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番外 龙王之心

扎姆卡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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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饱喝足的小家伙甩甩尾巴,飞向树梢。渥尔在后面欲哭无泪地叹气。

    “第一次看你对人这么迁就。”潘多拉风情万种地倚在擦得明亮如镜的柜面上,眼底荡漾着探索的笑意。渥尔回以微笑,灯光在他线条坚毅的俊颜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

    冻白色的寒雾撕开大气,席卷了广阔的空间,拖曳着光尾的掷斧石沉大海,勇猛的矮人们仿佛被暴风鼓荡的树叶,在这波怒涛似的狂澜中支离破碎。隐藏在白雾中的冰片四下乱射,将金属铠甲连同肉体一并撕碎,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

    “自尊是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如果有超越这之上的感情,那就会付出吧。”暮一边思索一边回答。渥尔失笑:真是简单明了的推论。

    “不知道。”

    “朱莉雅会吃醋哦。”

    如妃轻轻捧起他的脸,温柔地将额头贴在他的前额上。

    四天的练习,让渥尔深刻体会到人类和龙族先天的体能差异。

    “索、索琳娜军团长!”士兵们还没从这波惊讶中回复,就瞪着她身后突然出现的红发女郎,再次陷入震撼的呆滞。

    孝顺的孩子啊,千里寻母,还甘愿忍受这样的痛苦。

    “嗯嗯。”瞥见一旁的两具尸体,拉瑞亚双眼放光,“妈妈打倒的?我可以吃吗?”渥尔抹汗:“呃……吃人不是好习惯,回去让潘多拉煮熟肉给你吃——暮,我们……暮!?”转头不见同伴,他惊讶地站起来。

    回过神以后,只见一地狼藉。

    因为安然无恙地走出森林,头顶还趴着一只魔宠,身后跟着一头小龙,渥尔在酒馆得到了英雄式的款待,但掺水的劣质麦酒实在让他高兴不起来。

    “话说回来,她应该不是狮鹫吧,到底是什么?”

    时而分裂,时而合并。地方志的制作者之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海浪般的国境线,潮汐般的领土”,以形容国土疆界变换之快。

    拉瑞亚不满地呜噜呜噜叫,在他头上蹭来蹭去。

    “不行啊殿下!”见主人背后展开火焰般的双翼,玛夫斯急忙扑抱住他,“我们不是说好了,不把事情闹大!面子面子,红龙族的面子!”

    ※※※

    血红的长发,血红的风衣……真是招摇的男人。渥尔不禁感叹,然而真正吸引他的是那个男子散发出的气势,几乎肉眼可见的辉煌耀眼。

    “再吝啬的龙也比你大方,扎姆卡特。”麦先斜睨他,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斯芬克司。”手里的肉被“女儿”咬掉一大口,暮也不动怒,平板地叙述,“我们都叫斯芬克司,远古的狮鹫就长这样,父亲说它们的血统稀薄了,越来越弱。”

    两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就那么带着天真不怕死的势头,踏上艰辛的创业道路。

    “……没事。”暮答非所问地抱紧拉瑞亚,浮起浅浅的微笑,“我可以和你们在一起了。”

    他们是邻居,一起干坏事的搭档,立志并肩闯荡的好兄弟。艾塞亚想当法师,他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家伙,是渥尔把私房钱给他,鼓励他跟随那个活像神棍的老法师离开,隔天被艾塞亚的父母追杀,因为法师是个受诅咒的职业。

    ※※※

    “……不是宝石?”暮是失落。杀死双角狮鹫后,他在它的洞窟里找到这颗亮晶晶的卵,龙类本能发作,顺手牵羊。

    “叫你再调皮。”渥尔敲了她一记,再心疼地帮她揉揉。

    双黑,是黑龙王一脉的象征。就像银龙王是银发银眸,血龙王是红发红瞳。

    ※※※

    “殿下!”见主子顷刻间就被啄得狼狈不堪,玛夫斯连忙赶去救驾。而耳鸣嗡嗡眼冒金星的渥尔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背重重着地,险些震晕过去。

    “我刚刚听到,你们要钱是吧?”想了想,暮忍痛道,“我有宝石,能不能交换?”

