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事后报复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999中文网 www.999zw.com,最快更新大明宗室最新章节!

    大同城,腊月二十八天还没亮,镇守府刘时敏做了个噩梦半夜惊起,点亮蜡烛对烛火沉思,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梦是反的,说不好他们父子已经旗开得胜了……”

    作为一个主动切了的太监,家中世代也算显赫一方,他的这个行径无异于给家族摸黑。若不是他被陈矩看中,刘时敏早就被族谱除名。所以这个家,给他的感觉并不好。自从他父死于辽镇副总兵职位上后,他和家中关系更是淡漠了三分。

    对朱弘昭,他比对自己的侄子还要好。朱弘昭干的很多个事情不知道朱以溯知道不知道,反正刘时敏知道后故作不知,还帮着掩盖。

    门外守夜的宦官见屋里灯亮,一名身材身材高窕健壮,面容精致的青年宦官入内,拱手道:“刘公今日怎起的这般早?”

    “是少钦啊,老夫刚做了一个梦,梦得二郎于塞外大破鞑子,立下赫赫军功。这一激动,就醒来了。”

    “朱公子勇毅,说不得三两日里,这报功飞骑就来了。”

    这名面容俊美的青年宦官姓曹,绥德人。原先是个童生,后来得罪知县侄儿被革去功名,一气之下把自己切了入宫,如今已有三载。不入宫不知宫里艰难,前不久耗不住就投奔到了旧识刘时敏门下,算起来他也是刘时敏半个学生。

    遣人做了些清淡菜肴,刘时敏和曹少钦谈起了家常,曹少钦知道刘时敏担忧朱弘昭,极有涵养聆听着。

    “你不知道啊,刚开始见二郎的时候,这孩子就像一个野孩子,披头散发浑身全是汗臭。当时老夫心里就不乐意了,认为朱公疏于管教。后来啊,才知道二郎有感李家小娘子救命之恩,去给李家帮闲割麦子。”

    聊了会家常,果然如曹少钦预料的那样谈到了朱弘昭身上,不时插话引导话机,让刘时敏说的很是尽兴,不使刘时敏陷入停顿断了话绪。

    “咚咚咚!”

    隐约听到急促敲门声,不多时镇守府大门开启,守门老卒正要呵斥,一听来人身份,急忙带着来见刘时敏,失声大叫:“大人!大人!大喜啊,朱公子破敌五千,俘斩四千余!大喜啊……”

    曹少钦耳目过人,急忙起身拜道:“刘公与朱公子感情深厚,有天人感应,真是神奇!朱公子塞外大胜,刘公又能由梦而感,卑职实在是,实在是……真是难以用言辞来描述。”

    “哈哈,这叫心有灵犀!”刘时敏大笑着,一甩衣袖,曹少钦急忙取来披风为刘时敏披上,俊逸的面容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出了门,刘时敏老脸一板呵斥门房:“急急躁躁没个规矩,这回就不计较了。这位壮士,快给咱说说,这战事进展。”

    “小的嘴拙,这是公子书写的战况奏折,命小的亲手交付刘公手中。”

    刘时敏拿过,曹少钦急忙回屋端来蜡烛灯罩。刘时敏直接翻过前面的例行废话,看向战况描述,写的很详细,匆匆看完一看很长,后面将每一个百户队的详细记录,惨烈的战况仿佛浮现在刘时敏面前,看到一个名字,刘时敏叹道:“陈老头竟然战殁了,可惜了一身好手艺。”

    更让他惊骇的朱以溯中箭发烧,朱弘昭接掌军权,并以战死鞑子、马匹为材料积累做壁垒,各长一百七八十步,高达四尺,可想而知杀了多少。

    而最后两军势尽决战,朱弘昭都不得不端起火铳迎敌,亲手击毙一名冲在最前的鞑子健儿。还中了一箭,若不是有数重铠甲护身……实在是太凶险了。

    “少钦研墨,待老夫写一封奏折,你亲自去一趟京城。六百里加急,你若能干得来这个差事,就交给你。”

    曹少钦入宫后被编入净军操练,武艺也说的过去,事关前途,干不来他也要咬牙应下。

    天色明亮,赵率教率两千骑才出宣府城,宣大总督崔景荣摆酒相送。别说赵率教现在挂着游击将军,就是一镇总兵,崔景荣也不会这么殷勤。这大冷天的,在屋里多睡一会儿别提那个舒坦劲儿了。

    可赵率教带的可是两千京营骑士,还是皇帝亲手书写的调令,这就让他不得不放下身段恭维赵率教。

    职务上来说,地方总兵、总督都是钦差,因为这些官职不是制式的,所以任命时都要挂着钦差头衔。可现在比起赵率教,这位才是正儿八经的钦差!

