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角斗上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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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五,天色启明。

    大理寺天牢,牢头领着人打开一座死囚监牢,拱手笑道:“武爷,这番是第四场了。再有三场,武爷就可得到君父赦免。”

    年近三十岁的武善巴掌长头发散披着,额间绑着赤巾抹额缀饰一颗红宝石。他是河南人,辽镇叛将管效忠家丁,跟随管效忠投降建奴。管效忠本该处斩,这人手持铁棍闯刑场,硬是从原辽军手里救走管效忠。

    后来被围在山中,投降。因为这是个非人类,落在何冲手里何冲舍不得杀这样的万人敌,连着管效忠一起送入京师大牢。

    皇帝喜欢看俘虏角斗,武善所向披靡,一根五十斤铁棍无人能挡,已立功将老主人管效忠的恩情报了,现在就差立功将自己赎出去。

    武善身材并不高大,却能背着四个人狂奔,浑身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牢头掏出钥匙,将武善双手镣铐解开,武善脚挂铁链,各拴着一枚人头大铁球,叮叮当当来到桌前,拿起筷子吃着丰盛早饭。

    牢头坐在对面,给武善斟酒,伺候着武善。这位爷一旦赎罪后,保准是前途无量。

    “刘爷,这次对手有那些?”

    刘姓牢头举杯共饮一杯,擦拭胡须酒液:“是倭寇,总共两场。第一场是商爷兄弟十二骑对阵五十倭寇弓手,第二场是武爷对阵二十倭寇武士。君父与南边的徐家国公爷下了盘口,君父赌注是五坛窖藏十年的御酒,若武爷得胜,兴许能得一坛。国公爷那头,出的是一头白鹿。”

    “倭寇?”

    武善撕下鹅腿咬着,缓缓点头问:“京里盘口怎么个说法?”

    “倭寇不中用,前线将士横扫,这回武爷的胜率是五返七,倭寇那边是三返七。”

    刘牢头与京中官民一样,也鄙视起日军战斗力,根本和戚爷爷时期的倭寇是云泥之分。

    武善又饮一杯酒:“朝鲜人曾雇佣倭寇作战,跟这些打过一仗,不好打。”

    天牢另一头,昌平州马贼商敬石和手下十一名兄弟一起饮酒吃肉,浑不在意之后的战斗。与武善这个战俘不同,他们这伙人是自己来的大理寺自首,为的就是参加宫里的角斗,以求进身之阶。

    皇城西苑隔着桥正对西安门的承光殿,这里基本上没什么用处,整体是圆形布局,平时是宫人们分配打扫任务的地方。

    城外军营,世代镇守南京的魏国公徐弘基与族叔定国公徐希挑选着俘虏,朱家、徐家世代通婚,徐弘基想把小女儿塞到宫里去,徐希想把孙女弄到辽王府去。这才陪着皇帝玩游戏,毕竟这俘虏也是要掏钱赎买的。

    送到宫里参加角斗,皇帝手里那票狠人实在是凶残至极,等于花钱买俘虏送到宫里去送死,可存在感就是这么刷的。

    平常时间皇帝缩在宫里不见人,也很少宴请勋戚们,缺少必要的沟通渠道。好在皇帝有这爱好,花点钱就花点钱。

    一名名矮子里选出来的高个子出列,在军士火铳致敬中进去武库自己挑选前线送来的缴获兵甲,这些东西都是要贩卖筹集军资的。

    日本的东西兵甲胜在好看,前线将士不喜欢,可后方有的是人喜欢弄回去做收藏。

    “一个八十两,明抢啊。”

    定国公徐希看着郭谅递来的单子,取出印信盖印。

    郭谅弹弹单子,笑道:“国公爷封地、商会日进斗金,这八千两九牛一毛而已。再说,人不值钱,可穿走的铠甲值钱。被那武疯子一棍下去,人废了,甲也就废了。只算人钱,也就二十两。”

    “不与你小子计较了,听说三月开春后,你要去前线?”

    徐希一大把岁数,穿着蟒袍与郭谅勾肩搭背,双方都是一类人,是勋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没谱的事儿,国公爷从哪听到的消息?”

    “嘴倒是严实,现在人人都想着出海混些军功,京里谁家不关心?成了,改日再来。”

    郭谅笑笑,将单子递给副手,当面指示去国公府收账。

    徐希是徐弘基族叔,又是住在北京的,可也不想白掏这八千两,与小不了他几岁的徐弘基开始算账,要分摊。

    徐弘基一口一个叔父喊得亲切装糊涂,上了牛车压着一百俘虏入城。

    鸿胪寺下属居馆,近卫信寻与南光坊天海出门,一个骂对方乱臣贼子,认为是德川氏推翻丰臣氏,才有如此覆巢之灾。

    这是很有道理的,再怎么说丰臣氏也是明朝糊里糊涂册封的日本国王,最重颜面的大明是不会自己打自己耳光来打丰臣氏的。

    而且,德川老乌龟是出了名的扣扣,晚年孤立丰臣氏只剩下大阪一座城,可以说是大权在握。本该享享福,可顿顿就一条两三寸小鱼加上腌萝卜。侍女抱怨伙食差,结果老乌龟将一日两餐改成一餐……

    丰臣秀吉是低贱百姓出身,走的是朝臣关白的路子,借朝廷的官职来拔高身份,又是个花钱慷慨的,很受皇室和公卿门的喜爱。而德川氏就提不成了,各种抠门。

    甚至企图更易一个更听话的天皇,实在是大逆不道。

    而南光坊天海则骂朝廷不顾大局,各处都在竭尽所能动员打仗,而明军没有进攻京都的准备,你们就摇着尾巴,实在是打击士气,也实在是丢人,大大的折损了国体。

    消息传到日本,各处一见连神裔天皇都摇尾巴,谁还会跟着德川氏与横扫西国的虎狼天军作战?

