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南京三两事(上)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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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皇帝于孝陵祭祖的时候,兰州的剿灭战爆发。

    如预料的那样,张献忠作为先锋,所部五百野战军端着火铳组成方阵压过去,远能射,中程又有手雷,近了还有铳刺防御。

    攻破一座简陋营垒,警役岳文魁所部无甲手持苗刀紧随其后,苗刀太长了,都是军士两人面对面站立,相互拔刀。

    双手挥舞五尺、七尺长的苗刀,如刀墙前进,佐以铳兵,首阵告捷。

    梅之焕所部抵达前,扎虎部按期反正,狠狠捅了各小部落一刀子,直接捅断腰窝子。

    两军交战,小股兵力反戈都是极为损耗士气的,更别说最大的那部分反戈,基本上是一场屠杀。

    张献忠尺长胡须泛黄,混战时带着二十余名选锋士不断突击,连斩三酋,他本人又高瘦,奔袭如风,此战之后军中以黄虎为绰号称呼他。

    岳文魁所部是张献忠所部的肉盾,却放弃甲盾以攻对攻,让军中攻守合一的配备理念受到冲击。以攻代守,苗刀取代长枪与铳兵合编是一种新理念,引发梅之焕与陕西都司兴趣,开始讨论可行性。

    现在的火器,相对于三年前有质的变化,军中去铠甲的想法越来越强。

    之前搞铠甲是因为面对建奴重甲部队缺乏肉搏勇气,不得已推出重甲部队来抗线。此时火器更强,单纯的火铳战线就能平推,佐以炮兵压阵,车兵迂回抄击,都觉得没必要维持重甲部队。

    毕竟铠甲的制造、保养都是很花钱的。

    北端兰州战事了结的同时,甘肃总兵驻扎在西宁的贺虎臣部向东,四川赴秦部队两个营从阶州武都向西,总共三个营的兵力开始向岷州卫两河口寨迂回。

    后方抽调的部队跟进,与朵干土司联军的战事也快落幕了。

    而叶尔羌汗国汗庭的援军抵达吐鲁番,也在讨论着夺取嘉峪关,就食甘肃的计划。

    凤阳府孝陵,朱弘昭祭祖完成后,检阅孝陵卫。

    相对于各处荒败的卫所制度,孝陵卫建制保持的很好,毕竟谁也不敢对孝陵卫的军田动手。对于孝陵卫的困难,凤阳府也不能干看着。所以,孝陵卫是天下卫所制,保持的最好的一个卫所。

    昌平帝陵那里有守陵净军,山东也有安陵卫两支野战编制。孝陵卫也正式纳入野战军编制,出丁员组成孝陵营,作为地方戍守机动兵力。

    抵达南京的相府成员于南京文渊阁办公,在南通州审案期间,江南各地就吹鼓南巡之伟大,想请朝廷开恩科,举行乡试。

    乡试在各省省城举行,凡本省生员与监生、荫生、官生、贡生,经科考、岁科、录遗合格者,均可应试。逢子、午、卯、酉年为正科,遇庆典加科为恩科,考期在八月。各省主考官均由皇帝钦派。

    中试称为“举人”,第一名称“解元”第二名称为亚元,第三、四、五名称为经魁,第六名称为亚魁。中试之举人原则上即获得了选官的资格,凡中试者均可参加次年在京师举行的会试。

    再有一日就是七月初一,一个月时间能完成乡试准备工作?

    可以,完全可以。

    这事情要怪皇帝,好端端的将上半年的闰月改成冬月,导致今年的只能过个九月十五中秋佳节……

    足足两个月的时间可用,通知考生,拟定题目,选拔考官等等事情,一个月的时间足以完成。

    “难,即是恩科,就该南北一体。偏远地区,考生赶场不及,必然生出非议。”

    叶向高说着扶了扶鼻梁上眼镜,垂头看着桌上下面交上来的提案,也觉得麻烦。明年是乡试年,秋闱乡试后,就是来年的春闱会试,殿试。

    扫着相府成员,叶向高轻拍桌上提案,咚咚作响:“两月时间于天下而言远远不够,恩科乃是大庆,没有三月时间难以完成。再者,岂能只在三吴开恩科?这怀的是什么心思?眼中、胸中,可还有天下各省?”

    开什么玩笑,江南的矛盾勉强压下去,朝廷已经表现出了足够多的容忍,现在蹬鼻子上脸,还要给江南开恩科。

    没错,大明与三吴、南京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种种关系,这里是龙兴之地。天子南巡抵达南京,开恩科是应该。道理上是如此,可这个龙兴之地,之前是怎么对待南巡的?

    逼得天子仪仗在山东逗留,导致行程规划延误,现在皇帝在外面急着赶路,都好意思提开恩科?还单独给三吴地区开恩科?

    都想捞好处想着当官想疯了!

    如果三吴表现的乖顺一点,恩科的事情在离开北京前就能订好。可三吴当时的表现,朝廷做出的预案是打板子,不是给糖!

    现在看到板子都乖了,又想要糖,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还想着吃独食……

    朝中官员本就被被南人占了七成,现在还想着增加几率,开什么玩笑?江南籍贯的官员数量再往上升,那就不是好事情,而是坏事!

