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最毒不过书生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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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侯爷姿貌,身形如松似龙,双足似爪立地,天庭开阔饱满,目若日月郎朗,丰神俊秀与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昊天玉皇上帝……”

    青阳子指着画像,神情热切,朱弘昭则是一脸黑线,这长得好和画像上的玉帝相似,怎么就是帝王之姿?按照这个逻辑,后世的特型演员都应该杀了以绝后患。

    一拳击出,打的青阳子脑袋向后猛地一扬,瞪着眼睛晕厥了。

    挥甩着手腕儿,朱弘昭看着青阳子顿时有些头大,这人逼急了这种话都敢说,绝不能放出去。难道杀了?

    他觉得这青阳子背后绝对有一股人,杀了不妥,对外勾勾手指头。

    “侯爷有何吩咐?”

    “将这个老道运到侯府,告诉赵管家,就说给陈秀胜做伴的。”

    两名亲兵上前架起青阳子,朱弘昭又吩咐道:“隐蔽些,别让人瞧出来。”

    这头处理的青阳子,朱弘昭带着少年兵跑到芦苇荡操练火器,没过多久郭轻言也来了。

    这家伙甩了一个眼色,武永昌嘿嘿一笑,带着两名亲兵跑得远远。

    “轻言姐姐,这是本侯的兵好不好?军令不一可是大忌……”

    “少废话,东路出来的将军都在等你消息呢。一句话,你支持谁?”

    郭轻言一身白袍鱼鳞软甲,背挂白锦披风,身材高窕面容俊秀,站在那里让朱弘昭不由想到了女将军,进而想到女骑士,若骑着或被骑着,不知道这面容还是不是依旧的冷傲?

    “东路……唔,手心手背都是肉,再说了,你觉得我现在说的话管用?”朱弘昭上下打量一眼,解下自己披风铺到地上,坐下折一节芦苇杆子剥着。

    郭轻言长靴蹂着一团草,垂着脑袋看着这团草,不觉得过瘾,又狠狠踹蹭:“怎么不管用?大同诸将若合心齐力,老侯爷所要振兴的卫所军就会重振。”

    朱弘昭拍拍旁边位置,郭轻言不动,干脆自己躺下,平视苍天:“昨夜丁力说了,大同镇现在的情况已经乱了。现在赵率教、何冲还有你堂兄都想着执掌大同,人人都想着在我这里得到支持,可我该支持谁呢?”

    “你应该知道,我们朱家对他们有恩,只是有恩而已,而不是有统率他们的名分。我现在只是一个静养待闲的侯爷,并不是宣大总督。他们人人都想要我的支持,实际上呢?比如我支持你堂兄,赵率教会愿意?他可是正牌总兵,而何冲更不会服从你兄长。”

    “我若支持赵率教,哼……东路旧将还能剩几个?至于何冲,跋扈张扬,就像一头独狼,也没几个人会对他服从。”

    说罢,朱弘昭揪一根芦苇杆叼嘴里,看一眼郭轻言:“人心散了,没用的。我的支持对他们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谁得到谁高兴,得不到的人则会翻脸不认我这个昔日的公子。与其这样,还不如任其发展,静观其变。”

    朱以溯遗留的恩泽,可不能消耗在这种不讨好对他没意义的事情上。要怪,就怪东路内部新旧两派更替太过猛烈,旧派李可、韩成虎等人死的太早,没了这帮人牵制,新派的人连续两次突击提拔,早就得意的不知道东西南北,迷失了本心。