    赵率教领着两千装备精良的京营骑士,一路上踌躇志满,意气风发。这个老头儿仿佛年轻了十余岁,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干二十年。

    路上一直在思索见到朱以溯这个宗室参将应该怎么说话,有一点他把自己摆的很清楚。他可以在崔景荣这个宣大总督面前摆摆谱,若在朱以溯面前摆谱,估计他这个京营游击将军去的就会像来的这样飞快。

    中午抵达万全左卫,赵率教离大同东路越来越近,这心也越来越紧张。都说宗室跋扈,他也刚刚和万全左卫的官佐喝了一顿,谈起了朱以溯,结果这些卫所官皆说朱以溯跋扈之极,甚至敢擅杀五品武官,杀起来和杀鸡一样。

    这帮卫所官还想着给朱以溯上上眼药,希望这个钦差的游击将军给天子说说朱以溯的跋扈。结果把赵率教吓得不轻,不断告诫自己要端正态度,见到朱以溯要执下属礼。

    傍晚,两千大军在西阳河、东阳河汇聚的柴沟堡扎营,这里距离新平堡不足八十里地,明日就能抵达新平堡。

    “六百里加急!尔等马匹咱家征调,做不了主就喊能做主的来!”

    曹少钦也是京里出来的,对所谓的京营将士并不感冒。京营骑士自然不愿意把战马交出去,就喊来了赵率教。

    赵率教还没问话,就见曹少钦喝完温水抱拳道:“这位将军,大明宗室,大同镇东路参将朱大人昨日于玉林老城破敌五千,俘斩四千余骑。咱家奉大同镇镇守中官刘公命令,特赴京报捷!”

    “这位公公,你说朱参将出塞了?”赵率教瞪大了眼珠子,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这还有假?东路于前日傍晚万骑出塞,昼夜行军三百里,破敌五千可是实打实的事情。刘公与大同镇兵备道徐道员连同诸位大人已赶赴塞外验证军功,给个痛快话,这马匹换还是不换?”

    “换,换,公公稍待。”

    腊月二十八的这天,朱弘昭调整兵员,留一千多兵员与伤兵,召集马少先部两千骑,西路千余骑,率八千骑包围镇虏城。

    从头到尾,朱以溯都没有露面,只是留在玉林老城等待大同镇官员来验证军功。

    健壮军汉持大木盾立于镇虏城下,火铳兵借着木盾掩护对高四丈稍过一些的城墙进行打靶,守城的鞑子持弓还击,精壮及少丁接二连三被火铳兵击毙。

    然后辎重车队组建出两具云梯,十余副木梯准备就绪,朱弘昭端着单筒望远镜观察城头战况,对左右道:“东渠一战鞑子精锐尽丧我手,如今城中以鞑子老弱居多,可战精壮寥寥无几。”

    渠家祯抱拳道:“末将迟军,将军许我戴罪立功,还请将军将头阵战功赐予末将赎罪。”

    “昨日咱东路上下已经立了大功,咱吃肉,也要给西路的兄弟喝些汤才对。这样吧,渠将军再忍耐忍耐,把这口气憋足,等遇到硬骨头,我在用渠将军破敌。”

    朱弘昭看一眼眉开眼笑又有些没把握的西路诸将,道:“大家都是大同镇的兄弟,希望西路军将莫给咱大同镇军威抹黑。”

    以西路诸将家丁千余人为先阵先攻镇虏东城,马少先所部为次阵四面围城,何冲督率战兵为后阵,揭开了镇虏城收复战的序幕。

    “奉将令,溃败军将,不论大小,斩!”

    “将军饶命,再给末将一次机会……”

    何冲看向朱弘昭,朱弘昭面目无情。何冲一挥手:“还要本将军重复一遍吗?斩首,首级挂在阵前,若有再溃逃畏战者,立斩之!”

    一名西路千户与十几名家丁被拖走,何冲麾下壮士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大同右卫一名指挥同知扭头望一眼绞杀一片的城头,又回头望一眼后阵阵前长枪挑着的人头,大呼一声:“弟兄们,咱退不得。一退,就让那小儿寻着借口用军法临战斩了,咱真的退不了啊!”

