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心里长了颗毒瘤

晨晓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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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莫笑惺忪地睁开眼。她很紧张地抬头,还好,他还在。

    他熟睡的样子,像小时候爸爸出差带回家的洋娃娃,睫毛长长的,翘翘的,嘴角还像噙着笑。莫笑看着看着,嘴角也扬起一丝笑,可顷刻,眉梢就皱了。

    食指捻着嘴角,微微有点疼,她忽地想起昨晚,脸唰地红透了。她急忙把脸埋在了他的怀里,可他暧昧低沉的话语似乎还回荡在耳边,“从今天起,你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了。”

    嗓子眼都似乎有点疼,味蕾似乎还回味着昨晚的癫狂,她更加埋低了头。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真是疯了,疯到为了他竟然什么都愿意。

    “嗯……”雷鸣霄翻了个身,半个人都压在了莫笑身上,睡梦中手还不老实。

    这才是他。

    莫笑攀着他的背,有些贪婪地轻轻抚着,眼睛都有些潮了。如果爱只剩下回忆,那该是何等苍白?

    “鸣霄……鸣霄……”婆婆的声音一路从书房杀了过来,顷刻,房门就被敲得砰砰响。

    莫笑吓得浑身一激灵,抬头间就撞上他的目光。

    雷鸣霄显然还没睡醒。闻声,他不耐地皱眉,却是凑着吻了吻她的额:“Morning kiss。”

    他嘴角似笑非笑的弧线像记忆里一笔悠远的素描,看得莫笑都有些出神,眼睛似乎越发潮润了。

    “别敲了!”他的声音晃过脑门,莫笑就看到他翻身站了起来,草草地套上衣服,慢悠悠地走去洗手间。

    她觉得不真切。直到隔着洗手间的玻璃门,她听见他在喊:“老婆,挤牙膏。”

    餐桌上,婆婆的眼神比榨汁机里的刀片还犀利。

    嘎吱嘎吱——莫笑只听见婆婆手中的刀叉划着骨瓷盘,似乎是刀刀都恨不得划在自己身上。

    她涨红了整张脸。她搞不懂新婚燕尔,她好不容易和丈夫亲昵一次,怎么在婆婆眼里就像犯了七出之条。更何况昨晚……她都辨不清他们到底算不算做过,说没有,又好像有,说有,他们压根没那种……接触。想到这里,她的心莫名地又沉了下去。她希望只是自己的错觉,可她总觉得昨晚似乎是扭曲的,他似乎还是排斥她的。

    雷鸣霄一贯地漠然。其实,他在观察她,从今早起来就一直默默地观察。她依旧闷闷不乐、心事重重。尤其是她面对老妈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受气小媳妇。

    “路姨,”雷鸣霄终于发话了,“回头把我的东西搬回主卧,谢谢。”

    莫笑和雷妈妈几乎是同时抬头。一个眼里闪着亮光,一个眼里燃着怒光。

    雷鸣霄刻意捎了丝微笑给她。他有时都错觉自己成了慰安妇了,真他妈讽刺。不过,想起昨晚,他就释然了,还不露声色地睨了她一眼。深喉这种重口味,他从来不玩,不是清高,而是……他总觉得缺乏安全感,就像把命门捏在个不相干的女人手里。可昨晚,他破戒了。

    他抿了口咖啡,味道不错。嘴角勾起一缕笑,他鲜有的和颜悦色:“难得周末,今天出去走走。”他说服自己,哪怕是酒店里的女人,为自己提供了那种服务,他都该做点表示。稍稍示好,很正常。可顷刻,他自觉无耻,嘴角都不自在地扯了扯。

    “嗯……”莫笑咀着口鸡蛋卷,不住地点头。那眼神像幼儿园里第一次得大红花的小朋友。

    雷妈妈黑着张脸,咯噔推着椅子就起了身。

    周末散心,最终没去成。莫笑如履针毡地坐在客厅,音响声音放得老大,似乎都盖不住楼上书房瓮声瓮气的争吵。

    这是莫笑第一次惊觉,雷鸣霄的助手竟然这么牛,敢当着老板的面叫板拍桌子。再看婆婆,一脸气定神闲,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干妈说的,是真的吗?”路云风直挺挺地站在书桌前,玻璃窗透过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照得他像白脸的无常。他环顾书房:“你要搬回去和那个贱女人住了。”

    雷鸣霄靠坐在电脑椅上,冷冰冰地盯着他:“这是我的私事。”

    路云风冷笑:“你答应我的,答应蕾蕾的。”

    雷鸣霄直起身,屈肘枕在桌子上,双手交叉着,似乎是沉思。他皱眉:“我没……”他想说,他没碰她,可话到嘴边竟然说不出口。他们昨晚算什么?他扪心自问,那真不算做过?

    路云风气得嘴唇都微抖。他移开目光瞟向窗外。忽的,他掏出手机,飞快地点着。

    嗖地,书桌上的手机响,屏幕亮了。雷鸣霄狐疑地瞟一眼,又抬眸睨一眼路云风。慢悠悠地,他抓起手机,只一眼,他爆豆似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整张脸唰地白了,他捂着额,胸口突突的,似乎是心肌梗塞病人忽然犯了病,呼吸急促到整个房间都漂浮着他的喘息。

    咯噔……他把手机撂在桌上,下意识地避走了数步,甚至还排斥地别过了身体。

    “你看看蕾蕾的样子!”路云风的眼睛红了,泪光打着转,“你看看!”

