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渴佛

徐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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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事留一线,两手准备未雨绸缪,这是大多数思虑成熟人的行事方法论。

    在卫星发射中心动手脚,虽然目标很明确,逻辑也很清楚,但毕竟风险太大,万一有个闪失,这条路完全堵死不说,那条金龙鱼也会成为废柴,想要再去找第二个廖正德出来,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所以在这个过程中,计罗侯、马甜甜两口子仍然没有放弃搜集全球各地关于罗睺残身的线索。

    《三个和尚》,就是那个时候跟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民间故事一块儿,被他们给搜罗了上去,并且在秘社的协助下,他们在上海、西昌两地之间来回打听,才找到了老姚这个人的存在。

    昨天那章说了,金龙鱼聚集了目标同一、来源同一,但方向极端相反的两股强烈念力,成为了在外太空充当“魂爆炸弹”的绝佳导火索,可是光有导火索不构,你还必须填充火药,这个火药就是人类的灵魂。

    这里问题就来了。

    太平岁月的,你上哪儿采集那么多人类的灵魂啊?大开杀戒吗?

    别说你一个自学成才的术法者,就算是秘社这样的专业非法组织,也不是随随便便说就能到人流密集的市区搞恐怖屠杀的吧?

    不得不说,马甜甜这姑娘,脑子就是好使。

    不就是几十个人的灵魂吗?

    我不杀人,一个都不杀,我弄他几百号人,每个人只抽走三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的灵体,只要基数够多,这“魂爆炸弹”的火药数量便仍然足够,丝毫不会影响效果。

    这就是西安市某街道自来水管网出问题,引发大量居民“失魂”昏睡事件的由来。

    在交代的过程中,计罗侯解释了昏睡居民脱水现象的成因。

    因为这个“魂爆炸弹”的引子——那条金龙鱼所聚集的力量,它是以对计都星的念力为基础。而计都和罗睺毕竟曾经是一体,所以分开之后二者也能相互感应,罗睺留在计都身上的残念就是“找水”。

    计都只有一个下半身,别说脑子了,丫连脊椎都没有。

    这样一个只能依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期待丫能有多高的智商?

    他只知道:我很渴,我需要水。

    唉,您好歹也是一尊佛啊。

    所以以金龙鱼SOD生物取材制作的法阵,侵入自来水管网对居民造成离魂效应的同时,也在不停地“抽水”。

    那么这个事情为什么会选择去西安作案呢?

    就是因为这个“渴佛”的现象,引起了马甜甜的注意,刚才说了,他们在进行太空计划的同时,并没有放弃寻找罗睺残身的行动。那么根据计都残念的效应,马甜甜开始反向推理,筛选和排查自己搜罗上来的各路民间传说,她一下子就发现了《三个和尚》的故事存在很大的问题。

    这个故事也跟佛学有关,而且也是一个字引发的剧情:渴!

    所以离开长沙之前,他们委托秘社的人去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调查,几经辗转,包括还给一些退休了的老职工送礼,总算打探出来各种关于素材原稿的内容。

    因此虽然那个时候已经知道了老姚的存在,但在还没有去找他之前,马甜甜已经推理出来了一个大概:罗睺就在中国,而且有伤,属于那种“佛落平阳被人封”的憋屈状态。

    当然,他俩那时候并不知道鲲和鹏的事情。

    秘社建议他们,单靠他们个人的力量,就算找到了被封印的罗睺,想要带出来那也是痴心妄想,至少应该借用一些诸如古代魂器的力量比较好。

    西安大雁塔用来守护地下舍利子的古代法阵中,就有类似的东西。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多类似的地方,都有这样的古代护卫。

    于是两口子决定直奔西安,从大雁塔古代法阵中盗走一件魂器,同时也顺便就在西安做人群抽魂的准备。

    为此,他俩还花钱在西安壁桂园租了一栋别墅,重点当然是为了找一个偏僻的所在,在宰杀之前,用泳池养着那条金龙鱼。

    这里面因为操作失误,闹了一个乌龙。

    早先在第二卷的时候就跟大家讲过,秘社是一个跨国型的全球组织,所以他们找了一个伊朗的供应商,长期搞挖坟盗墓的人,就是那个古董商院妃·阿梅内衣,协助计罗侯和马甜甜在西安大雁塔行窃,就是那个两口子从正面闯入,阿梅内衣从背后下手的声东击西计划。

