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移桑固本策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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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十八,朱弘昭一早在坤宁宫用餐,桌上摆着一沓折子。

    这些都是今日按计划要讨论的提案,通过半月筛选,留下的半月选出三条大策,并上袁可立的兵役策,遗留的强铁策,就是国朝未来五年的根本大策。

    撑着肚子,李秀娘给朱弘昭夹了一块肉:“二郎?”

    抬碗接住,朱弘昭吃的飞快:“什么事?”

    “是这样的,阿策也年岁不小了,看着这一科也考不上个正途。家里想着把婚事定了,定国公府有一女,就是不知可能求的来。”

    说着,还目光狭促瞥着朱弘昭。

    定国公一家子,就眼巴巴指望着册立皇后之后,选秀时通过传统勋戚路子把女儿送进宫来。尽管,那女子已经十七,相对来说超龄了三两岁。

    “生个太子下来,咱赐阿策一个同进士身份,量别人也说不出个所以来。”

    朱弘昭没接话,对徐家那女子,朱弘昭也见过,为了迎合他的口味,竟然也是个弓马娴熟的泼辣小娇娘。

    “赐的进士,恐难以服众。”

    一旁李幼娘没胃口,嘀咕一句。她对弟弟的婚事,真不关心。以李家现在的得宠情况来说,这个独苗苗不会缺女人。

    朱弘昭也是摇头:“宋朝之时,进士就能赐。科举科举,考出可供国用的举人就是本意,进士是国朝蒙恩之举。惹恼了咱,停科不考,谁能说个什么?”

    再说,本朝赐进士的事情在两年前就干过,蒙古那次赐了一批进士,朝鲜、日本也赐了一批。有些奇怪这姐妹俩怎么好端端提起李秀策,扭头看向李秀娘。

    李秀娘有些脸红,犹犹豫豫:“二郎,你看能否通融通融,让阿策考一个进士。”

    “通融?考?”

    朱弘昭板着脸看了片刻李秀娘,看的她好生不自在,随即朱弘昭笑笑:“让他去方从哲那里潜心学习一阵,拿到了举人功名,再说进士的事情。”

    李秀娘也知道方从哲的教育水准,连忙道谢。可她不关心朝政,也不知道朱弘昭的安排,怎么会知道浙党的后继领袖温体仁是南直隶乡试主考大宗师?

    以温体仁善于投机以及一颗敢于投机乃至不要脸皮、节操的行径,朱弘昭相信温体仁会干什么事情。

    其实,他现在已经感觉各处都挺会投机的,他伸出一根稻草,这帮人就能大义凛然的为他解决问题。

    将自由赐进士出身的权力要收回来,还要弥平这类‘幸进’进士所遭受的有色眼光。这是朱弘昭的目标之一,但大规模赐蒙古、朝鲜、日本进士是一回事,这关系到新附地区的稳固,朝堂、士林不会说什么。

    这种事情可以办,给此前征辟、举荐出身的官员赐进士无异是一条拉拢人心的新路子。而征辟、举荐的路子不能丢下,今后这类以特殊才干入朝的官员,赐一个同进士身份,最能拉拢他们的忠臣。进士身份,是所有文人的梦想,也是走征辟路子官员的遗憾。

    有些人考进士不是为了当官,纯粹就是为了荣誉,拿到进士身份后就回乡干自己的事情去了。文武进士都能赐,理论上一个人可以同时拿到两种进士。

    比如说熊廷弼,早年走武举的路子,左右开弓是湖北武乡试第一即一省武解元;然后又潜心攻读弃武就文,又中万历二十五年乡试第一名,次年登进士。

    被天下传赞为:三元天下有,两解世间无。

    连中三元的人有几个,但文武解元只有熊廷弼一个,这在历史上的确是独一无二的事情。

    在熊廷弼的例子上推论,有人中了武进士,再考文进士也是可以的。

    按照律法来说,没有禁止就是允许,无法可依那就寻先例,熊廷弼的例子很重要,具有先驱意义。

    按着朱弘昭对未来科举的规划,和现在杂科分流的形势来说,秀才功名勉强对得上大学。某种意义上来说,考秀才比大学还要难。秀才就一种,大学还有个三六九等。

    举人自然是硕士,进士……如果这么对应,一切就顺当了。

    一顿饭吃完,朱弘昭提笔将昨夜看了几遍的提案批点一番,让人送交叶向高处,便前往奉先殿。

    为了加快上半月的筛选工作,必须通气商量着办,免得因为一些敏感的事情扯皮浪费时间。选出三条大策,不仅要应对选出三名辅相产生的激烈竞争,更因为这东西关系国本,朱弘昭必须也只能自己负责。要负责就必须拿着指导权,否则下面人拍拍屁股走了,一亩三分地都是他的家当,只能他负责。

    叶向高拿到批点过的折子,摇摇头轻叹,这一次是五寺系统的五封提案,全都被毙。

    高层通气,奉先殿的程序也就走的快了一些,正午前就完成了。

    稍后君臣在殿外用膳,官员各处交头接耳。

    五寺正职集体扑下去,轮续该轮到六部左侍郎的提案,其次是右侍郎及五寺少卿。京官序列排完,才是地方要员。

    可偏偏,六部侍郎都没带预案来,难不成下午放假?

