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山

牛语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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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婆婆喈喈低笑了两声,说道:“老婆子无须你报答,还有两句话送给你:今朝得偿所愿,他日无悔无怨——”

    “这是什么?”魅瑙仔还是破天荒头一回见到会自己扫地的扫帚。

    老婆婆深深看了她一眼,如橘子皮般褶皱的老脸上泛起一缕微笑道:“路当然有的,却未必是条‘明路’。你真想知道?”

    “石姑娘!”魅嗣丽闻言不无难受,叹气道:“我们离天妃宫太远,恐怕她是听不见你的祷告的。不如你先起来,咱们另想法子。”

    老婆婆似乎是在回答魅嗣丽的疑问,双目却始终凝视着石颂霜,缓缓说道:“实不相瞒,说来简单,但几百年来老身还没有看到有一个人能够成功攀顶天阶。也许是他(她)们还不够虔诚,也许是不够执着。总之红粉骷髅花守护的落英天阶,只见人去,却从不见人回。”

    疾舞岩和魅嗣丽闻声赶至,却见一个白发老婆婆,身形影影绰绰好似用云气裁剪而成,手握竹帚不疾不徐地清扫过来。

    隔了会儿,五彩云气徐徐幻化道:“趁早回头,莫要自误。”旋即冉冉消散开去。

    石颂霜微笑道:“不用了,我去。”淡淡的语气里,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金色的光华渐渐变淡,斑驳的石碑从石颂霜的视野中消失不见,模模糊糊地她看到面前那座满是冰霜的石崖底部,赫然呈现出一条铺满粉红色芍药花瓣的冰梯,晶莹剔透顺着破开的冰壁迤逦攀升,直没入飘渺云端。

    石颂霜忙道:“恳请婆婆指点一条明路,晚辈感激不尽!”

    魅嗣丽却叹了口气,问道:“石姑娘,你能确定这就是传说中的苗疆神山么?”

    忽听一声呼哨道:“飞啦!”却是魅瑙仔已偷偷脱下一双靴子,一手一个扔了出去,打着赤脚在草地上欢呼雀跃,好不开心。

    疾舞岩哼了声道:“不管那么多,闯了再说!”一马当先往天妃宫飞去。

    石颂霜按捺心头的激动,亦步亦趋地跟在老婆婆身后。众人走出十余里,天色早已大黑,一轮皎月从东方升起,圣洁的玉辉照得雪山上下一片银白通透。

    老婆婆的竹帚从疾舞岩身旁扫过,慢悠悠道:“山野鬼怪,哪有什么尊姓大名?天妃宫外有八百里霞云寰阵守护,你们过不去的。年轻人,听了老婆子的劝告,别白费力气耽搁时间了,赶紧打道回府罢。”

    石颂霜的眼眸被这强光刺得几乎无法睁开,耳中但听到老婆婆尖声长笑道:“落英通灵,天阶再现……”

    那五彩云气再生变化道:“天妃娘娘不见外客,诸位请回。”

    老婆婆拊掌含笑道:“好姑娘,祝你一路顺风。若能见着天妃娘娘,便烦你代老身向她问声好——”青色的魅影徐徐淡去,只剩下一柄竹帚扫上下起伏渐行渐远。

    众人的心也随着石颂霜的赤足缓缓下落而提了起来,石颂霜的右脚落下许久之后,冰阶上的芍药花瓣依然故我,没有产生丝毫的异动。

    谁知这次两只靴子没有变戏法,直直地飞出也不打弯,很快就撞在树上掉落在地。

    疾舞岩挡在姐弟二人身前,全神戒备道:“请问婆婆尊姓大名,何故戏弄我兄弟?”

    石颂霜道:“多谢婆婆关心。好在晚辈无需跪一年,至多两日就够了。”

    她的话音尚未落下,蓦地前方五彩云气翻腾着变幻着,蔚蓝色苍穹下渐渐化出八个大字道:“神山禁地,来客止步。”

    她心中默祷道:“红粉花啊红粉花,你们即是通灵之物,就必能听见我心中所思。但盼你们懂得生离死别之苦,相思断肠之痛,许我走过天阶,得见天妃!”摒弃心中所有杂念,抬起莲足轻轻踏上了第一级冰阶。

    “真是一群白痴——”老婆婆叹了口气,抬起竹扫帚虚点过石颂霜、魅嗣丽和疾舞岩三人,说道:“我又不是天妃娘娘,救不了他,你们求我何用?”

