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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落后的小城市，就算是重点高中的校医室也是形同虚设，一间小小的办公室，用灰白帘子把看诊台和一张病床分隔开，只备着几种常用药的柜子还没有宋夷光家里的大，医疗器械更是少得可怜。
校医是一位中年女性，架着眼镜观察了一番，按了按龚芮的脚背，让她脚尖点地缓慢地扭了一圈，又坐回椅子上：“没事，养两天就好了。”连处方笺都没拿出来。
“啊？”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宋夷光追加道，“可是她疼得厉害。”
别人不了解真实情况，龚芮自己还能不清楚吗？她赶紧晃晃宋夷光的手：“我现在好多了，别担心。”
“哪有那么娇气？这伤连红花油都不用搽。”校医呷了一口茶水，“要实在疼可以用冰敷一下。”
宋夷光将这一览无余的校医室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制冷设备：“哪里有冰？”
校医回答得理所应当：“超市啊。”
宋夷光再一次腹诽这位不负责任的校医，丢下一句“那我去买”抬腿就要走，被龚芮拉住：“夷光，不用麻烦了，我不用冰敷，你看，我都好了。”
她故意弄伤自己，的确是想利用和宋夷光的关系搅合得她错过学生会选举，不要再与何晏衡更近一步。但当她看到对方毫无怨言还忙前忙后时，又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一时间表情十分纠结。
但宋夷光会错了意，她以为龚芮摆出这样怪异的表情，是跟她一样觉得校医不靠谱，立刻挤了挤眼睛说：“那既然她没事，我们就先回班里了。谢谢老师。”
等走出校医室老远，宋夷光才偷笑：“你是不是不想在那里呆？”
龚芮根本无所谓，反正回教室里也写不进去作业，但开口却又充满无限感恩：“我就知道你肯定懂我。”
“我先把你扶回去再去买冰块，正好得取钱。”龚芮半个身子都倚着她，大夏天里，两个人的胳膊贴在一起，很快就被汗水弄得黏黏的。
龚芮走路其实已经不怎么影响了，装伤病她从小在行，但真到打针吃药又会瞬间给自己找好别的理由：“我来例假了，不能动冷水，冰敷会不会肚子疼？”
宋夷光愣了一下：“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你是痛经更痛，还是脚踝更痛？”
“我当然是不想痛经啦！”龚芮边说边站直了身子，“你看，我真的好多了，没跟你客气。”
宋夷光上下观察了一番，觉得她确实不是在逞强，才放下心来：“总之先把你送回去。”
两人走得慢，龚芮天人交战了好久，终于还是问出口：“我刚才见你往二楼去了，是有什么事吗？”
反正已经错过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宋夷光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是打算去参加学生会选举来着。”
龚芮毫不意外，这证明自己之前的分析没错。
她眼眶立刻红了，歉意半真半假：“夷光，都怪我，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害你没能过去。你现在快去吧，快走吧，我可以一个人回去的，你快走。”边说边推她。
宋夷光怕她站不稳又跌倒，牢牢攥住她的手：“你干嘛呀，这怎么能怪你呢。我……本来就没准备好，都有点不想去了。”
龚芮愧疚地低下头，咬着牙往前走，其实脚步并没有加快多少：“那我们走快点，你还能赶得上。”校医室里有表，她刚才看过时间，已经过去15分钟了，等再拖一拖走回教室，选举肯定结束了。
“哎哎哎，你小心点。”宋夷光连忙拉住她，走得更慢了。
两人一个不停道歉，一个不停照顾，终于是回了教室。龚芮安安稳稳坐在了座位上，宋夷光千叮咛万嘱咐“如果你想请假回家我一会儿去帮你请”，才匆匆喝了口水，又偷偷从后门溜出去了。
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但她直觉何晏衡一定会帮她。
她一路小跑到会议室门口时，正听到里面在鼓掌。她做了两个深呼吸，敲响了门。
开门的人宋夷光不认识，但她立刻展颜笑道：“不好意思，来迟了。”
会议室里围坐着一圈学生，二十来个，何晏衡正站在他们中间，看到她进来，像是舒了口气。
建嵘姐坐在对面，视线被何晏衡挡住，歪着身子看她：“你是12班的？”
宋夷光数学不好，对数学老师有天生的怵意，再加上建嵘姐不苟言笑，她闻言立刻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老师好，我是12班宋夷光，来迟了，不好意思。”神情满怀期待，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吧。
“你们班来了三个人？”建嵘姐看向何晏衡，“行，你先继续。”
开门的同学已经坐下了，宋夷光也挤不进内圈里，也不敢从角落里拖椅子过来坐，只好尴尬地站在门口，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她的窘迫，他尽收眼底。
“我接下来想表达的一点，也是我认为作为主席、作为学生会成员非常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要以最大的热情和耐心，去帮助需要帮助的每一位同学。”何晏衡不动声色地替她解围，“这里就有一个绝佳的例子，我们班宋夷光同学。”
突然被点名，她诧异地抬起头。
“她迟到，是因为刚才课间，我们班一个女生下楼时崴了脚。宋夷光发现了她，并及时送她去了校医室。”
副班长举手发言：“我可以作证，当时我们都在。”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就连建嵘姐都笑盈盈的，不再严肃地板着脸。宋夷光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其实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帮助同学，不但体现在生活中，”他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更重要的是在学业上。如果有同学来问题，不要藏着掖着，我们在给别人讲题的同时，自己也能将这个知识点再巩固一次，对双方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的事，何乐而不为？所以我认为作为学生干部，一要有责任心，老师和学校交代的事情要及时完成，别偷懒，别怕麻烦；二要严于律己，成绩和作风都要成为同学们的标杆；三要乐于助人，同学们有事求助，那是信任我们的表现。我说完了，谢谢大家。”
宋夷光仔细地听他的演讲词，他说得很口语化、很随性，相比起来自己的内容跟他的大同小异，但说法就有些太正式太传统了。怎么同样是套话，从人家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更有水平了呢？
同学们都鼓起掌来，宋夷光也心服口服。
“说得好。”建嵘姐在笔记本上打了个勾，“还有没有要竞选主席的？”视线落在宋夷光身上。
她早已萌生退意，结结巴巴地回应：“我，我觉得，何晏衡说得特别好，我肯定，比不过他呀……”
同学们都轻声笑起来，建嵘姐饶有兴趣地建议道：“你先拉拉票，万一我们更支持你呢。”
宋夷光其实闹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但年级组长总不至于拿学生开涮，所以她也不扭捏，朗声把早已滚瓜烂熟的演讲稿背了一遍。只不过为了不浪费大家一分一秒，她只挑了几个要点出来讲了讲，整个过程连一分钟都不到。
“……如果我有幸能加入学生会，我一定更严格要求自己，优秀的成绩，和无私奉献的干事，我都会尽全力做到！”
其他人的掌声都是礼貌性的，唯有何晏衡，眼睛里装着笑意，鼓得特别真诚。
“干事？真的不当主席吗？”建嵘姐打趣她：“你是不是之前12班的领唱？”
年级组长居然还记得自己，宋夷光刚放松的身体又紧绷了起来：“是我，老师。”
“你先坐下。我们先把主席选了。”建嵘姐记下她的名字，和善地说道：“但是你们班来了三个人，都投票的话有点不公平，所以你就——”
宋夷光立刻会意：“好的老师，我明白。”
“那我们就举手表决，”建嵘姐满意地点头：“宋夷光，你来帮我唱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