    开什么玩笑,整个南京、天下都关注着,放半天假不怕人笑掉大牙。

    叶向高也没想到六部侍郎竟然都掉链子了,对着袁可立道:“下回,务必将提案贴身携带。”

    袁可立点头,脸色很难看。纯阳党在中枢的人多补在侍郎一级,就等换届后外放或升上来。结果,占多数的纯阳党集体掉链子。

    朱弘昭很想笑,看来‘两会’制度还要慢慢搞,今早加快了程序,结果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毕竟也正常,不少人将自己的提案当宝贝一样藏着,拿出来遇到朋友,人家要看看,你给还是不给?

    找来找去,就鸿胪寺少卿徐大相将提案贴身携带,面对一份折子,要消磨整个下午的时间给天下人做样子,的确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

    毕竟一言一行都要做档的,一份折子哪能经得起提问?

    故而,用膳的时间长了些,也幸好徐大相的折子是比较激烈,是具有争执力度的折子。

    袁可立念完,当即引发哗然。

    朱弘昭也被触动,现在鸿胪寺培养翻译的差事被四夷馆拿走,周围的藩属南洋那一片权当死绝了,台湾以北并入版图,西域、朵干乌斯藏这边又再干仗,他们真没正经工作,彻底的清闲下来了。

    这回倒好,清闲无所事事的人弄出了一个大新闻。

    别说这里,明天通报天下后,各处都会吵破头。

    徐大相的提案很简单,改变国朝重桑国策,将经济作物迁移出去,还列出一笔账单摆在面前。空出来的土地,种粮食。

    徐大相上前亲自阐述:“农为国本,国朝所患在于人多粮少,而不在地少。长城以外不适生产,黄河两岸此时因气候恶劣产出贫瘠。然而水土丰茂,气候温润之江南、湖广诸省却遍布桑园、棉田或油菜等经济作物。固然能增强税收富裕百姓,却造成国朝储粮不足,难以应对范围大,持续绵长的灾害。”

    “这是一个要钱,还是要命的问题。重桑之策在人口稀少时,的确可以富国富民;若人口稠密成灾时,便是鲜美之河豚。朝廷梳理天下,一应国策也该因地制宜,顺时而动。故而,下官所提移桑固本之策,是顺应此时形势之策。”

    “如今国朝缺粮,从外运输受制于种种,且兼粮食粗苯,虚耗不小。若迁移桑棉于瀛洲等地,则减少粮食运输之虚耗。而瀛洲少粮,依赖桑棉生产,方能使其安宁。”

    户部尚书毕自严开口:“波及范围过大,急切难行。”

    他是赞同了这方面,户部现在为难的已经不是钱,而是粮食转运工作,以及如何降低虚耗。

    生产转变,必定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不是执行上的问题,朝中对执行能力是有信心的。麻烦的是造成税收下降,进而导致政绩不好看。

    其中,袁可立的压力不小。

    朱弘昭若有深意看一眼工部尚书崔呈秀,崔呈秀去年有两条增税提案,一条是秦淮方面的,已经执行正规收入一年近五百万,连带搞掉天下佛门的产业一次性又是三四千万的收入。

    崔呈秀的另一头收税提案就是增税桑棉税,以弥补粮食周转带来的虚耗。逼着下面人改桑棉为稻。

    算上崔呈秀前日已经通过,有待进一步考核研究的非农补贴税,再看看徐大相的提案,分明是一个系列,相互弥补的两条提案,也可以合并为一。

    奇怪的是,徐大相这个独来独往的人,怎么和崔呈秀这个可以说是官场上人鬼嫌弃的人混到了一起?

    朱弘昭看向叶向高:“叶公,如何看?”

    叶向高轻咳两声,道:“回皇上,臣以为可行,又不可急切施行。此策的确有利于国本稳固,也符合时宜。臣所虑者,在于急切施行时,造成朝野离心。故而,臣支持崔呈秀所策纳入来届五条核心大策之一,为徐大相移桑固本之大策奠基、开路。也让民间多五年时间做准备,免得朝廷施行时,造成税收下降,民怨沸腾。”

    朱弘昭缓缓点头不表态,又看向袁可立:“袁卿,怎么看?”

    袁可立也知道徐大相的提案直指根本,不能违逆,就说:“国本为重,臣附议相国。”

    两个大佬点头,朱弘昭又看一眼崔呈秀,道:“那诸卿好好研究一番这固本之策,以崔呈秀之策为前驱,第三届相府正式合并崔、徐二卿之策,施行天下。”

    崔呈秀双拳捏紧,成了,他的提案正式进入五条核心大策,三个位置占掉一个。如果叶向高再推一把,他这个次相当定了!

    徐大相也是长呼一口气,他这个人行事不讲规矩,很受天启看重,又屡屡惹天启生气,天启时期这人就起起落落,被天启打磨着性子。

    两个人串在一起合作,中间有个穿针引线的,这个人就是次相史继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