    石颂霜疲倦地点点头。一路上魅嗣丽一直紧紧随护在她的身周,饶是如此,一日之间从南海天涯赶至苗疆神山,亦令她几乎脱力。

    这时候老婆婆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峭壁前停住脚步。石颂霜仰首望去,悬崖上积满冰霜平滑如镜,在月色里闪耀着动人的光泽。崖底青苔丛生,孤零零立着一块半人多高的石碑,斑斑驳驳,裂痕无数,依稀还能辨认出碑上写着“通灵”二字。

    猛听疾舞岩怒声大喝,挥舞手中法杖向上虚指。空中云气翻腾,凭空涌出一团湛蓝色的巨型火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落下来。顿时光焰熊熊,爆响如雷,数以百计的骷髅头被他的这式“冰火雷”轰得支离破碎,化为灰烬。

    不眠不休昼夜兼程,石颂霜在疾舞岩、魅嗣丽和魅瑙仔三人的襄助下,终于赶在日落之前抵达了梅里雪山。望着眼前瑰丽的大雪山,她微微松了口气,但缓缓坠落天际的落日,却在不时地提醒着这群远方来客——时日无多。

    疾舞岩手疾眼快,掣出法杖施展秘术,“喀喇喇”幻动出千百道冰蓝色电光,劈击向骷髅头。那些骷髅头被蓝电击中,头颅开裂冒出腾腾粉烟往下坠落。不待着地,便又化作片片芍药花瓣,只是表面明显多了几丝焦痕。

    魅嗣丽将魅瑙仔搂近怀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婆婆,暗道:“她竟是个魅影!”

    原因无他,只是这山中隐居着万千苗民虔心供奉的苗疆女神——天妃娘娘。

    魅嗣丽蹙起秀眉,劝道:“石姑娘,你身上有伤,莫如让我再去试一试。”

    “说来也简单,只要你不御风离地,不运气护体,每一步极尽轻柔,无论承受多大的痛苦,也要让红粉骷髅花感受到你心中的虔诚和善意。”

    石颂霜默默摇头,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博学多才的厉青原,又是一阵黯然。

    魅嗣丽不无沮丧道:“天妃娘娘若有意避而不见,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他弯腰捡起靴子正要再扔,耳朵里忽然听到针叶林中传来“沙沙”地轻响,就像是风吹起落叶发出的声音。

    在雪峰之巅云雾环绕间,隐隐约约有一簇微弱的红色光晕闪耀。

    然而话音传出去许久,那飘浮的五彩云气却再也没有动静。疾舞岩浓眉一耸,运气喝道:“我等万里求医,莫非天妃娘娘当真忍心见死不救?”

    暮色时分,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山,静静伫立在飘渺的云空之中。

    他身上的骷髅头越聚越多,远远望去就似一座缓缓移动的小山般堆压在疾舞岩全身。而愈往上行,骷髅头的道行亦愈见厉害,冰阶上下已尽为粉瘴吞没。

    飞出须臾,萦绕在五个人身周的云气逐渐变浓,色彩也在不断加深。夏日的风吹卷起一望无际的绚烂云海,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之下闪烁着美轮美奂的流光溢彩,忽而鼓荡汹涌恰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忽而悠悠飘逸宛若山间流水。

    “呼——”说时迟那时快,最底层的五六级冰阶上原本脉脉吐芳的芍药花瓣遽然绽放出夺目光彩,刹那间化作一个个狰狞的骷髅头,口喷殷红色瘴气朝着众人恶狠狠扑来,直似一团飞云罩顶。

    老婆婆不再说话,低头围绕石颂霜的身边一圈圈扫地。

    可芍药花瓣委实太多太密,铺满了每一级冰阶。既然无法御风,她就不可避免地要踩踏它们。望着从脚下碾过的芍药花瓣,石颂霜默然而虔诚地为它们祷告着。而似乎所有的红粉骷髅花都听见了她的默祷,也都静静地睡去,如一条绚丽的花毯,承托着她的娇躯朝着神山峰顶行去。

