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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长沙市核工业203所不一样，四川省原子能研究院可不是一个脑筋死板的纯科研机构，虽然已经拥有五十多年历史，成立于1962年，既是四川省科技厅下属，从事原子能科学技术应用研究的省级开发性研究机构，同时它也拥有辐照工程中心、辐射加工产业化公司、阳禾种业公司等开发型经济实体。
明白了吧，哪怕有一天四川省财政将他一脚踢开，人家照样能自己养活自己。
王路，山东青岛人，大学毕业以后就考入了国家公务员体系，从青岛市委宣传部的一个小基层一步步爬起来，后来还异地挂职锻炼，到了四川省委办公厅当小秘，然后变成了大秘，后来不知为啥借调到了原子能研究院，当上了党组副书记，兼副院长。
王路很早就认识徐行了，平时一副科研工作者的样子，下了班打开电脑，他的喜好就都暴露出来。当初徐行在网易社区当编辑的时候，王路就是网易社区“性爱健康”版的版主，每天晚上积极回答全国网友各种心理和生理上的疑问。
“上一次是多少年前了，记得那次网友聚会的时候，你爸爸带你们一起来，你那时候还在念高中吧？”王路在原子能研究院的大门口乐呵呵地迎接众人，一眼就认出了徐诗寒。
其实徐诗寒每次看到王路总有些不自然。
因为王路人前人后总是自我标榜是四兄弟“恩同再造”的大贵人。
“当然啊，你想，当初要不是我在版里精心辅导，手把手教授那两口子的体位和力度，他们老徐家怎么可能一下子造出四胞胎来？”
唉……
“咳咳，王叔……”徐诗寒说，“我们这次是来旅游，那个，想参观一下你们这边的泡椒凤爪……”
“说什么‘参观’这么客气啊！”王路倒是很大方，将一群人引进会议室后。
砰！
几个硕大的纸箱子码得整整齐齐，一打开，全是包装精美某知名品牌的泡椒凤爪。
“别客气，每人一大箱，不够再找我！”王路拍着胸脯，一脸豪气，“反正都是客户单位送的。”
“王院长啊，”梁小花不解，“你们不是核工业的研究机构么？为什么还生产熟食品啊？”
梁小花一边问，一边就不客气地撕开一包开始吃了。
“我们并不是‘生产商’啊，”王路笑着说，“小姑娘，原来你是好奇这个啊，来来来，我带你们参观参观。”
跟长沙市核工业203所不同，没有那种深邃十八层的地狱式电梯。
不过这里有——电梯井！
超级深不见底的，划得规规矩矩的，如同电梯井一般的正方形地洞，好多，密密麻麻分布在原子能研究院的地下空间，一眼望去跟农村的田埂差不多。
真的差不多，绿油油的。
不过不是水稻的绿叶，而是惨绿色的光芒。
这些地下深井全都注满了水，深井之下还有绿色的灯光透上来，这样一个地下空间的场景，简直就是拍摄鬼片的最佳场所。
“来来来，把这个都扣在身上。”
在工作人员的提醒下，每个人都被分派了一张类似银行借记卡样的小磁片。
“这是便携式检测仪，辐射过量了它会响。”
一群人在王路的带领下，犹如在乡间走田埂，小心翼翼地在地下空间的“井”字形深水井的空隙间穿行。
“留神，别摔下去了。”舒涛小心地提醒大家，回头又问，“王院长，不是带我们来观看泡椒凤爪么？这些一个又一个的深水井是怎么回事啊？”
“哦，这些深井的底下，都是‘钴-60放射源’。”王路回答说，“舶来品，都是从俄罗斯进口的。”
当一行人走到数十口“大井”密集阵型的最中央后，王路指着这一大片的惨绿色光芒对大家说：“辐射照射加工服务，是我们这里最受市场欢迎的技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下空间，就是容量达到了两百万居里的‘钴-60放射源’，来自不同行业的多个企业，都采购这里的服务，用于食品灭菌、消毒、保险及保藏；医疗器械、生物材料，和药品的灭菌；生化制品和化妆品的辐照消毒。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各种铁路、通讯、电力、石油的辐照交联聚乙烯护套管辐照改性；家用电器热缩制品、高分子材料的辐照改性；管道防腐包覆片、PE发泡片材、薄膜、电子元件聚四氟乙烯超细粉等等，你们看！”
随着王路的手指，地下一个横截面积最大的深水井：“四川、重庆两地，超过七十家熟食制品生产线，就是使用这口井的‘钴-60放射源’所产生的伽玛射线，来给他们的‘泡椒凤爪’进行消毒，包括今天我送给你们的那几大箱子。”
“不是吧，你，你把鸡爪子都泡在这么恶心的水里？”梁小花听着一阵发抖。
“其实远远不够呢，小姑娘，你知道四川、重庆两地，有多少泡椒凤爪要被拿来吃么！”王路笑着说，“一年的总销售额超过了两百个亿啊！”
“这么多？”连舒涛都傻眼了。
咔——哗啦啦——
