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臣心一片磁针石(1)

禾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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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扰大家一分钟,我说个事情。”闫老师肩上挂着一个软塌塌看不出形状的黑皮包,踩着一双高跟罗马凉鞋进了教室,看样子连办公室都没去。

    “咱们班的清洁区划分下来了,除了教室门外走廊,还要负责高一物理组办公室。”闫老师边说边比划,示意走廊只需打扫前门到后门的距离,各班各扫门前雪,“劳动委员把这个事情也安排一下。”

    何晏衡站起来汇报:“老师,咱们昨天没选劳动委员。”

    “是嘛,忘了选了?”他今天早晨已经把第一届班委的名单和职务整理好贴在门后,闫老师上下浏览一番,“那有没有哪位同学自告奋勇愿意承担这个工作?”

    宋夷光捣捣刘炼胳膊肘,把嘴巴藏在语文书后面问他:“你不是光杆儿司令嘛,捞个官儿当当?”

    刘炼照旧半趴在桌上打哈欠:“劳动委员有啥好当的,还不如你的体育委员呢。”

    “也是,”宋夷光单手支着下巴,“出力不讨好,还容易得罪人。”

    “没人愿意?”闫老师食指在名单上点来点去,“那何晏衡,还是你辛苦一下,帮同学们排个值日表出来。名单你那儿有吧?”

    “有。”他答应过后再无声响,又安安静静看生物书去了。

    第一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叫阎建嵘。宋夷光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个子不高、腆着啤酒肚、稍微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形象,所以看到真人后很是吃惊。

    夹着教案走上讲台的阎建嵘,是一个三十来岁架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她声音好听却不苟言笑,就连及腰黑发都修剪得每一根都一样长,用一个呆板的黑色蝴蝶结发卡固定。

    阎老师连自我介绍都没做,开门见山问:“昨天让你们回去预习的例一和例四,都看了没有?”

    刚刚走马上任的数学课代表昨天赶着下午放学给大家宣布了这个噩耗,自然是被迁怒了一番,委屈得不得了。

    宋夷光小心翼翼地翻着书,她昨晚刚包好的书皮,每一科一种颜色,尽管她不喜欢学数学,也仔仔细细地把边边角角都包得平整。

    她乍舌道:“啧啧啧,这老师,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刘炼才从书包里慢慢吞吞地拿出必修一,压低声音答道:“她是年级组长,你不知道?”

    宋夷光瞪大了眼睛:“那肯定是个狠角色了……”先为她差了许多年的数学默哀三秒钟吧。

    她数学向来不好,中考时最后两道大题都是基本上放弃了的,知道公式,但不知道怎么用,知道得画辅助线,但不知道该往哪儿画。

    初中都费力,更别说高中了,集中精力听了几分钟,惊恐地发现才第一节课她就已经跟不上了。

    “老师黑板上写的啥?”刘炼仰着头眯起眼睛,“我忘带眼镜了。”

    “例一的第二种解法,”宋夷光认真地在空白处一字一句抄下来,“一会儿你看我的就行。”

    于是,本身什么都听不懂的宋夷光,本着要为刘炼同学负责到底的精神,生扛着把这节数学课撑过去了,几乎黑板上的每个数字她都抄下来了。

    “必修一不是特别简单,但是三角函数是必考,所以你们要重视。”下课铃响了好一会儿,阎老师还没讲完,“明天开始每人带一个草稿本、一个错题本,还有练习册别落在家里了。今天回去做第一章第一节所有的题,咱们明天讲。”

    宋夷光从书包里摸出一个手掌大的小本子,郑重地写下日期和科目:数学:第一章第一节全部。

    刘炼凑过来:“你还要记作业啊,跟个小学生一样。”

    “光哥的事儿不该管的别管,”她合上本子,封面上画着小兔子和粉色小花,也是她亲手包上的,跟其他所有的课本和练习册同等待遇。

    “哎哎哎,班长,你这可太不够意思了。”身后传来黄益峻的声音,他正跟何晏衡抢一张纸。

    宋夷光眼疾手快,从高处抽走了那张纸:“你已经开始安排值日啦,我可以申请擦黑板吗?”

    方格纸被分成五个竖列,横向是组别,纵向是任务,黄益峻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第一组擦窗户那一栏。

    “你个子高,可以。”何晏衡站起来把纸拿回去,“想在第几组?”

    她耸肩:“我都可以。”

    黄益峻不服气道:“凭什么她可以走后门,我就得去擦玻璃?你让我拖地倒垃圾都行,擦窗户明明是女生干的。”

    “哎呀你不懂!”宋夷光抢答,“女生有特殊时期嘛,你总不能让人家厚着脸皮来跟你说,今天大姨妈,不能动冷水吧。”

    何晏衡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居然还懂用人之术,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还有一点,考虑安全第一,”他补充道,“擦窗户是要爬高上低的,我的想法是一男一女,总得有人帮忙扶凳子。”

    宋夷光竖着大拇指拍马屁:“周到,周到。”

    “那成,你得给我搭个好看点儿的妹子。”黄益峻也不是胡搅蛮缠,只是觉得擦擦洗洗显得娘炮,经两人一解释,反倒觉得这个工作不能缺了他。

    何晏衡边写字边开玩笑:“本来想给你个小组长当当,看你这心术不正还是算了。”

    宋夷光指着自己:“我心术正,我来,我当。”

    他抬头笑起来,右眼的双眼皮有些肿肿的,显得大小眼:“这么积极,刚才选劳动委员你怎么不吭声?”

    “我这不是,干一行爱一行嘛,”她露出忧国忧民的表情,“体育委员和劳动委员总有不能兼顾的地方,但体育委员和劳动小组长可以呀,芝麻官也是官嘛。”

    黄益峻讪她:“你一个女孩儿官瘾还大得不行。”

    “那给你。”何晏衡把纸转了个方向,中性笔放在她的右手边,“把值日表排好,证明你的实力。”

    宋夷光的食指慢吞吞地勾住笔,心思转了好几个弯。

    这是在考验我?

    这重考验要是过了,是不是就算是敲开学生会的大门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语文学得好,背起谚语来是一套一套的,“我帮你排值日表,你也得付出点儿什么才行吧?”

    何晏衡乐意陪她玩,也露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神情来,默默用口型承诺她:“选票。”

    “成交!”

    盛佳藤刚去洗了脸,腕带上还在滴水,他停在宋夷光桌子旁边:“酸奶妹妹,你又跟班长达成什么肮脏交易了?”

    “你管我呢,”宋夷光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她晃晃手里的方格纸:“看看这是什么,还不赶紧来贿赂我。”

    盛佳藤定睛一看,抱拳道:“好光哥,千万别让我去打扫物理办公室。”

    她长长地“哦”了一声:“你爸在那个办公室?”

    “不是,我爸是数学老师,”他解释道,“那几个老师特别爱开我玩笑,从小凡事都拿我举例子,可烦死我了。”

    她追问:“开你什么玩笑?”

    “这你就别好奇了。”盛佳藤眼神不自然地瞟向别处,有几个老师总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另几个老师总问他有没有信心考上清华物理系。他总不能把实话告诉宋夷光吧,显得也太不谦虚了,虽然他真的向往那所国内最高学府。

    “总之,别的都行,扫办公室没商量。”他用食指狠狠戳她的桌面,圆形的水渍险些浸湿她的笔袋,留了一个自以为潇洒的背影走了。

    “哎,我可真为难呀。”宋夷光见他走远,装腔作势道,“这人有了权势,才万万不能为权贵折腰啊。”

    盛佳藤,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