    “是这样啊。”老婆婆语气平淡如故,“姑娘,你为救情郎在此苦苦跪求不愿离去。只是天下男人多薄幸,纵然今日救活了他,也难保他日后不会另有新欢,弃你如履。”

    魅嗣丽和石颂霜各施神功,将围追而至的骷髅头击退。疾舞岩这才缓过一口气来,望着冰阶上肆虐狂舞的红粉骷髅苦笑声道:“好险,差点就下不来台。”

    ——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突然朝着天妃宫方向盈盈跪倒,双掌合十缓缓祷祝道:“天妃娘娘,只求您救活他。无论您有什么要求,晚辈无不依从……只要能救活他,即便你拿了我的性命去,我亦是甘之如饴!”

    魅嗣丽急忙拦住他,问道:“石姑娘,你可识得这阵法?”

    地下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颤动。原本班驳破旧的通灵碑焕放出刺目的金黄色光华,映照在碑后的万丈冰壁之上。

    疾舞岩暗松了口气,心中一笑道:“那婆婆原来是故意吓唬我们的,其实做起来也没那么难。”

    他安详地合着眼胧,仿似并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也许将在短短的几十个时辰后结束。

    一念未已,灵台陡生警兆。冰阶上的花瓣光芒暴涨,锐啸飞升。疾舞岩心叫糟糕,催运神息自体内迸射出一团蓝色冰光,将身躯严严实实地笼罩在内,口中一记呼喝步履不退反进,打算恃强硬闯。

    老婆婆静默了小一刻,拿起竹帚朝着东边的针叶林里缓缓扫了过去。

    跟着便听见一个声音在耳旁道:“小娃儿,恁的淘气!”

    老婆婆奇道:“这是为何?”

    石颂霜待红粉骷髅花渐渐平复下来,说道:“疾大哥,就请你们在山下等候。”

    魅嗣丽扶起魅瑙仔,愁眉不展地问道:“婆婆,那我们该如何通过天阶?”

    魅嗣丽见事有转机,从旁恳求道:“婆婆,请你大发慈悲,救救我们的朋友!”

    老婆婆手握竹扫帚,见魅瑙仔冲自己直瞪眼睛,咧嘴一笑道:“怎么,嫌我长得丑?”

    石颂霜心无旁骛,轻手轻脚地缓缓行走在冰阶之上。此刻的她清晰地感受到从芍药花瓣里散发出似曾相识的神秘气息,而自己也仿佛能体会到花儿们的喜怒哀愁,如果有选择,她实在愿踩踏这些蕴藏灵性的花瓣。哪怕是极尽轻微的一脚,也似是对它们莫大的亵渎与凌|辱。

    石颂霜盈盈一拜道:“请婆婆指点!”

    石颂霜轻咬贝齿道:“只要他能活过来,日后的事,我不管。”

    疾舞岩扬声道:“我等万里迢迢前来求医,但求网开一面!”

    所以石颂霜无时不在提醒自己,不能休息、不能倒下,早一刻到达便多一分救他的希望。

    “这是守护通灵天阶的红粉骷髅花,”老婆婆放下竹扫帚说道:“惊动不得。”

    然而远远望去,这神山与其他地方的雪山相比,确实也不见有更多独特之处。

    石颂霜含笑回头,目光流转向身后几人示意作别,冰雕玉琢般的莲足又轻踏上了第二级冰阶,依旧是安然无恙。

    魅瑙仔好奇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一条竹扫帚上下翻飞,不停地将满地落叶扫上半空。叶片在空中旋转飞舞了须臾,又徐徐飘落。

    石颂霜看了眼杨恒,答道:“因为他最多还有两日可活。倘使两日之内无缘得见天妃娘娘,我便陪他一同上路。”

    除了天意,除了天妃——他的生与死,便完全交托在了她的手上。

    疾舞岩如释重负,施动身法从冰阶上飘落,却是不敢再逞血气之勇。

    石颂霜跪立不动,虔诚道:“我相信,天妃一定能听见。”