    简直是背弃祖宗、子民,人人得而诛之!

    今日一营飞熊军入皇城担任仪卫,人人重甲持戟司戈,一路从大明门列队到西苑承光殿,两拨使者心中被军威仪仗、红墙金瓦震慑的口张目呆。

    一路步行,走的腿都软了,才来到承光殿……好大的皇城……

    承光殿外,八千净军列队环绕太液池长跑,承光殿四周各系统轮番入宫的宿卫两千人结成一个个方阵,星罗棋布拱卫承光殿。

    带他们入宫的太仆寺一名不入流没品级的书吏也是头一回入宫,指着长跑的净军队列道:“那是天家净军,西苑两营五千,南海子一营三千。遴选精壮寺人,严格操训,又有名将督练,战力不在京营三大军团之下。”

    “纳尼?”

    近卫信寻干咽一口唾沫,日本皇室也使用宦官,可使唤更多的是公卿家族送到宫里蹭饭吃、镀金的女子。因为养不起太多的宦官……

    南光坊天海则比较彼此直属亲军,德川氏江户城的军队以旗本武士及各藩轮番朝见的家族为主,数量也没破过三万。直接握在手里宿卫的旗本……唔,连净军一半都没。

    这还不算大明的京营,若在算上京畿内四镇的军队……

    这书吏指着北方道:“昌平守陵的净军有五千左右,中都留守的孝陵净军也有三千。听说此次从你们来的五万战俘,将会充入昌平诸陵,为先皇修陵。”

    这书吏笑吟吟,眼神泛着一种怜悯。

    代宗皇帝的陵修了没用上,被光宗皇帝用了。先帝又早逝,修陵工作非常的紧,又要修的极为庞大以彰显国力。辽东的俘虏已多半填在山里了,朝鲜的俘虏也快耗光。这日本的俘虏,正好顶上缺。

    估计,去昌平的没机会再出来。以当今的心性,搞不好会断绝后患,直接将活下来的俘虏给先帝殉了。

    俘虏是好东西,各处工地上只要管好饭,可以不计损耗做危险的工作,例如开山、开矿。

    “敝国之人,能为上国出力,亦是我等荣幸。”

    南光坊天海笑吟吟双手合十,鞠躬。

    “你这和尚满口妄语,哪来的日本国?”

    这书吏脸色不快,也不再言语,在前跟着一位宦官,上前攀交,谈起了京中趣闻。

    承光殿,隔着玻璃,朱弘昭看一眼缓缓上场的双方,端着一杯果酒示意,仰头饮下。

    两位徐家的国公举杯,畅饮着,谈着各处趣闻。

    圆形台阶上,各处坐着宫里二十四衙门头头或有资格入宫走动的老臣或勋戚,侍从司内外侍从排座在北面朝南的台阁两侧,周边又是琼华宫宿卫、女官。

    袁枢见该来的都来了,鸿胪寺的一名少卿也与乞降使者坐到了一起,便举起右臂,轻轻挥下。鼓声响起,节奏舒缓如心跳,缓缓加快。

    他双手接住一名女官端来的酒,点头微笑以示感谢。

    他身旁坐着初次入宫观看角斗的少年国手过伯龄,扭头举杯道:“先生善布局,棋盘小了些。且看看这杀伐,说不得以后国朝会有一位兵法大家。”

    过伯龄小脸有些白,努力镇定:“有伯应兄珠玉在前,小弟哪敢争锋?”

    “呵呵,你这人就是谦虚了,君父可不喜欢过于谦虚的,你能成就该当仁不让。”

    “多谢伯应兄指点,敬伯应兄。”

    过伯龄端着果酒,袁枢点头笑笑,仰头饮酒。

    最先登场的是商敬石十二骑,打马跑圈对着各处拱手,摇手,人人披红挂绿,头插雀翎。

    另一头五十名身穿华丽大铠的日本南九州武士出场,迅速展开,推选出来的首领种子岛堪助戴着恶鬼面具,吼着:“诸君,三轮速射后当舍身突击,扬我西国武士武名!”

    “若天朝皇帝垂青,我等将脱离贱役,成为上国大明子民!”

    鼓声越发急促激荡,双方都等着炮响。

    听不明白五十步外的倭寇喊什么,商敬石提弓指着:“老法子,三四分队,全都给射死,要射的精彩!”

    扭头看向北面高台,商敬石咧嘴大呼,络腮胡子满脸,振臂:“扬我国威!”

    “威!”

    十二骑提弓振臂齐呼一声,纷纷打马跑动起来热身。

    对面,列队的五十名武士拄着等身高竹弓,将一枚枚大明制造的虎头破甲箭插在身前。观察着对面十二骑装备、运动轨迹。

    种子岛堪助吼道:“诸君请看,敌骑善弓,并无骑枪。为减少伤亡,务必一涌而上堵截,围杀之!”

    近卫信寻握紧拳头,南光坊天海则面容平淡。虽然场地狭窄,可大明会自取其辱弄这样一场戏给他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