    问题是,双方的信息不对称,引发了纠纷。

    秘社方面自认为,我是好心帮忙,给你们两口子“推荐”了一个手艺精湛的盗墓师,只是做一下对接而已,秘社本身就不在这个环节里过多掺和了,省得你们两口子觉得组织在这里面吃了伊朗人回扣,造成酬金价格虚高。反正你们直接见面,要多少钱自己商量讨价还价去。

    因此他们只是把伊朗人介绍过去就没管了。

    这个事情就是因为没有沟通好,马甜甜自认为,既然我们复活罗睺的计划,已经被秘社纳入了投名状的选择方式之一,那我们就是在为组织做事,这样做事过程中的各种协力,各种信息,各种资源理所应当也是由秘社方面无偿提供。

    而那个伊朗人也是脑残,过来以后看到马甜甜、计罗侯将自己当成了秘社组织编制内的人物,还以为自己乘着这个“误解”可以抬高身价,吃定这单买卖,因此也就顺水推舟说那我就是秘社的人。

    所以这下好,几方面都没有主动提劳务报酬的事情。

    东西很顺利就弄到手了,在如冢酒店的客房里,阿梅内衣借用酒店工程师傅的玻璃刀顺利打开了琉璃匣子,里面放着一本古梵文撰写的经书。计罗侯粗粗一读之下大喜过望,这东西果然有引魂吸纳的作用。

    可是伊朗人发现情况有些不对,这两人怎么空着手来的啊?

    直到夫妇俩讲了一大堆千恩万谢的客套话,笑吟吟地准备告辞。

    阿梅内衣再也忍不住了,开口要钱。

    计罗侯懵了:还要钱啊?

    几个人把信息相互印证之下,立马就都傻了。

    伊朗人不干,你再怎么样,我已经把活干成了,你得给钱。

    马甜甜说给钱可以,你不能按照你混江湖的价格,起码打个三折。

    阿梅内衣火了,有你这么砍价的么?一上来就三折?你怎么不去抢?

    马甜甜不愧是摆过地摊当过老板娘混过办公室主任的料,她说你听我讲,首先,你一开始就让我们误解你是秘社自己的人,才造成现如今的麻烦。而且在我们确认你身份的时候,你出于独揽生意的不道德思想,并未纠正这个错误,可见你一开始就居心不良,没有履行告知消费者的商业道德,别说我们愿不愿意花钱搞这事儿,你至少通过欺骗的方式,让我们失去了市场比价的机会。光这一项,给你打个对折不为过。

    第二,整个行动的全过程,是采用声东击西的方式,你只不过在地上挖了个洞,把东西带出来,而我们两口子则要从正面吸引合寺僧侣的围攻,承担了最大的工作量和受伤被捕的风险,从按劳分配的法则来讲,也应该是我们的劳动量占到了百分之七十才对。那么剩下一半的价钱,你也最多只能拿到其中的百分之三十。

    结论:按照马甜甜的算法,总价打三折,你伊朗人还是大大的占了便宜呢!

    阿梅内衣气结,这么个强盗逻辑他居然无言以对。

    其实如果换了是我呢,这种情况就直接认栽算了,好歹还有三成的银子可以拿不,反正这种事情是无本生意,有多少就赚多少。

    可是这些西方人啊,就是一根筋。

    尤其伊朗人总觉得脚拇指凉风嗖嗖的,低头一看,自己那只因为盗掘琉璃匣子而弄坏的皮鞋,更是心头冒火。

    阿梅内衣暴跳如雷,反过来说计罗侯两口子不讲诚信,违反商业道德,他不仅要闹到秘社那里去,还要把消息放出去,让中国公安来抓他们。

    你这就是找死了。

    于是乎撕逼就变成了斗殴,伊朗人就是这么被干死的。

    案件总结会上贺武能说,“其实这件事情最大的巧合点,就是《三个和尚》原始素材的提供者老姚,也住在西昌。”

    没错,找线索要去西昌,搞空间计划也要去西昌,既然已经在西安杀了一个外国人,那就索性把西安的水再搅浑一点儿,使得警方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西安,他们俩再去西昌办事也有个相对好的环境。

