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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祁快马加鞭赶回庄子，一下马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等他的孟珣。
孟珣一边跟着他快步往里走，一边汇报着情况：“是为公子，母子平安，大妃累了已经睡了，不过公子因是早产有些虚弱，如今乌敏聿在守着。”
赫连祁点点头，眼下他最关心的，是蓝槿。
屋里弥漫着的血腥味还未散去，阳光透过窗柩的镂空雕花照到屋里，暖黄的色调像是日暮西山，蓝槿就静静地躺在床上，被血和汗水浸湿的衣裳已经换了新的来，神色疲乏又苍白，仿佛没有了生气一般。
赫连祁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伸出手去轻轻抚过她的脸。
“……大妃睡了多久了？”他问孟珣。
“不过才一个时辰，急什么？”孟珣轻声道，顺带笑着好友：“妇人生产都这样，您自然不知是有多累的。”
“那……那能叫醒她吗？”赫连祁半跪在榻上，看着熟睡的蓝槿，问孟珣道。
“这……”孟珣很是为难，照理说蓝槿该休息，可赫连祁这样的要求问题，他也不好回答啊，只能硬着头皮道：“若是大妃精气神儿够，也不是不可以……”
可蓝槿现在的精气神哪里是够的呢？脸白的跟纸似的，连呼吸都是浅浅弱弱的，她才不过睡了一个时辰，赫连祁心疼，尽管想让她知道自己平安归来，但还是忍住了。
余生那么长，有的是时间与她平安。
蓝槿这边有人守着，赫连祁放心，可这边是放心了，可那头就该料理起剩下的琐事了。
轻轻带上屋门，赫连祁让孟珣跟他到园中说话。
“本王算了算时日，这才不过八个月，大妃身子一向很好，你开的方子一直在喝，郎中每次来问诊也说无碍，怎会早产？”赫连祁眉头紧锁，这一切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照理说是不会……”孟珣顿了顿，说出实情：“但属下赶来之时，拓跋家的暗卫已经把庄子给包围了，属下带人杀入庄子才发现里里外外全是拓跋暗卫，而娜瑟尔才从大妃的卧房里出来，想必……”
孟珣没把话说完，赫连祁就已经能够猜想出大概了。
难怪朝宸殿中的拓跋暗卫不过五十余人，原来大部分的人竟都被娜瑟尔调来这儿、只为对付蓝槿一个弱女子来了。
他没想过娜瑟尔会调动暗卫来找蓝槿麻烦，他只是担心皇后不会放过蓝槿，所以赶紧让一直周游在洛河城附近的孟珣带兵前来保护蓝槿。
若非孟珣带的兵马足够，若非他赶的及时……
赫连祁不敢想，他如今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陛下已经下旨，娜瑟尔活不了多久了，”他的神色里暗藏着巨浪，下一秒就能将人吞噬，“不过本王实在没想到，她会这么想死。”
“那大理寺的人何时来将娜瑟尔带走？”孟珣很关心这个当初差点害他和乌敏聿身首异处的人究竟何时得报，顺带多嘴了一句，“方才若非属下与乌敏聿及时赶到，大妃与公子恐怕就凶多吉少了……也还好是乌敏聿定要跟着来，否则若是当下去找稳婆，怕是就晚了……
也多亏孟珣提了一句乌敏聿，赫连祁这才想起儿子还在乌敏聿那儿。
“她人呢？”
“殿下是指谁？”
“乌敏聿。”
“侧厢呢，殿下方才没看见？”
当然没看见了，赫连祁满心都装的是蓝槿，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或事儿啊。
赫连祁点点头，摸了摸鼻子，转身就往侧厢走。
乌敏聿正抱着小娃娃哼着童谣呢，身子轻轻摇晃像是摇篮，满脸慈爱的模样。
孩子早就睡了，她却不肯把他放下，总觉得要亲自把他交到赫连祁或是醒来的蓝槿手里才踏实。
因此见到赫连祁进屋，赶紧起身，作势就要把孩子拿给他抱。
可她这一动，对外界敏感不已的小家伙被忽的惊醒，放声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赫连祁才觉得，这个生命原来真实地存在着，他身上流着他与深爱之人的血脉，是他们彼此深爱的延续。