    他不禁心中好奇,三步两步奔到那柄竹扫帚前,伸手就朝长长的扫帚柄抓去。哪知那竹扫帚竟灵巧地往旁一晃,让魅瑙仔抓了个空。

    她慢慢地俯身除下靴子,赤足站在冰冷的冻土上,将杨恒横抱于胸前,侧过脸道:“婆婆,晚辈这就去了。多谢您的指点,若能下山,此恩此德晚辈定当报答。”

    疾舞岩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我来试试!”小心翼翼地举步上了第一级冰阶。

    “砰砰砰砰——”幻变而出的骷髅头不停扑击在他的护体光罩上,张开森森利牙狠狠噬咬。疾舞岩全力运功抵御,只觉得体内神息飞快耗损,仅仅往上走了七八步远,身子便摇摇晃晃举步维艰。

    疾舞岩和魅嗣丽并肩站在石颂霜的身后,眼光须臾不离地专注在通灵碑上,心里默默计数道:“一、二、三!”

    魅瑙仔呆呆望着恢复如常的落英冰阶,张着嘴早吓得忘了放声大哭,嘟囔道:“这里也有鬼,我要回家……”

    可如果进不了山,见不着天妃,这最后的一丝期冀,也将要随着天边悄然逝去的晚霞一起泯灭!

    疾舞岩躬身拜请道:“求老婆婆成全,纵令疾某赴汤蹈火,亦是万死不辞!”

    魅瑙仔猝不及防,被打得凌空倒翻,一屁股坐在地。他皮糙肉厚,老婆婆又无意伤人,小肚子上捱一下倒也不觉得有多疼,可屁股却差点给摔成两瓣。两颗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个滚儿,嘴巴咧了咧便要嚎哭。

    雄浑的嗓音在空寂的雪山中隆隆回荡,久久不绝于耳,却依旧不见丝毫的回应。

    “不对!”疾舞岩霍然凝身,错愕地发觉到不管自己如何御剑飞行,都无法缩短与天妃宫的距离。似乎这雪山云海里有某种神秘力量,牵引着他们在不知不觉中绕着天妃宫不停地兜圈子。

    “姐姐,你看那里——”魅瑙仔忽然又欢呼起来,“棉花糖上有颗红色冰糖果子!”

    石颂霜早预料到此行绝不会一帆风顺,这闭门羹吃得当在意料之中。只是天下虽大,这里却是杨恒获救的唯一希望所在,如何能够只因为云间的几行字便轻易放弃,当下恳请道:“求娘娘慈悲!”

    魅瑙仔又再点头,老婆婆的容貌遽变,煞那间幻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煞气腾腾的鬼怪,把条青绿色的长舌从血盆大口里探出吱吱响鸣,卷起手中的竹扫帚对准魅瑙仔的脑袋瓜劈头盖脸扫将过去。

    疾舞岩不谙奇门遁甲之术,此刻尽管心急如焚却是束手无策,只好道:“这雪山云气里有鬼!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息片刻,一起想想办法。”

    石颂霜已打量石碑许久,看不出有丝毫通灵显圣之处。闻听老婆婆之言,她在通灵碑前跪倒,口中低低诵祷俯身叩首。额头碰触在坚硬的石地上,一片冰凉,可心里却分明有丝丝缕缕的光热燃起。

    魅瑙仔大觉有趣道:“扫帚还会说话?”但见竹扫帚后头浮出一道若隐若现,雾蒙蒙的青色身影,却是个头发花白满面皱纹的老婆婆。

    魅瑙仔浑身瑟瑟发抖,嚎啕大哭道:“姐,妖婆,老妖婆!”却不敢回头再看。

    众人飘落在雪山脚下的一片针叶林中,寻了块靠近溪流的绿草地稍事休息。

    老婆婆将石碑前的积雪扫清,露出一片褐色的石地,道:“姑娘,你到这儿来,向着通灵碑磕三个头。一边磕头,一边将你心中所求对着通灵碑小声说出。不过它是不是肯听,愿不愿显灵,老婆子也说不准。”

    老婆婆不置可否,手中竹帚一路不停,往石颂霜近前扫去,道:“姑娘,就算你跪到明年这时候,天妃娘娘也不会见你。”