    那张苍白的脸,下巴尖得都像锥子,空洞的大眼睛,笼罩着半张脸的呼吸面罩,还有绞缠不清的管子……雷鸣霄不敢再回想。他捂着眼死劲揉了揉,眼珠子死疼死疼。

    “你对那个贱女人心软的时候,就看看这个!”路云风闷吼。他步子急促地腾走几圈,渐渐平静下来。他扭头,语气颓废:“别骗自己了,雷鸣。别再找借口。什么和梁肖斗?你只是想留她在身边而已。你……动心了。”

    雷鸣霄像被闪电劈过。他猛地扭头看他,那双眼睛像通了电,嗞嗞地烧得通红。动心?借口?怎么可能?

    “你得找个女人了。”路云风忽然就很平静。他甚至走过来拍了拍雷鸣霄的肩膀:“动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心里长了颗毒瘤,就挖了她呗。最奏效的方式是找另一颗瘤子填上。”他变成了拉皮条的:“蔓蔓联系我好几次了,说你都不接她电话,小姑娘伤心了,哄哄吧,顺便泻泻火。”

    雷鸣霄拂开了他的手,神色孤傲:“别以为你有多了解我。动心?我都没心,怎么动?”

    路云风下楼,婆婆就急冲冲地迎了过去。他们在玄关悄声地唠叨了好久。婆婆再回来时,脸色吓人得很,真是恨不得不用喝水都能把自己给生吞了。莫笑很不自在,局促地躲去了楼上。

    敲书房门,他没应。门没锁,莫笑推开了门。

    秋日的暖阳,洋洋洒洒地照透了整副窗子。他坐在电脑椅上,背对着门,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映在阳光下,像极了古希腊广场伫立的雕塑,刚毅、冷凝,透着吸附魂灵的魅力。甚至乎,连他伏在扶把上的手臂都是鬼斧神工的,颀长的指、光洁的指甲,挠心,晃眼。

    莫笑缓缓走了过去。像个朝圣的信徒,她缓缓俯身,缓缓蹲下,缓缓抬起胳膊,轻柔地覆上他的手背……

    她想柔声问他一句,“老公,怎么了?”可是,刹那间,随着她的掌心覆上他手背,他暴怒似得抽手拂开她,雷击似得弹开,那一声闷吼,“别碰我!”震穿了她的耳膜。

    她呆呆地保持着被他拂在地上的坐姿,眼睛像那排书柜,冷不丁被电脑椅弹得撞上,轰地,泪夺了眶。

    雷鸣霄像钉在了椅子上,脸色泛黑,眼睛通红,眼角似乎泛着泪熬干的痕迹。他一手抓着扶把,一手抓着手机,手机屏被他掐得一闪一闪……

    莫笑惊恐地盯着他,目光滚落那张手机屏。远远的,她隐约看见一张妙龄女孩的笑脸,那排洁白光亮的牙齿像瞬时吞噬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是谁?”莫笑忍不住问。她浑身都颤了起来,声音也颤得不成样子。

    这一问彻底激怒了雷鸣霄。他蹭地弹起,哐当……把书桌上的东西整个拂到了地上。他撑在书桌上,半弓着腰,气喘吁吁。

    莫笑吓坏了。这样的雷鸣霄,她从未见过。她呆坐在白花花的纸片中。半晌,她才撑着地毯慢慢爬起。

    “你……怎么了?”她像刚目睹一场地震,惊惶失措,还缓不过神来。她蹭着步子靠近他,抬手想拉他。

    “别碰我!”他又吼,吓得莫笑哆嗦着缩回了手。

    雷鸣霄这一扭头,像暴怒的狮王,头发丝丝缕缕都似染了怒气,竖了起来。他忽的腾向她,双手抓着她的肩,近乎要把她拎起。

    莫笑早已吓得失了方寸,震惊地睁大透亮的眸子,神色恍惚。

    好久,雷鸣霄的头发似软了下来,手也松了下去。“我出去一趟!”他甩下这一句,就匆匆出门。

    砰地,“你去哪儿?”莫笑的话被关在了这个密闭的玻璃房子里。

    到底怎么了?莫笑惊恐地四望,地上到处都是散乱的纸片、横七竖八的水笔、裂缝的水晶烟缸……

    他怎么了?手机里的那个女孩是谁?他为什么发火?又为什么伤心?他在生我的气?一个个问题摧得莫笑站都有点站不稳。她索性缓缓蹲了下去,疲沓地坐在了地上。

    好久,直到眼角惊恐的泪痕都风干了。她捻起地毯上一片片散落的纸张,理成一摞,又捡起烟缸放回了书桌上。

    铿……铿……她横着磕磕,竖着磕磕,把那摞文件理得整整齐齐。搁在书桌一角,她看了看,还是不整齐。她抽开了抽屉,塞了进去。

    就那不经意的一眼低瞟,莫笑整个人猛地一抖,眼睛睁得像铜铃,凄凄的,挂满了冬夜里的冰凌。

    沙——手里的文件滑落,纸片荡悠悠地又是撒了一地。

    胳膊抽搐,指尖抽搐,莫笑一点点伸进抽屉,“离婚协议”四个字像筛子里颤抖得紧的芝麻,不真切地悬浮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