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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科特从梦境中醒来，但没睁开眼。
他的醒来迅速而且猛烈，像一个激灵，所幸没出状况。醒来这一瞬间，他清清楚楚意识到，一股前所未有的信息潮流，正在脑袋里翻江倒海、见缝插针。“潮流”招蜂引蝶，带动了所有神经回路，像打通七筋八脉，像澎湃的火焰燃烧。醒来这一瞬间，它们迅速进阶、白热化，出落得肆无忌惮，把大脑搅拌得“嗡嗡”直响。这还不是全面的。脑子里还像有什么堵着，堵得厉害，正一点点释放出来。——它必须一点点释放，不然斯科特很难想象自己能承受下来。
大脑对改变很新鲜，新鲜和兴奋。斯科特只知道它运转得厉害，像着了魔的那什么全拓扑量子计算机。他无暇顾忌它在计算些什么。老实说，他实在跟不上它天马行空的思路。
正如你已经发现的，斯科特的表层意识醒来瞬间就完成了对号入座。——那没有成为一件列夫?托尔斯泰式的编辑工作真是令人吃惊。事情进展太顺利，让人觉得不真实。谁知道现在的斯科特还算不算是手术前那个斯科特呢？
“现在是几号？什么时候？还是手术这天吗？”
没有睁眼的视线是正常的深黑，没有视幻觉。之前斯科特设想过自己像邦纳综合征①患者那样，看见不断变化的风景和日常物品，或者栩栩如生的复杂乐谱，结果都没有发生。（“你不是有点小失落吧？”）大脑似乎特别善于处理这类情况。条件反射总能在关键时候帮他找到状态，找到平衡点。
他一动也不动。他全身上下的身体，沉浸在一种雾蒙蒙、酥麻麻的感觉里，相对还算正常。它们置身事外，对大脑种种运动置若罔闻。
这种情形也许持续了十多分钟，也许持续了一个小时。斯科特不能知道。他发现在这种情形下，就是计时也变得障碍重重。大脑霸占了所有思路。到这关头，时间都成了泡沫经济。
这时候的斯科特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自己身体一部分没有在身体里，而是游离在体外。他不能理解。
一直等“计算”渐渐平复下来——斯科特能感受到信息们找到位置、各自归位，他才得以开始寻思“计划”。
①邦纳综合征是在心智正常的人身上发生的一种鲜明而复杂的幻觉，这一病症以瑞士自然博物学家查尔斯·邦纳（Charles Bonnet）的名字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