    他的双目紧张专注着红粉骷髅花的反应,只见脚下的花瓣亮起微光,却并未像先前那般遽然化作骷髅暴起伤人。

    疾舞岩和魅嗣丽面面相觑,均听得怔住了。

    老婆婆急声喝道:“下来!”竹扫帚横空挥出,“啪”地抽在魅瑙仔的小肚子上。

    石颂霜凝住身形举目打量,四周空旷寂寥,不见人踪。她微提一口真气,回应道:“晚辈石颂霜,因一位至交好友身负重伤性命垂危,特来求请天妃娘娘医治。”

    疾舞岩紧揪的心稍稍松缓,叮嘱道:“石姑娘,路上千万小心!”

    “护山法阵?”石颂霜举手从钗上摘下一颗珠子,屈指运劲朝正前方弹射而出。“嗖——”珠子笔直飞射出十数丈后,飞行轨迹渐渐往右侧偏斜,最终划出一条诡异莫测的弧线,隐没在浓重的暮色中。

    石颂霜面向雪山遥望着数十里外在夜色里闪耀着瑰丽红光的天妃宫怔怔出神。眼前这不到三四十里的路程,竟是可望而不可及,再难向前半步。

    见魅瑙仔点头,老婆婆嘿嘿低笑道:“还有更丑的呢,你想不想看?”

    魅瑙仔见状鼓掌道:“有趣,有趣,我也要玩!”抬腿便要脱靴子。

    ——“见死不救……见死不救……见死不救——”

    石颂霜回以浅浅一笑,苍白的俏脸上宛若百合花开,令人不由升起怜惜之情。

    “这孩子怕是饿了。”疾舞岩苦笑着摇摇头,顺着魅瑙仔的指引眺望去。

    疾舞岩一省道:“适才可是婆婆用云霞显字?”

    巍峨而圣洁的雪山,或许她没有大漠的沧桑与旷远,也远不及大海的壮阔与浩瀚。但她自有她静谧神秘的美,犹如深藏闺中的佳人,若隐若现在夕阳余晖里,眸中闪烁着令人迷离的光彩。

    是的,太阳就要落山。夕阳将雪山与天空渲染得一片殷红,苍穹下是无拘无束的风在自由自在地吟唱,吹送来阵阵冰雪的气息。几头雄健的苍鹰舒卷双翼盘桓在雪峰之巅,发出一阵阵穿云裂石的遒劲长唳。

    路上每每倦了累了,想睡了,她都会看上一眼伏在疾舞岩身后的杨恒。

    “瑙仔,那不是红果子,”魅嗣丽眼睛一亮道:“是天妃宫!”

    原来故老传说,苗疆山泽中多有氤氲精气,年深日久聚而不散,渐渐便可孕育出魑魅魍魉诸般精怪来,这魅影便是其中之一。瞧这老婆婆走起路来步履维艰,老态龙钟,只怕已有上千年的道行。

    “哇呀……”魅瑙仔魂不附体,一张肥嘟嘟的小脸直比那鬼怪还青上三分,扔下靴子连滚带爬往回跑,边跑边尖叫道:“鬼啊……鬼来啦!”

    “好大的棉花糖啊。”魅瑙仔永远都是那副快乐无边的模样,望着雄伟的梅里雪山呵呵傻笑起来。

    “咦?”魅瑙仔看到面前像变戏法似地出现了一条落英缤纷的冰阶天路,大叫一声:“好多花!”纵身就往冰阶上蹦。

    疾舞岩击退芍药花瓣所化的骷髅,顿感一阵头晕脑胀,胸口发闷,知是中了瘴气。他忙往后退开两步,瞧着那些芍药花瓣没有发动后续攻击,这才接过石颂霜递来的解毒灵丹吞服入肚,体内症状渐渐舒缓,苦笑道:“好厉害的通灵花!”

    魅瑙仔愣住了,挠挠头道:“臭靴子,不听话!”光着脚奔了过去。

    也难怪魅嗣丽会有此一问。在苗民的故老传说里,梅里雪山乃是苗疆第一神山。不要说无人敢贸然入山,就连平日提及它时亦只能以“神山”二字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