不远处，一口巨大的深井上方，几个工作人员正操作着一个大铁架子，把一个巨大的金属“罐头”，缓缓吊入井中的水底。
“这些水井，最浅的也有七米五，叫做‘储源井’，这些工人正在操作的大罐子，都是很厚的铅罐，每一台操作架上面都有被不少于一百六十根钢索牵引，确保操作安全。”王路说明道，“铅罐里就是高强度的放射源——钴-60，水下之所以要点灯，是因为高强度的放射性环境下，无法使用自动化器械，工人们只能凭借肉眼，确定铅罐到达水底之后，再用杠杆原理的手工器械远距离操作，解除铅罐的封闭状态。不瞒你们说，现在正在布放的四口新的储源井，就是为了应对供不应求的泡椒凤爪市场需求。”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熟食制品，要用这么恐怖的东西来消毒呢？”梁小花弱弱的问。
“还不是被媒体闹的么。”王路撇撇嘴，“首先，泡椒凤爪和卤味鸡爪最大的区别就是——之所以用腌泡的工艺，就是要保证鸡爪嘎嘣脆的口感，如果使用传统的高温杀菌，那肯定就会破坏凤爪的口感，所以前几年，大家都采用福尔马林、吊白块这些东西，放防腐剂浸泡之后，确实口感没有丝毫的走味，但又确保了防腐，你把鸡爪子挂在外面连苍蝇都不会叮，可问题是，食品安全的麻烦又来了，这些东西肯定又会有害健康，媒体一炒作，国家就开始全面严管，谁都不敢用了。所以到现在，川、渝两地都开始使用我们的伽玛射线照射消毒的方式了。”
“那，为什么要灌这么深的水下去啊？”梁小花接着问，“您刚才说最浅的都有……七米五？”
那是因为除了铅之外，就是水对放射隔离有着最好的作用了。
按照王路的介绍，深邃的储源井灌满水之后，地下空间的工作人员就能比较安全地操作了，“你们看看自己携带的小卡片，哦，就是那个便携式的探测仪器，显示的数字是多少？”
“七十六……微西弗？这个是？”
“七十六微西弗，已经相当于正常自然界的放射水平了，所以我们大家，包括我们院的工作人员，都没有穿防护隔离服，在这里相当安全。”王路笑着解释，“储源井的下方有出水口，上方有进水口，每一批次的鸡爪子送来消毒的时候，就从储源井的最底部，放出一定量的高辐射水，用来洗刷和浸泡鸡爪，同时，上方的入水口，会补充等量的水进去。”
“王叔，放射源的使用也有一个生命周期吧？这些东西到了一定年限你如何处理？”徐诗寒突然也好奇地问。
核工业垃圾，历来都是世界各国最头疼的问题。
四川省是全国民用放射源生产和利用大省，民用放射源的应用在这十几年都保持了非常快速的增长，“不说别的方面，光就是这些泡椒鸡爪、泡椒猪蹄、泡椒竹笋、泡椒金针菇之类的熟食消毒，我这里的‘钴-60放射棒’的使用量，就已经超过了3700枚，很夸张啊！”王路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这些放射棒，使用到一定年限，就要退役，你们知道吗，我们处理一根退役的放射棒，就要花四万多块钱，但是俄国人每卖给我们一根，就是二十万啊！”
“钴-60放射源”的半衰期大概是五年零一个季度，四川省原子能研究院里，这些从俄罗斯进口的舶来品，最早的一批，是从2000年和2002年先后采购的，“经过10多年衰减，对工业应用来说放射剂量已经很少，到了该退役的时候了。”王路说，“即便到了退役期，这些放射源依旧需要极度小心地应对。”
从俄国新采购的新放射源，每根的放射性强度大概有一万居里，现在这最早的一批临近退役的，至少也有一千居里，到两千居里的放射性强度。“即便只有一居里，那都是对人体有害的。”要靠自身衰减达到与自然环境放射性强度相当的无害水平，放射源退役后还需要约两百年呢。
“退役的放射源棒，将由特种封闭隔离装备的卡车开往内蒙古，从那里出关到俄罗斯，交由当初放射源卖方的俄罗斯企业在境外处理。四川省环保厅核安全处会全程跟踪处理，根据近年来确定的国际法、国内法，所有放射源在购买的时候，就必须签订退役后由卖方回收的协议。”王路说，“核废料垃圾的处理，也是算在了那二十万一根的总价款里面的，算是成本造价之一。”
“真是没想到，我们平时吃到的小小一根鸡爪子，竟然还有如此深的门道啊！”马林一脸悻然，“好了，我们出去吧。”
于是王路又带领大家往外走，不过……
“哎呀，刚才真不该这么长时间站着不动的，脚都有些发麻了，”梁小花嘟嘟囔囔地说，“哇，我的脚……”
噗通！
哗——
两尺多高的水花飞溅，梁小花一个没站稳，变成了失足妇女。
整个人跌进了绿芒大盛的储源井里。
“救命啊，我，我被辐射了啊——救救我啊……”
噗通！
又是一阵水花飞溅，徐诗寒跳进了水里，一把揽住在水中的梁小花。
“别乱动，会游泳的话就认真踢水，这样我才能尽快把你弄上去，除非你想留在这儿泡澡。”