    麦先郑重地欠了欠身,这是龙族表达歉意的最高礼仪,“人类的帝王,我为祖母的失误向您致歉。对您的损失我不知怎么补偿,在此许诺,银龙族全体欠您一个恩情。”

    何况他们的对手还是曾经位列三首龙之最的前银龙王。

    小斯芬克司在上空转了两圈,焦急地飞下来:“没看见爸爸!”

    (完)

    是继续守护那里的百姓?这样半吊子的心态,能行吗?

    “你好,可爱的殿下。”索琳娜落落大方地笑道。扎姆卡特用排斥的眼光扫视她,尤其这个女人还用“可爱”称呼他。

    “抱歉,卡雅,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暮和拉瑞亚兴奋地进了糖果店,渥尔不好意思地站在外头,等他们选好了再进去付帐。

    扎姆卡特不情不愿地踱过来,玛夫斯代替他行了个注目礼:“你好,人类的皇帝。”

    黄金般的秀发在丰|满的胸前形成自然的波浪,如山涧清澈凛冽的水色眼眸,令人屏息的美貌,蕴含着强烈的意志和慑人的魄力,雪白的骑士装外套着银色的锁子甲,同样是白色的丝织斗篷在肩部用徽章别起。

    目前艾斯嘉大陆抬得出名字的国家都和龙族维持着友谊的互助关系,比如北方强国罗切斯特的女皇萨兰朵就是一位赫赫有名的龙骑士,坐骑是一头叫克拉费里格的白龙。

    靠岸后,一个人类,三只龙和一头狮鹫组成的队伍向内地跋涉。

    “……晚安。”

    这一刻,渥尔真想用路玛为范本教导贪花好色的血龙王陛下,被抛弃的女人有可能变成怎样恐怖的存在。没错,他就是觉得路玛像被艾塞亚抛弃的女人,哪怕事实不是如此。

    在场的将兵一致敬礼,然后如梦初醒地,朝缩在最后面的拉斯投以愤怒的指责目光。

    她是个身形可爱的淑女,戴着深红小罩帽,仿佛月光结晶的奇异白发从帽檐下倾泻而出,身穿有蕾丝花边的厚重长裙,走动间露出厚跟的小牛皮靴,步履轻盈地踏过湿滑的石板道,像一道穿梭森林的清风。

    吃着香喷喷的烤鱼,暮有些不知所措。

    “哪里是事实啊!”

    静默笼罩住人与龙,麦先接过沉重的龙魄,朝暮投以友善的目光,唇畔漾开诚挚的笑意。

    “要回去了?”

    这位年轻的皇帝生得英俊挺拔,蒙尘的金发、陈旧的皮甲都无法遮盖他万人之上的气度,没有二十来岁青年的轻浮,怡然自得的神情散发出难描难述的迷人风采。

    “叫你这个路痴找我?”扎姆卡特嗤之以鼻,“还有,他会惦记我才怪,肯定是跑你那儿泡妞去了!”麦先脸上泛起赧然的红晕,讷讷不语。扎姆卡特疑惑地瞅着他:“奇怪,你脸红什么?啊!!不会是那老混蛋在你面前做吧!?”他妈的,那家伙暴露成瘾了?

    “开什么玩笑!就算被老混蛋抛弃,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到这种程度啊!”

    凝视久违的饮料,渥尔浮起感慨之情,随即敛去,扬了扬酒杯:“来,大家干一杯,今天的帐单算我的!”

    “这是宝石?”暮盯着亮澄澄的果子冻,上面还有一颗沾水的樱桃,看起来漂亮极了。

    “哭?”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暮一边摇头一边复述,“眼泪是软弱的象征。”

    别称【佣兵之城】的非林堡,也是他出生的家乡。

    黑暗历2553年,蛮族侵略,奥斯曼帝国全员备战。

    “暮。”大手抚上他鸦羽般的黑发,感到如绸缎的光滑柔软,“如果是和我们有关的事,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我也很吃惊。”金发青年浅绿如猫眼石的瞳孔闪着促狭的光,“霍普,你还在厨房帮佣?潘多拉的店没被你毁掉真是奇迹,这些年又毒死多少客人?”

