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为我一挥手(2)

禾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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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席,你下课先别走,我问你个事儿。”

    上课铃打响了,老师还没来,宋夷光试探地先打了个预防针,何晏衡应好。

    “是不是艺术节的事?哎,我知道我知道,”黄益峻不参加则已,一旦决定了要出节目,他比谁都积极,差点被口水呛住,“我来跟你说,就是……”

    宋夷光隐约听得到他的话,有人为她牵线搭桥,她省了事便觉得轻松了一些,将来如果主席也给她软钉子,好歹心理上已经有准备了。

    可黄益峻的聒噪戛然而止,她抬头看,果然是浩爷迈着四方步踱进来了,同学们伴随着副班长的一声“起立”稀稀拉拉地喊“老师好”。

    黄益峻猫着腰浑水摸鱼,眼神在何晏衡的脸和历史书上流连,趁乱问了一句:“情根深种?”

    何晏衡正一边鞠躬一边掏出橡皮,一点一点擦掉了一排潦草的铅笔字:我想听她说。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黄益峻瞬间精神了,声音压到最低:“你也太没原则了,初中的元旦晚会请了你三年你都没上过。”

    她的事,她就是原则。

    何晏衡轻轻扫开橡皮屑,继续写道:不一样。

    黄益峻憋住笑:“有啥不一样的,不就是人不一样呗。”

    他又一字一字擦掉,身体往前倾了倾:“宋夷光。”

    她朝后靠过来,听见他问:“有纸吗?”

    宋夷光在书包第一层摸了半天,先是摇了摇头,再单手背后递过来一片没拆过的湿巾,同时偏头快速说:“可能已经干了。”

    他两指从她手中夹住湿巾,轻声言谢。

    黄益峻见他接过来又不用,忍不住问:“你要纸干嘛?我给你。”

    他指了指桌子上越聚越多的橡皮渣:“本来是想擦桌子的。”

    “大哥,”黄益峻不明其道,“你吹口气不就行了。”

    何晏衡不再答话,也不再写字,扬着头认真听讲。黄益峻琢磨了半天,总算开窍了。

    合着主席一波骚操作,就只是为了跟宋夷光说句话吗?多么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暗恋啊!

    宋夷光想速战速决,下课后直截了当地转过来问:“主席,你愿意表演节目吗?”

    “什么节目?”

    “就是艺术节,咱们班会乐器的人多,所以想排一个器乐合奏。”

    “什么曲目?”

    居然没有直接拒绝?宋夷光本来腹稿都已经打好,迂回的套路一环扣一环,但现在看来好像不太需要了。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愿意?”

    她的神情、语气,期待中藏着忐忑,还有一点点小结巴。

    何晏衡心上突然被羽毛撩了一下,像是受了蛊惑,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虔诚:“我愿意啊。”

    啧啧啧,黄益峻暗自摇头,谁能想到从前只肯站在人后合唱的主席,这次轻而易举地就答应上艺术节了呢,都不用人家求他,一句话就搞定了,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偏心是什么?何晏衡,是真栽了。

    宋夷光太高兴了,攥着拳头咧着嘴,无声地尖叫了半天,连忙去叫文艺委员过来:“你们一个长笛两个小提琴,商量一下曲目吧?”

    “主席答应了?”文艺委员也很激动:“真的?太好了!”

    “只有我们三个吗?”何晏衡等两个女孩子互相挽着手笑够了才问,“三个人可能撑不起合奏吧。”

    文艺委员笑容瞬间凝固:“没错,高兴得太早了。”

    宋夷光没学过乐器,不懂就问:“那要几个人才够?”

    何晏衡分析道:“艺术节在市文化大剧院办,舞台很大,如果只有三个人的话,场面也不太好看。”

    “都怪盛佳藤,”文艺委员受挫地小声抱怨,“要是有个钢琴,多少还能镇住场。”

    宋夷光晃了晃她的胳膊:“这不能怪他呀。”

    文艺委员深吸一口气:“那主席,我们在班里号召一下,行就行,不行我就策划别的。”

    于是周五下午,高一12班有极小部分同学都怀着跃跃欲试的心情,有的背着大块头,有的拎着长盒子,放学后默契地留下没走。

    宋夷光飞速上了厕所洗了手,再回教室时正好看见何晏衡从黑匣子里轻柔地取出一支银色长笛。

    他的身边,或坐或站着几位同学,有架着小提琴的,有挂着吉他的,有抱着琵琶的,会古筝的女生正在给大家放音频,是她弹奏的梁祝,副班长正把萨克斯往出拿,看见她回来说:“人齐了,快关门。”

