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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三、四、五开运动会，作为体育部编外人员的宋夷光从这周日就开始忙活了，几乎把所有休息时间都贡献给了运动会筹备。
实验中学的操场不大，高一新生们端着自己的板凳围坐一圈往往稍显拥挤，且只有最东头的篮球场是水泥打过的地面，其他地方全是原生态黄土地，连跑道上的白线都早已模糊，亟需加强。体育老师划区的时候，宋夷光一直在心里祈祷：千万要12班坐在水泥地上呀！没想到许愿还真灵了。
她提着黄色颜料按照示意图在每块矩形里写下班级，13个班写完，也差不多围着操场跑了一圈。
“也不知道我有生之年，”她的刘海长了，总是扫到眼睛，怪痒的，“能不能在塑胶操场上开一次运动会。”
说起来令人失笑的是，宋夷光在黄土地上做了六年早操后，毕业那年暑假，她的小学建了塑胶操场；初中又在一下雨就会把鞋跟陷进去的泥操场里上了三年体育课，结果一毕业整个四中都搬去了现代化新校区；现在上了高中，还是没能逃脱这个“母校定律”。
她写完最后一个字，冲着在堆沙坑的体育老师喊道：“王老师，还有什么要干的吗？”
“字儿写得不错，你先休息会儿。”王老师夸道，“你报项目了没有？”
宋夷光走过来，摸了摸还有些湿润的沙子，觉得他们俩好像建筑工人：“报了三级跳。”
“那正好，”王老师往坑里又扬了一铲沙子，“你可以先在这儿练练。”
她突然有了大事不妙之感：“这是给三级跳用的？”
王老师胳膊放在铲子上歇了口气：“你都不会三级跳你报什么？”
她鼻子眉毛都皱到了一起：“我是赶鸭子上架的。”
“你腿长，使劲蹦就行了。”王老师笑道，“总共只有9个人报三级跳，正经会跳的估计没几个。”
宋夷光有点后悔了，她突然发现，12班虽然能坐在水泥地上，但离三级跳的沙坑也太近了吧！只隔着11班的区域和一条窄窄的通道而已。这样的话，如果她没能得奖，岂不是全班师生都能见到她灰溜溜的样子了？就算12班同学看不到，那11班她认识的人也不少呀！
“老师，”她自言自语道，“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何晏衡和副主席到的时候，宋夷光正在主席台上挪桌子，他刚从地下通道出来就一眼看到了她。
“辛苦了。”
“主席，”她笑着打了声招呼，“你们忙完啦？”
体育部说破天也只有四个人，有些忙不过来，所以何晏衡二人负责的是将遗漏的几个号码牌重新核对、印好，送去运动员手上，其中就包括宋夷光的。
“这是你的，”他把折成方块的布料展开，上面印着红色的数字1212，“配了两个别针。”
副主席突然看了他一眼，又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宋夷光一番。
怪不得，刚才明明不顺路，何主席还非要拐去超市买了两个别针，本以为这个号码牌是他自己的呢……
秋老虎已经过去，天气说凉就凉。男孩子可能还穿着短袖，怕冷的女生已经罩上了校服外套。她道了谢接过，重新叠好揣进口袋里：“主席你是多少号？”
“1209。”
“那你啥时候比赛？”
他刚把赛事安排连同号码牌一起分发给各班，自然记得清楚：“接力是明天，足球踢远是周五吧，跟你的三级跳一天。”
宋夷光的心七上八下的，最好是同一天比赛，最好那天大家都有比赛，最好不要有人来围观她三级跳……
“主席加油！”她攥紧了拳头，“明天我号召全班女生去给你加油。”
宋夷光说到做到，当第二天运动会正式来临，广播里通知“请男子4×100米接力赛选手前往裁判席签到准备”的时候，她也积极地站了起来。