    新派的军将,都是年轻人,经验不足,更缺少打磨。面对突然暴涨的权势,一个二个能把持的住才是怪事。

    以前朱以溯是东路参将,现在呢,就连郭谅这样以前属于第三梯队副千户级别的将领都能一跃成为东路参将,更别说其他人了。

    而何冲更是挂着分守副总兵,主掌塞外军政事。就连刘高旭这样的粗人,也成了一路参将,可以想想,这些人突登高位,心中的狂喜自然是不必去说,除了狂喜最多的就是惊惧。

    为什么惊惧?因为他们的才能经历不够,在现有岗位磨练一两年才能干好。他们需要成长时间,就担心赵率教这个外来人不给他们机会,抓住他们犯下的疏漏给轰下台去。

    为了保住现在有一切,他们只能向大同镇总兵官的位置冲刺。赵率教屡经沉浮,自然知道兵权的宝贵,更何况是大同镇的兵。他自然要反击,越闹越大,闹的更是不可收拾。

    郭轻言沉默片刻,蹲下问:“真的没办法?”

    “有,调我回大同镇,这帮人都会老实下来。或者把孙师调回大同镇当个宣大总督,这帮人也能老实下来。可你觉得可能吗?他们啊,现在谁都不合适,如果再有十年,人人都可以做总兵官,只是现在,谁都不合适。”

    “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朝廷说是鞑靼阴谋毒害我父,我们调查是大同诸将,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总之,大同镇的事情我不想再插手,天子也不想看到我插手。”

    朱弘昭说罢闭上了眼睛,对于郭轻言这样的女子,他说不上喜欢,怎么说呢,这是个有故事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很聪明,不如李家姐妹纯良省心。

    他看不透郭轻言的心思,也没这个功夫去猜。此时外有闻香教起事在即,内部还要着手和乐安士绅彻底翻脸的同时,还要一棍子把这帮人打到深渊。

    “我兄长说了,他在东路一日,就努力一日。若东路根基败坏,他托我转告你,说他已经尽力了。”

    朱弘昭不答话,郭轻言看了他片刻,转身离去。

    等她走远了,朱弘昭才一骨碌起身,捏一把土扬了:“人心啊,真是让人难以甄别……慢慢来,还年轻。”

    东路的军将,出塞军功的赏赐本就丰厚,天子的赏识态度很明显。更有不符合常规的晋升,天子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拉拢。

    按惯例,东路诸将升一次留在大同镇已经不符合规矩了,可第二次晋升还留在大同镇,说明天子非常重视卫所制度的军屯耕战一体。

    上面有天子赏识,自己这个小小的宗室又算什么?

    那些将军没几个是傻瓜,前程似锦干嘛还要和自己搅在一起?为的还是得到自己的支持,进而拉拢中下层军官和士卒。

    朱弘昭看的很明白,不管自己支持谁,到头来不管谁掌控大同镇,都会和自己疏远关系,免得天子猜忌。而他,也会因为插手造成与大多数军将保留的情谊破裂。

    这个情分只是一次性的消耗品,用的越早越不值钱。他要等,拖着这份恩情。反正天启皇帝死的早,等崇祯皇帝上台,待局势不稳时,这段恩情也会陈酿,到时候制造机会执掌大同,大同的军将,还是他的。

    崇祯时期有一点非常的明显,这位皇帝杀大臣真的就像杀狗一样。杀军将,只有这些将军败仗后部属离散,实力大损之际才会动手。

    哪怕打了败仗,只要带兵的将领能短时间拉起一支队伍,皇帝还是会束手束脚不敢动手。只要在局势恶化前他得到管治大同镇的名分,收大同镇兵将,不是多大的问题。

    到时候只要手握强兵,管你皇帝是谁。

    朱弘昭已经绝望了,对庞大的士绅阶层产生了绝望感。天启皇帝想用他当马前卒,乐安的士绅好收拾,可天下的士绅呢?

    什么是天下的士绅,就是所有的官吏,以及他们的后备力量!