    正好,这个刚死外国人的血,怨气极强,在灵魂被吸入地府之前,这些血可以把水管上的法阵威力渗透得更加猛,是绝好的道具。

    于是两口子用玻璃刀蘸血,在窗户上刻画了时效不长的封魂符咒,弄乱了现场,在窗户外面用强力胶固定了长长的布条,然后就带着一小部分阿梅内衣伤口的血液,离开了酒店,跑去不远处的小巷子里掘开地下管网,混合着早已准备好的金龙鱼粘液在主水管的外壁上画咒。

    之后再跑回来从酒店外侧破坏现场的玻璃窗,其实重点并不是制造凶手七点整才离开的假象,而是为了破坏掉窗户上的封魂咒法痕迹,因为秘社早就告诉过他们,中国警方的内部也有懂行的人。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为了轻装简行,只是撕走了几页纸便于研究印证,可那本留放在壁桂园别墅里的《计采楠手记》,却让警方直接追查到了西昌卫星发射中心。

    “那么,留在别墅茶几上的那两把匕首,关于投名状选择的纸,又是怎么回事呢?按照计罗侯的交代,这投名状不是老早就选定了吗?”莫少君经过多日的调理,已经康复了大半,重新归队来西安市局参加案情通报会了。

    “伊朗人的事情没有处理好,造成计罗侯两口子对秘社闹了很大的误会,”贺武能解释说,“所以后来他们专门派人过来,做解释工作,希望计罗侯和马甜甜能够谅解,并且询问他们是否还能继续执行投名状。”

    所以说人和人要多沟通,这么坐下来谈一谈之后呢,误会也就澄清了,计罗侯和马甜甜当即表示,既然残身线索和空间计划都有了眉目,那就决心不变,当场再次进行了一道投名状的选择程序,奔赴西昌。

    “我有一个问题。”刘法医举手示意,“老姚尸体里的那根鱼刺是怎么回事?”

    “这个,其实说起来,那条鱼是最惨的。”贺武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计罗侯没有做什么顽抗,反正眼见爱妻被活生生炸成了人渣,也是万念俱灰,索性竹筒倒豆子,警方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所谓“人为刀殂,我为鱼肉”,自古以来,用来形容悲催至极的惨境,这个“鱼”字就一直没有少过,而且还是排在“肉”的前面,可见“海阔凭鱼跃”是多么扯淡的一句话。

    一条鱼,失去了自由,每天被人搁在一个转身都困难的玻璃缸里,不知道哪一天就要跟油盐酱醋葱姜蒜为伴,这些咱就不去说了。就说被鱼缸养在云天通公司的岁月吧,每天大量的香火之力,廖正德崇拜计都星君的信仰念力,源源不断地灌进自己的灵体,这简直就是如同注水牛肉,强行要把一条鱼灌成一根人参的节奏。

    还没完,过了不多久,廖正德从楼上跳下去,又是一股子指天骂地的强烈怨气冲进鱼儿的体内……

    这么极端反差的两股子灵力强充进来,还跟自己的灵魂就这么绞在了一起,您想想该有多难受——我倒是想起了金庸著作《侠客行》里面,那个居心不良的谢大师,诱导石破天同时练习两种阴阳极端内力,以至于走火入魔差点儿岔了气的剧情。

    依然还没完,没过多少日子,西安市民那成百上千的魂丝儿,又陆陆续续地往脑子里猛灌……这到底是要咋样。

    幸亏这鱼没什么智商,否则如果换了是一个人,您真可以见识见识“疯子是怎样炼成的”。

    而最惨无人道的,就是这“杀鱼”的过程。

    鱼本身的灵体,也要炼化一下。

    什么屁“炼化”,说得逼格很高的样子,其实就是折磨人。

    计罗侯先以佛法摄住金龙鱼的魂魄不散,然后马甜甜开始杀鱼。

    用那种很小的刀片,在鱼身上开创口,然后从这些创口里面,将那些鱼刺一根一根拔出来。

    一旦出血,立即用一种很奇怪的凝血剂敷上去。

    反正我是没有听说过,还有专门给鱼类设计的凝血药物。

    中国古代有一种刑罚叫做“凌迟”,是把人当成刀削面那样一片一片地割出去。

    而我现在觉得,计罗侯折腾这条鱼,“留血不留骨”的玩法更加残忍,有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这受刑的,不是一条鱼,而是一个人的话……

    “那鱼最后是疼死的么?”刘法医问道。

    “都说了计罗侯把灵体摄住了,”照元大师敲了敲桌子,“那叫做求死不得,一般这种手段都是用来养煞气聚集怨气的,那种最粗暴最入门级,最没有艺术感的下三滥手法。”

    是啊,最后再一刀两半,这两枚灵魂炸弹级的鱼肉就算是弄好了。

    “原来是术法预备的结果,可是我那个问题还是没有搞清楚,”刘法医继续问,“他这鱼刺还留着干嘛?而且又怎么弄到老姚的食管里去的呢?”