运动员入场要求全体穿夏季校服，她举着班牌迎着凉飕飕的秋风走在前面，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直到入座后套上厚外套捂了好一会儿才暖热手脚。她是体委，坐也自然是在最前面，其他同学都躲在后面看小说写作业，还有人在嗑瓜子玩手机打扑克，她只能端端坐着，美其名曰“代表12班形象”。
“咱班男生要去跑接力了，谁跟我一起去加油吧！”
女生们大多意动但羞于行动，男生倒是乌泱泱站起来一大片。
何晏衡甩头作了个手势：“走吧。”有你加油就够了。
宋夷光像只小蝴蝶一样左飞飞右飞飞：“主席，你紧张吗？”
“还好。”
黄益峻走在何晏衡身旁，殷勤地替他甩甩胳膊捏捏肩，活跃得仿佛要赛跑的是他自个儿。到正式比赛时，也是黄益峻不遗余力喊得最大声，宋夷光那么响亮的领唱的嗓门都没压过他，把嗓子都喊痛了。
何晏衡是第三棒，第一、二棒的同学未能领先，落在了第四名，好在和第三名差得不远。他要想追超，给第四棒同学多留空间，势必要拼尽全力。他也许不紧张，宋夷光倒是紧张坏了，看到他弯下腰预备，她呼吸都屏住了。
“主席主席来了来了！”第二棒同学嘶吼着步步靠拢，她双手交握在胸前，“接棒接棒！”
何晏衡从小学开始踢足球，大腿力量非常扎实，爆发力稍次。但他鞋尖抵着起跑线时，余光看到站在重重叠叠助阵的人群最前面那个纤细的人影时，居然罕见地有了一丝期待。期待如果自己赢了，她会不会欢呼雀跃一蹦三尺高。
隔壁道交接棒时没拿稳，惊得旁边陪跑的同学一声惊呼，都替他们捏了把汗。唯有宋夷光，眼神停留一秒之后就迅速看向何晏衡，这是个机会，抓紧！
没有任何眼神交流，但他们想法一致，何晏衡也并未多关注隔壁道的突发情况，将接力棒紧紧攥在手里就像炮弹一样发射出去。
初中毕业时有体育考试，女生要测800米，宋夷光跑得气都要断了。
但此时的她，陪跑的她，边跑边喊的她，虽然不能跟何晏衡保持同样速度，但也丝毫没感觉到累。
他不负众望，追到了第二名，接力棒递出去的那一刻，他顾不得脚下的尘土飞扬，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喘气。
宋夷光追过去，自然而然地替他拍了拍背：“给你水。”
慢了一步的黄益峻默默地拧开瓶盖给自己灌了一口。
“主席你一口气超了两个人！”她果然如他所想，高兴得手舞足蹈，“你跑得超快！‘嗖’地一下！”
周围的加油声不绝于耳，广播里还在循环通讯稿，宋夷光仍沉浸在反超的兴奋里，叽叽喳喳嚷个不停，实时给他播报第四棒的战况。
心跳很快，内心却很悠静。他直起腰，豆大的汗珠在额头上淌成小溪：“幸不辱命。”
高一12班以小组赛第二名的成绩出线，何晏衡作为扭转时局的第三棒，是被簇拥着回班的。
龚芮和张一诺站在跑道边远远地冲他们挥手：“何晏衡，你太厉害了！”边说边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掌。
“你们没去起点吗？”宋夷光迫不及待地跟她们分享，“主席起跑的时候，风把我的裙子都带起来了！”
这个说法有些夸张了，因为他在中间跑道，离她还有距离，但还是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
“我看到了！”龚芮附和，如果眼神能撒花的话，那现在何晏衡面前应该是花团锦簇，“你帅到我想写篇通讯稿歌颂你一下。”
每班每人每天有最少五篇通讯稿的强制任务，其中最少播出三篇。因为这一项与最佳风采奖挂钩，大家都叫苦连天，甚至前一天晚上就从网上抄好了事。
状似调侃的一句话提醒了宋夷光，她身兼收稿一任，但到目前为止，手里连一篇都没收来呢。
她立刻吆喝道：“大家别忘了通讯稿！可以写一篇夸夸咱们班接力赛小分队呀！”
同学们稀稀拉拉地应和几声，又很快各干各的事去了，宋夷光不得不逐排逐座地通知：“写稿写稿写稿写稿。”强行收缴几篇之后坐下来摊开本子。
别人写不写都不要紧，她已经构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