    二百年的时间,地方上士绅力量稳固如磐石,人才辈出,牢牢掌控着朝廷。天启皇帝想收拾士绅,不将百官收拾妥当,对士绅可以说是鞭长莫及。

    他心急了,若花个一二十来年培养自己的亲信,说不好还能中兴一下,可惜,他太急了。魏忠贤的权势被皇帝抬了起来,朱弘昭在山东都能听说宫里魏公公的威风。估计能魏忠贤华丽变身为九千岁,没多久了。

    不管怎么说,天启皇帝给了他机会,他就得硬着头皮拿乐安士绅开刀。他不开刀,九千岁就会拿他开刀。没得选择,他注定要和天下士绅做对,成为皇帝手里的急先锋。

    好在,朱弘昭的目光一直放在大同镇,这里的军户才是他的希望所在。他父亲遗留的卫所制度,将是他将来保命的重要工具。

    本来他还觉得有希望延续天启的性命,可天启要拿天下的士绅开刀,这就注定了这位皇帝活不了多长。

    朱弘昭很了解崇祯皇帝的尿性,是个用人不疑的人,而且急功近利。一旦完不成预期目标,就会从不疑转到另一个极端,给他做事,很危险,还不讨好。

    所以天启死之前,朱弘昭必须回到大同,对山东他没多少奢望。这里有私盐,有海港,站稳后可以大笔捞银子,可天启皇帝还在,他就别想在山东扎根发展,最多就是播下一些种子。

    四月末,朱弘昭带着手下初次来侯府工地视察。

    侯府就是在汉王府邸原址上建造的,地下的排水设施完备不需要重新挖掘铺设,只需要将陶制的管道疏通就可。

    和亲王府邸比起来,这座侯府只是少了一圈外围的城墙,侯府的城墙比亲王规格矮了半丈而已。其中的院落,都是在原有遗址上修建的,布局与亲王府一模一样,家庙、各种仓库、学堂、亲王府应有的一切都有。

    只是在梁柱走廊纹饰上有区别,以及一些门道的名称与亲王府不同。这是按着礼部给的图纸,工部派遣的吏员主持修建的。就算违制,也是他们的错,与朱弘昭没有一毛钱关系。

    明初藩王的府邸号称王城,这座侯府规模与明初藩王府邸就少了一层外围城墙。两丈四尺高的院墙,完全可以称作是城墙。

    侯府教授秦朗作为侯府唯一的官员,和赵期参与这里的修建工作。假山、人工挖掘的池塘中央的木亭里,朱弘昭与秦朗、朱炳南饮茶。

    此时院落中光秃秃一片,还没有完工,也没有进行最后的草木移植。

    “殿下,各家之中落魄子弟招募了一百三十人,再有一月能发展到三百左右。”

    秦朗面目带着微笑,原本枯瘦的面容丰润起来,但此时的微笑更危险,如毒蛇一般。

    “不够,孤会再调一批人手加入。”朱弘昭没说调这些人做什么,转身看向朱炳南,笑问:“朱先生,半月后先生能筹集多少丁壮?”

    “回禀侯爷,乐安信众有军旅经验勇壮者已挑出二百余人,这些要陆续潜入兖州郓城归徐鸿儒帐下。学生这里能留下百来人,多了没有。”

    朱炳南小心翼翼回答着,他已经知道这位小侯爷要干什么事情了。他担心自己有什么疏漏,就被这小侯爷抓起来砍了。他的好朋友青阳子就消失的不清不楚,至今还没有线索……

    “秦先生,莫要吝啬金银,孙家是首要目标,最好能拉拢孙家有名望的子弟为头人。”朱弘昭说着,望着荡漾池水幽幽道:“事后这些人交由朱先生,不知道朱先生可愿接手?”

    秦朗笑眯眯看向朱炳南,朱炳南微微颔首:“唯侯爷军令是从。”

    “朱先生莫怕,本侯并非过河拆桥之人。不过本侯有一点要求,只要朱先生能完成,事后本侯可向天子求情,招降朱先生所部。”

    “侯爷请讲。”

    “栽赃孙家,只要做的慎密,本侯保举朱先生为一地都司,再不济也能当个守备。”

    朱弘昭还想不到借闻香教的风头栽赃乐安士绅,这是秦朗献的计策,很毒。只要奏效,乐安士绅会被朱弘昭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