    “我就知道没好事!朱家人有几个心慈手软的?弟兄们,跟我冲。攻破镇虏城,死了的弟兄才不会白死!”

    “就是,小儿心思歹毒欲借鞑子与军法消耗我等,又拿我西路儿郎性命消耗鞑子,用心何等歹毒啊。若弟兄们退了,咱手下弟兄这血可就白流了。到时候鞑子力弱,必会被东路一举攻破,东路贼子必然嘲讽我等。与其受辱,不如拼了这条命,攻破镇虏城!”

    “对,拼了!”

    朱弘昭端着望远镜,看着城头血战,计算着火候:“鞑子又有一批精壮调上城头,传令马少先部,许其半柱香后四面登墙。记住,告诉他西路诸将作战不力的下场,让他别给我出难题。”

    折断一根香点上,马少先召集部属指着朱弘昭所在的东面道:“别怪老子心狠,就怪咱上面的人更狠。已经有两名西路千户、一名四品卫镇抚畏战溃败,连同家丁近百人死于何冲刀下。那些有官身的都杀的跟杀鸡似的,更别说弟兄们这样的贱命。”

    “将军也知道弟兄们苦楚,此战之后城中鞑子货物有三成归弟兄们分配。若不要财货想要从军的,将军会招收补充入卫所军。”

    “还有,将军不喜欢我给他找麻烦。所以你们谁溃败畏敌,不需何冲动手,老子先斩了你们!”

    何冲、马少先所部督战队连斩数波败军,终于一鼓作气,就把年久失修的镇虏城给破了。

    城中被虏汉人欢欣鼓舞,跟着一起劫掠。而这次鞑子则没有屠杀城中汉民,原因很简单,他们被堵住了,而且丁壮又折损殆尽,根本没信心守城。由于意见不统一,是战是降没个定数。

    可以想象,若他们屠城,那明军破城后必然会报复。

    东城外,看着战后余生的西路兵将,朱弘昭安排人手救治和记录军功。他则要来一壶酒,小抿一口对身旁杨御藩说:“可见咱明军的家丁部队也是有战斗力的,就看怎么用了。所以我怀疑辽镇数次大败,都是统率有问题。”

    杨御藩苦笑,辽镇统兵主帅都是文官,根本没有铁杆嫡系,所谓的嫡系还是控制在军将手里的。就是想学朱弘昭这样血腥督战,也学不了。一学,所谓的嫡系会直接哗变。

    而且西路兵将和马少先都被东路昨日的战绩吓住了,本身又人少,不敢返身找朱弘昭拼命。否则哪会蒙着脑袋朝城头冲,早就哗变返身冲击中军,说不好朱弘昭这个主将还会在乱军中被‘乱兵’一刀砍了。

    不过杨御藩心服口服,看着是朱弘昭这一仗给西路立功机会,实际上干的就是报复的事情。这样也好,削弱西路军将和家丁私兵,也方便以后朱以溯整顿西路。

    朱弘昭饮着辛辣酒水,叹道:“攻城要死人,死道友不死贫道。东路的兄弟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渠将军明白了吗?”

    近五十岁的渠家祯心里发寒,如芒在背,赶紧点头抱拳道:“将军厚爱士卒,末将明白了。”

    “你还是没有明白,能不死就避免。别看今日我对西路军将这般苛严,以后我会一视同仁的。当兵吃饭,本就该把生死置之度外。我希望东路的弟兄们死得其所,死在战场上留下的是英烈名声,若死在自己兄弟手里,一样是死,家里人也会蒙羞为耻。你们,都明白了吗?”

    中军大旗下诸将齐齐一拜,齐呼:“我等明白了,将军公明,我等心服。”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会拿弟兄们的性命开玩笑。兵戈乃是国之重事,我对你们苛严,是对朝廷百姓的负责,也是为我们大家负责。若战局不利,我也会提刀陷阵。好了,随我入城看看收获。”

    见众人面露喜色,就连郭谅也是如此,对于财物,没人会嫌弃多的。

    “我父说过,此战缴获财货朱家一概不取,此战也不例外。有三成是上缴天子的,一成打点上下。除去许可给马少先所部的三成,余下三成你们、东路士卒、西路军将均分。有没有意见?”

    谁会有意见,这一趟他们只是跟在朱弘昭身旁看戏。再说朱弘昭都没拿,他们能拿到已经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