    没有乐器傍身的宋夷光很乐意为大家效劳,她一路小跑着插上前后门插锁,搬了凳子坐下,准备欣赏这场别开生面的音乐会。

    何晏衡正倚着桌子将笛头往里插了插,他穿浅蓝色针织衫,衣服洗得有点长了,他挽起袖子,简单地试了几个音。

    能带乐器来的同学们都不害羞怯场,每人都展示了一段,以黄益峻最骚包,拉琴还不够,还转起了圈,在教室里迈着夸张的大步走来走去。

    宋夷光只是笑,没像平常一样调笑他,因为她觉得,能掌握一门乐器实在是太酷了,她情不自禁地给每个人鼓掌。

    她站在能看到何晏衡侧面的地方,见他低垂眼眸看向斜下方,将笛子支在唇边。她突然恍惚,好比置身于古代文人诗会,各位公子王孙都穿得锦绣贵气,觥筹交错间,只有他一人立于船头,一袭白衣,一支笛子,风度翩翩,绝代风华。

    她不知道他吹的是什么曲子,但节奏轻快愉悦,让她一会儿看到丢了帽子着急转圈的小丑,一会儿看到胖乎乎的小麻雀在枝桠间蹦跳啁啾。她沉浸其中,其他人都成了背景。

    黄益峻遗憾地看了看陪伴自己十年多的小提琴,惆怅地心想,怎么自己拉琴时,就没有女生露出这种崇拜的眼神呢。

    一曲毕,文艺委员激动地蹦了起来:“主席,你太牛了!”

    何晏衡谦虚地笑了笑:“我们曲目定了吗?”

    小助手宋夷光及时上线:“距离初选还有两周加一个周末。”

    “哪有那么多时间排练,”黄益峻把小提琴收好,“所以就挑个简单的呗。”

    “梁祝简单啊,”弹古筝的女生说,“学啥乐器都得学梁祝啊。”

    大家都笑起来,中华传统名曲确实是所有演奏爱好者的必备曲目。

    文艺委员皱眉道:“艺术节哎,梁祝是不是太悲了?”

    “你们有人看过加勒比海盗吗?”副班长举手发言,“主题曲挺适合的,我谱子都带来了。”

    宋夷光凑过去看新鲜,黄益峻嫌弃道:“你们萨克斯居然是简谱?”

    副班长立刻怼回去:“我这是为了抄下来给你们看。”

    宋夷光没看过电影,指着题目弱弱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她趴在桌子上,何晏衡就站在她身侧:“He’s/a/pirate,海盗的意思。”

    她仰头看他:“难吗?”

    黄益峻开始唱谱,被副班长嘲笑跑调,何晏衡接过谱子又研究了一会儿:“简谱看不太出来,但电影的主题曲一般都不会太难。”

    “这西洋乐,那我们古筝跟琵琶就不用了呗?”

    文艺委员有些为难地想了想:“再看看。”

    没有定音鼓,也没有钢琴,音准是个问题。没有指挥,节奏也是个问题。没有场地,排练更成问题。当初只想着合奏多么酷炫多么震撼,完全忽略了现实问题。人太少撑不起场子,可是人多了又难以控场。

    几个人发了愁,在QQ上拉了小群商量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稳中求进,一长笛一萨克斯两小提琴,哪怕效果差一点也比乱成一锅粥强。

    宋夷光按他们的需求打印了乐谱,几个人先在黄益峻家练了一回。

    选在黄益峻家原因有二,一是他家位置最居中,二是他爸妈都是医生需要值班,经常不在家,加上黄益峻本身就贪玩爱热闹,敞开大门欢迎他们来。

    “这个曲子好像比我想象中的难……”副班长有些愧疚。

    “长笛没有和弦,我还行。”何晏衡道。

    “我们每天都在进步呀,对不对宋夷光?”文艺委员挤眉弄眼道。

    “必须必呀!”他们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宋夷光这个门外汉却是每一次都听得浑身热血沸腾,“你千万不要有压力。”

    黄益峻向来贫嘴,这时也懂得为人纾解:“到时候咱们脸上都画油彩,戴那种帽子,演完了喊一声‘I/am/a/pirate!’多带劲儿啊。”

    这一次排练结束,何晏衡特地慢吞吞地走在最后,叫住宋夷光问:“你作为观众,观感如何?”

    “说实话吗?”她做贼似的瞅了瞅前面的副班长和文艺委员,“有点空。一般都是配乐诗朗诵或者歌伴舞,纯乐器的话,除非交响乐团那种规格,要不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似是重复又像追问:“少了什么?”

    她的视线投向公交车站,那里有人在研究站牌,有人冲着车来的方向眺望,有人大声地讲电话,有人和身边人聊天,有人焦急地不断看时间。

    宋夷光眼睛一亮:“少了点儿动静。你们四个全都站着不动,整个舞台就有点死板。”

    何晏衡觉得,她真是神奇,总能在僵土中发出新芽来:“那就加点儿动静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