至是迟军、误军,甚至可以笼统定义为藐视上级,以下犯上。朱以溯可以名正言顺打他们几十军棍,战时可直接依军律斩杀,以前有点卯时给朱以溯难堪的,现在基本都被军棍打死了。

    朱弘昭与孙河入内,孙河很自觉的站到九名千户那里,补上那个缺位。朱以溯揉着头,指着自己左首空位,虚声道:“二郎,坐为父这里。”

    见他这幅模样,朱弘昭眼睛一酸,颤音问:“父亲何故如此?”

    朱以溯摇摇头,轻出一口气闭眼问:“孙伯雅,算了两刻,连多少钱粮都算不出?”

    孙传庭脸色僵硬,给朱弘昭打了个眼色,抱拳道:“正源兄,若天子许可东路赴川平叛,圣旨二月至,天成、镇虏两卫派卫所军五千,军粮只够三月用度。若有战兵赴川,军饷只够一月半。”

    “若老夫从商号借来三万两白银,可供两千战兵,五千卫所军用度几日?”

    “五月有余,六月不足。若算上战兵抚恤,耽误春耕所需的补偿,只够这七千人马三月钱粮用支。可正源兄三思啊,阳和、高山两卫春耕在即,所需钱粮颇多,我东路实在是挤不出多余的一两银,一石米啊!”

    “还请参将大人三思。”

    齐刷刷一片,孙河也急忙跟着众千户、千总和镇抚单膝跪地,三名指挥同知眉宇带笑,见朱以溯被自己提拔起来的人反对,他们心中很是畅快,也是慢悠悠下跪做样子。

    “本官还是东路参将,万历皇帝钦封的东路参将!本官还在,尔等欲反乎?”

    朱以溯睁眼,眼眸满是血丝,发黄,很是骇人:“本官受天子垂恩,故宿夜奉公,不念人情以铁面整顿卫所军制。为的就是给我大明练出一支能打能拼,打散了还能回复骨血元气的强军!看看尔等今时,令本官甚是心寒,发指!”

    “正源兄,阳和、高山两卫开春春耕用度颇大不下两万两,若再抽调五千卫所军赴川平叛,天、镇两卫劳力不足,必会影响东路来年整体收入。若正源兄执意出兵,请先斩我孙伯雅项上人头!”

    朱以溯环视四周,紧咬牙根,这些人都是他聚拢起来的,可现在一个个为了东路的发展而违背他的意志,这让他无比的失望。

    仰天长叹一声,朱以溯哼哼凄惨一笑,突然厉声道:“西南土官作乱,辽东又有建奴鞑子为祸,战乱波及,我大明百姓苦啊!如此国难之际,尔等竟有发笑者,是何居心!来人,将张元清、虞世南二贼拖出去枭首!”

    四名披甲家丁入内,一听朱以溯突然要杀张元清和虞世南两位指挥同知,都愣在那里,所有人都愣了。

    朱弘昭瞄向孙河,给了一个眼神。

    孙河豁然起身,踏步上前猛喝一声:“尊大人军令!”

    戚刀出窍,划过一道银白匹练,血光与惨呼同时乍现,天成卫指挥同知张世清这个胖子的圆脑袋被砍了下来,脑袋滚了滚停下,一对眸子瞪圆满是惊骇。镇虏卫指挥同知虞世南慌忙逃窜,正要大呼求饶辩解,被孙河追上从后一刀干净利落斩下脑袋。

    顷刻间两员从三品大员身死,朱以溯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迹,面色阴沉:“此事交由天子发落,天子若治本官擅杀大员之罪,本官心服口服。天子若不追究,许我东路出兵平叛,老夫率三千卫所军入川,尔等有何异议。”

    孙传庭愣在那里,脸色气的发白,却还是抱拳俯首:“谨遵大人军令。”

    “我等谨遵大人军令。”

    众人齐声应答,仿佛联起手来对抗朱以溯。

    实际上不是,他们只是想保住东路正常发展的路线,东路保持现有趋势发展下去,必然会成为军中一霸,他们都是受益人。

    而且政绩也是铁打的,升官调任也是妥妥的。比起入川平叛这种劳心劳力耗费钱粮还有生命危险的升官方式,他们更中意发展东路。

    孙传庭更简单,他和朱以溯一样,只是想练出一支强军来。而且平叛需要实力,现在东路抽调战兵则没有多余的军饷,外出作战的战兵军饷按例要提高。而抽调只吃粮食的卫所军,就会缩减春耕劳力,影响东路后续一系列的计划。

    孙传庭在意东路的后续发展,而朱以溯纯粹是脑袋发热,热血激昂为了表达自己的爱国之心要挥兵入川。这事谁都有道理,但为了自身利益,千户、千总们选择支持孙传庭。

    现在好了,暴怒的朱以溯恣意斩杀两名从三品指挥同知,斩掉一个还好说,一下斩掉两个副官,你想独掌军权谋反?

    总之,朱以溯麻烦了,朱以溯一旦倒下去,东路一切都会荒废。

    所有人都惊了,连下意识拔刀杀人的孙河都惊了,只有朱以溯父子神态安然坐在那里,朱弘昭掏出手绢神态静谧擦拭着溅到桌上的血迹。

    ————感谢bozhang月票,刚发现的,激动~今天努力加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