    怪只怪老姚太多事了。

    其实也怪不得他,他本来就是个奇闻怪谈的收集爱好者嘛。

    一对年轻夫妇,大老远跑到西昌,还辗转那么多人打听自己的住址,而目的居然是为了追问一部三十多年前动画片的原始素材。

    他要是不好奇,那就不是老姚了。

    于是乎这个老头子竟然反过来询问计罗侯你们打听这个干啥。

    马甜甜当然是那种“我们只是好奇啦”之类的一顿搪塞。

    开玩笑,人家多大年纪了,人老姚是专业的“好奇家”,他在这方面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只是好奇就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找到邛海案边的老姚家里来?还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问。

    然后老姚就摆出了“姜还是老的辣”的架势,真真假假的所谓“细节”绞得计罗侯脑子都是晕的,反正你们不说实话也休想从我这里打听到真信。

    其实一整天纠缠下来,计罗侯都想放弃了。

    但是到这个时候,老姚对他俩的兴趣,已经远远超过了计罗侯夫妇对老姚的兴趣,他热情地亲自下厨,还就着邛海湖中的鲜鱼,做了一锅美味的鱼汤来招待夫妇俩。

    怎么搞?计罗侯这下子傻眼了。

    关键时候,“最毒妇人心”上演了,马甜甜一句“咱们可是被秘社看中的人,难道连一个糟老头子都摆不平吗?索性来硬的!”

    计罗侯咬咬牙,他算是明白了,难怪秘社会同意用他们自己的行动来当投名状,这“投名状”算是彻底将自己拽上贼船,在违法犯罪的大道上一路狂奔,回不了头了。

    弹指一挥间,一根金龙鱼的小碎刺,就飞进了老姚的饭碗。

    所以那缸鱼汤本身并没有问题,这“暗器”是直接打进老姚的那碗米饭里了。

    这里就需要说明一下,那些拔出来的鱼刺,为什么没有被扔掉。

    实际上,鱼的刺,就相当于人的骨,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

    而骨、血这两种东西,历来就是各种术法修行者的生物体道具。

    你比方说这条倒霉的金龙鱼,经历了那么变态的“炼化”之后,那些鱼刺都变成了要命的东西。老姚刚被卡住喉咙的时候,还真以为是自己做的那缸鱼汤里的刺呢,急急忙忙又是灌醋,又是囫囵吞饭团的。

    一直到他感到浑身有些不听使唤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炖的不是一条鲶鱼吗?这鲶鱼哪儿来的小碎刺?

    “简单的说,这是一根直接针对灵魂发生作用的毒针。”照元大师一脸的鄙夷,“其实他要真是因为这种方式弄死了人,然后将尸体往湖里一扔,一般的警方也是查不到原因的。不过鬼知道那么巧,硬就是撞上了你们俩在湖边谈情说爱。”

    “咳咳……”王球儿用手指敲了敲会议桌,“严肃点儿行吗,讨论案情呢!话说那最后为啥这个老姚是被刀捅死的呢?记得当时在捞尸现场,西昌市局的法医鉴定是‘一刀毙命’。”

    这样一根毒魂刺扎进来,其实效果跟徐诗寒扛着灭火器在小黑屋里审魂也差不太多了,老姚这种小糟老头哪儿能扛得住,一阵痛苦的挣扎之下,就全都“招供”了。不过嘛,不得不再说一次那句古话“最毒妇人心”,这句话反过来理解,意思即是计罗侯作为一个男人,内心并不是那么毒的。虽然这老姚被鱼刺来了这么一下之后,救肯定是没得救了,但计罗侯不忍心折磨人,既然人家痛快招供了线索,还献出了书架上的那本手稿,那就给人家来个痛快的呗。

    马甜甜一脸的抱怨,因为捅了刀子之后,就得要费工夫处理现场,这也就是后来他们将死透了的老姚拖去了邛海中间抛尸。

    这么说来,从长沙到西安,再到西昌,一路上的各种命案总算是折腾清楚了,不过嘛,这马甜甜最后又怎么会在黄土洞里,被炸成了一堆碎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