乌敏聿见他哭，也慌了，可她即便再慌，如今也不该她多事，赶紧把孩子交到他手上去，“想必是知道父王来了，要父王抱的，爷快哄哄他。”
怎、怎么哄？
赫连祁双手一动不敢动，连怎么抱他都不知道，更别说去哄他了。
拿惯了冰冷刀剑的手，如今抱着一个软乎乎的娃娃，大哭大闹的声音比敌人的战鼓还要扰人心绪，让他一时之间自乱阵脚。
“吵什么……”赫连祁皱着眉，实在是哄不了了，只能低声威胁，“把你娘吵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么凶真的好吗？
乌敏聿看了孟珣一眼，满脸担忧，正想着要不要把孩子抱过来哄，免得赫连祁真的丧尽天良地打儿子，他竟然还真的越哭月销声，最后变成了抽泣，依附在赫连祁怀里，安心地嘬着手指。
血缘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有些时候两个人之间明明那样陌生，却因为血缘的牵引而在心底认定那是值得信任、值得依靠的人，
对于第一次嗅到自己爹身上味道的小家伙，爹这个字眼和感觉，大概就是他所有安稳的来源。
小家伙渐渐安定，在赫连祁的怀里再次呢喃着睡去，小婴儿身上独有的奶香味四溢，香甜的气息足以让所有的疲惫消失，让人放下心中所有的顾忌，此刻只愿让时间就此停留，停留在这美好里。
“爷！”
索达努一瘸一拐地闯进来，吓得赫连祁一机灵差点把手上的娃娃一扔，还好乌敏聿眼疾手快兜住了，见赫连祁这么不熟练，又把孩子抱回了自己手里。
“做什么慌慌张张？”赫连祁扫了她几眼，他手上还打着绷带，腿也一瘸一拐的，都是被碧云儿搀扶着过来的，“好好养伤，这段时日，就不用你跟着了。”
可索达努没听一个箭步上前就跪到了赫连祁面前，“属下该死，没能护好大妃，以致大妃早产，公子体虚，属下罪该万死。”
索达努很是自责。
庄子虽有他们十几个人护着，可无奈敌军数量实在庞大，他们死的死伤的伤，还是没能阻止娜瑟尔进屋，差点害的蓝槿母子二人丧命。
所以，他这是来负荆请罪的。
小家伙哭的很大声，赫连祁心系他，用眼神示意孟珣和碧云儿把他扶起来，从乌敏聿手里抱过小家伙，依样画葫芦地哄着他。
“父王知道，你不想父王怪罪他，对吗？”赫连祁对着小家伙轻声问着，连神色都轻柔了许多。
索达努一愣，一脸迷茫地看着赫连祁，而更多的是看向他手里的小公子。
“本王知道你已尽力，”赫连祁怕自己的声音吓着怀里的小家伙，把语调放慢放缓了许多，“大妃与公子无恙，你也大可不必自责没能护好大妃，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本王可不想身边少一个得力帮手。”
索达努闻言，喜极而泣，在碧云儿的搀扶下蹒跚离开，赫连祁逗弄着怀中小人的手，他的手那么小，只能堪堪将他一只手指握住，小家伙睁着眼睛好奇地望着他，他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可那眼睛有神像蓝槿，鼻子小巧也像她，嘴巴薄薄的倒像是他……
多么奇妙。
眼见着他们父子相处如此融洽，乌敏聿靠着孟珣，也倍感欣慰。
“若是在两年前，我可想不到爷也会有如此温柔的样子。”
“那能一样吗？”孟珣把她揽入怀中，笑着奚落她，“殿下的温柔，非常人不能见，大妃见的最多，日后，公子也能见得多。”
“本王看你们俩倒是话多，”赫连祁抬眼，暖意截然止住，寒冰开始蔓延，“你们，何时走？”
“用完就走，哪有这样的理儿啊。”孟珣控诉道。
也就是仗着小公子在，赫连祁不敢大声呵斥他们，孟珣才敢这么说话。
“怎么，还想留下？不想周游列国了？”赫连祁果然是压着声音说的。
“爷，我想留下，我想照顾阿景。”乌敏聿才不管两个大男人之间的斗嘴，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留下？你要如何留下？在陛下那儿，你可是个死人，”赫连祁低头看了看小家伙一眼，看着他安然的模样，突然就狠不下心来，抬头对黯自神伤的乌敏聿道：“别太久，最多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