    官员籍贯比例是个比较蛋疼的东西,北方出官大省是河南、山西和北直隶,山西两条腿都被打折了,北直隶很多考中的进士又是北方客籍,祖籍还是江南,毕竟不是祖上迁移过来的,就是官员子弟。所以,官员籍贯方面,朝廷杀的再狠,还是南方占有极大优势。

    南方又分为江南、西南和东南,首相、次相是东南人,右相又是山东人,对于消减江南这地方的官员比例,他们是支持的,从公私两方面来说,都是支持的。

    官员出身的平衡性很重要,如果再继续这样江南独大,南方独大,可能两代人以后又会变成老样子——江南、南方继续喝全国的血。

    唔,喝起来还是不错的,可形势不同,将府多是北方的,人家握着刀子,搞脑力算计拼不过你,逼急了会拿刀子砍你!

    朝廷是天下人的朝廷,你江南人想变成江南朝廷,这是会出大问题的,各地方不比以前,现在都是有刀子的!

    也活该,南军自浑河血战之后,就彻底废了。

    南军的骨干是浙江义乌人,朝中也想重建南军,建军首在优质兵员。义乌人已经把血流光了,义乌知县三番两次给朝廷上折子,真的没兵员了,再抽整个义乌人青壮就会断层。

    难道江南三吴就没别的兵员了?真的没有,义乌人是浙江人、江南人中的异类,这个异类为朝廷世代流血已经流光了。江南百姓宁愿去打工,也不会去当兵!

    结果就是现在这德行,南京大营里面的兵马,多是江北淮泗人。广西的土民会跑到南京投军,可近在咫尺的三吴人却没几个愿意从戎。

    青州军团更是以山东人为主,整个江南地区没有自己的子弟兵!更没有北方那样大面积的退伍老军,这也是南明跪得很干脆的原因,空有物资,却缺少军事骨干。

    三吴,这是一个很大很笼统的范围,是江南的另一个称呼,代表大吴主义,与大四川主义一样。会稽郡一分为三,就是三吴的最初说法。

    随着江南开发,经济繁荣人口稠密,文化璀璨之后三吴笼统的范围开始扩大。苏杭人表示自己的三吴人,湖州、常州共饮太湖水,自然也是三吴人。

    别说南直隶和浙江,就连江西人也觉得自己是三吴人……

    这是个集体,形成优势后周围的府县都想加入这个集体。

    就像后世太仓嘉定并入上海,立马就改口说‘啊啦是上海人’一样。

    叶向高反驳的意思很明确,史继偕也开口:“形势上,已来不及开恩科。若只开江南一地,这是故意制造隔阂,不利于天下人心安稳。所以,此类不公允的提案,以后提的时候多用心。朝廷不是一家之朝廷,凡事做之前,要多多衡量。”

    下面的提议,叶向高这个首相反对,就绝无通过的道理。作为老搭档,史继偕不能让叶向高一个人抗压力,必须要站在一起用时间来不及,公正公允两个借口给驳回去。

    右相钟羽正也开口道:“这件事情说小了是一次试探,说大了是本性难改。朝廷管着各处,众口难调,能做的就是守身严正不偏不倚。故而,本相支持国相。”

    开什么玩笑,龙兴之地是我大山东好不好,山东紧挨着南直隶,你们要在南直隶、浙江开恩科,竟然忽略我大山东,怎么能通过?真当咱这个右相是摆设?

    秦良玉这个左相不愿掺合这些事情,见这三个老头儿意见统一,开口就说了个两个字:“附议。”

    抵达南京后,秦良玉心情非常好。这里没有北方那么多的特殊目光,在这里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南京各处大街上都是自由出门的女子,没有北方鲜明的男尊女卑现象。

    在这里,秦淮名妓常来拜访,让秦良玉感受到了真正的尊重,来自民间的尊重。

    在北方,官场上人不敢得罪她,真正尊重她的只有军中将士。民间舆论对她而言是充满恶意的,尽管民间女子仰慕推崇她,可北方民间女子没有多少发言力。

    不像南方,南京评事街上的舆论根本比不上秦淮,秦淮上的舆论力是极大的,她们给了秦良玉非常大的支持。

    这个大将军、左相,秦良玉不知道自己能做多久,她不怕皇帝嫌她累赘,而是担心自己顶不住压力而逃避。

    到了南京后,秦良玉信心爆棚,在这里她可是有着大明此时第一的舆论集团支持,谁再敢叽歪,秦淮上的粉丝团,就能替她淹没那些嚼舌头的小人。

    于是,怀着种种动机的一次请开恩科的活动,因缺少代言人而宣告失败,连复议的余地都没有。

    轻咳两声,列席相府会议的南直隶巡抚、应天府巡抚、应天府尹三人中,应天巡抚张鹤腾起身,将手里一叠誊抄的折子递给中书舍人,由这些舍人发放各处。

    依照北京惯例,直隶巡抚、京师巡抚、府尹都有资格列席旁听会议;南京留守兵部尚书孙传庭进入相府,兵部戎政尚书是崔景荣,孙传庭只能旁听会议。

    南直隶巡抚提的是开恩科,现在是应天巡抚张鹤腾的提议,要对秦淮河下手。

    十里秦淮河就在南京南城,贴的很近。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秦淮河北岸是山川坛、天坛,再北就是神烈山孝陵。以前没人管,又方便生活,就那么莺莺燕燕稀里糊涂过来了。

    现在天子入南京,秦淮上的业务,也该整顿整顿,每日夜里这里通宵达旦,还怎么让神烈山上的孝陵安稳睡觉?

    唔,就是怕皇帝以此开刀,进而将南京周围的产业进行一番大整顿。毫无疑问,南京的地皮南巡以来升值极快,凭空生出很多钱,若是整顿一番,钱可就没了。

    自己自觉整顿,与等皇帝来整顿,是两个概念。是丢钱和丢命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