梁小花果然迅速镇定下来，扶着徐诗寒的手臂，一起划水到井边，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两人给拉了上来。
“呜哇——我完了我完了，我，我还没谈过恋爱啊，现在被核辐射了，我，我会不会丧失生育能力啊！呜哇哇哇哇哇……”
梁小花嚎啕大哭。
嗤——
徐诗寒顾不上擦干身上的水，竟然一把撕开了梁小花的裤子。
“你，你干什么啊？我，我刚才是发泄一下内心的恐惧，你不要这么直接的安慰我吧？”梁小花被吓到了。
“还好，没有烫伤，嗯，不过刚才我也感觉水温不是太高。”徐诗寒仔细检查梁小花的小腿。
“哈哈，诗寒，看不出你还挺懂行的啊。”王路赞许地竖起了大拇指。
放射性核燃料被存放在装满水的储源井底部，存放时间长达几十年，直到辐射渐渐衰弱，再转移到退役储源棒处理的屏蔽容器中，这种深井里的水，经过高能核辐射，水温会急剧上升。
理论上，这些水井里的水温可以达到五十摄氏度，但实际上王路他们把井的深度做到了七米五以上，所以浅层部分的水温就没有那么高了，往往在二十五摄氏度到三十五摄氏度之间——比一般的泳池温度略高，不过也不至于把你煮熟。
因此徐诗寒首先检查梁小花的小腿，小腿和脚底是处在较深的位置，如果这个部位没有被烫伤，就说明这个部位所接触的水温不是太高，也就进一步说明这口储源井的水深度足够达到了“安全隔离”，泡在水面的梁小花并没有受到实质上的核辐射伤害。
“行了，你没事，”徐诗寒笑着安慰梁小花，“生理和心理都不会受半点影响，你要是不信的话，今晚我陪你开个房，保证你正常体验全程高潮。”
“由于水的屏蔽作用，每隔七厘米的深度核燃料所产生的辐射强度就会减半。”王路也补充说，“当然水底的铅罐已经打开，从反应堆中释放的辐射强度最大，靠近池底放射物的水域还是相当危险的。即使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快速地潜到水底，用手碰一下储存核燃料的容器，再迅速地游回水面同样有着致命的风险。不过你只是漂在水面，没影响啦！”
也就是说，只要你不太靠近池底的辐射源，想在水池里High多久都是安全的——你所受到的辐射甚至要比正常的外界辐射还要低。事实上，只要你呆在水下，绝大多数的外界辐射都会被水体屏蔽，你实际受到的辐射比在大街上遛弯儿时受到的辐射都要小。
“那，照你们这么说，为什么日本海啸地震之后，福岛核电站泄露出来的东西，不是也沉在海底么？”梁小花还是心里不安，“那为啥日本政府发了警告，做了隔离，不让老百姓去那里游泳啊？”
“刚刚讨论的都是些顺利按照计划进行的情况，你自己也会说了，日本福岛的那个，是被地震弄爆裂了的‘核泄漏’状态嘛！”王路说，“在那种情况下，水中会充满大量的裂变产物，这些产物可以用来净化水质，并且不会对海面游泳中的人造成伤害，但是这种水的辐射等级无法达到相关的质量标准，日本政府无法从质监的角度‘精确保证’游泳者的安全。还有啊，虽然游泳者只漂在海面，但是鱼呢？虾呢？这些从深海受到严重辐射的生物蹿到海面上来呢？你觉得你还安全吗？”
所以，从安全性的方面考量，即便你是在日本的福岛海域裸泳，只要你不手贱地去捡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不要张着嘴巴喝水，不要嘴馋去咬那些海鲜海藻，小日本的皇家奢华核反应堆游泳海域还是不会要你的老命的。
出于对科学研究的严谨态度，今天写这篇更新的时候，我还是和我的一个在核电站工作的盆友打电话确认了一下，询问他如果在核燃料池中游泳会不会很危险。
“在核电站里游泳吗？”他想了想，“应该还是会死得挺快的，保安几枪就把你撂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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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我说诗寒啊，你们这次旅游，在成都会停留几天？”
王路带徐诗寒和梁小花去员工更衣室处理湿淋淋的衣服和身子，其间突然问徐诗寒。
“怎么了？”徐诗寒扯过一条宽大的毛巾擦着全裸的身体，衣裤都晾在一个取暖器上烘烤——在这里，经常会有人不小心发生落水的情况，所以烘烤设备是员工更衣室的标配。
“我这里，最近有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想请你帮忙……”
“先说清楚，到底是王叔你有事情找我，还是第三厅那帮人渣给我们这次旅游设的套？”徐诗寒突然不满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