    “什么话!”霍普气鼓鼓地跳下桌,蹦到他面前做叉腰状,“你小子嘴巴还是这么毒,一会儿给你的菜全部翻双倍!”

    在淡绿色的光圈环绕住身体以前,金发青年已跃出城墙,胸前闪着青光的坠饰浮起,带动他往高空飞去,那是已故的宫廷法师长送给他的飞行项链。

    变生肘腋,布包从松脱的手中掉落,滚出一只色泽质感像石头的异物,没有弹起,直接没入土中。

    在渥尔的印象里,暮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不是没有主见,只是温和而安静。这安静不同于沉闷,是怡人的,仿佛空气一般的存在。你不会注意他,但你知道他在那里,成为一种最舒适贴心的陪伴。

    雨丝在青石板上滴打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如箭闪过的黑影却没有激荡起半点水沫,也没有被杂草绊住,穿过层层叠叠的墓碑,直直来到路旁的树下。

    帐篷、睡袋、支架、铝锅、汤勺、酒瓶……

    ※※※

    他们三人拌嘴期间,其他客人都静默下来,一脸好奇和崇敬。在非林堡无人不知渥利克·菲尔赛纳,他是佣兵界的传奇;也无人不知他和潘多拉的关系,他们是多年的好友。紫衣丽人生意如此红火就有这个因素。

    闪耀的金色花朵在龙的后颈上绽开,圣斗气从伤口喷涌而出,烧灼着由诅咒和土石构筑的躯壳。逆鳞被触使龙王陷入狂乱状态,从龙魄传来的真切刺痛也让她第一次发出痛苦的哀号。

    “谢谢!”暮开心地道谢,笑颜如春花绽放。

    “什么!又逃走了?第几次了啊?真同情那里的人。”

    ……原来如此。

    听到这席对话,老板和客人不约而同地把惊诧的视线集中在渥尔身上,心想这个英俊的男子竟然是女扮男装!?

    “我在想,渥尔,艾塞亚是你的天马吗?”

    带着笑意的冰蓝瞳眸,平视眼前的黑发男子。

    初夏的非林堡是美丽的,温暖的,路旁种着天堂树,鲜绿的色泽交织着优雅的细碎阳光,就像一个衣着华美的贵妇人轻轻摇曳檀香扇子,将根植于利比斯人的浪漫和长久的富足所积淀的奢华风情挥洒至每个最细微的角落。

    “以晨星守卫者卡塔莉亚之名,召唤四大精灵。”一直默念咒文的卡雅以流畅的姿势拉满弦,吟唱音乐般美妙的启动语,纤长精致的弓脊应声亮起闪耀的魔法符文,羽箭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辉,犹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

    “啊,没办法,是野兽也罢了,会讲话又这么可爱,简直像个人,抛弃会有罪恶感啊,我良心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点。”渥尔无奈地摊开手。暮也沉默了:“那我该怎么做?”

    渥尔看着他的眼神很温暖,就像母亲一样,可是母亲总带着一丝怯懦和歉然,渥尔却是自信的、从容的、不经意地流露出对自我的肯定和未来的展望。

    因为北临达尔邦内海,这是一座繁华的海港城市,伸展向西方唯兰联邦的部分是广阔而肥沃的平原,东面则是盗匪横行、臭名昭著的阿卡兹林地。

    他放弃身体的所有权,换得其他自己决不伤害渥尔和拉瑞亚的承诺,以及半个月的时间。

    “不是啦,是大臣们,这种敏感的话传出去总不好听。”

    “爸爸是不是不要拉瑞亚了?”拉瑞亚越说越伤心,嚎啕大哭,“也不要妈妈了!”

    渥尔毫不犹豫地将羽毛笔扔到爱将头上。

    当地官员准备的马匹被扎姆卡特刻意释放的龙威吓得腿软,在船上焉成一条虫的王子殿下一上岸就恢复生龙活虎的姿态,发泄憋了数天的闷气。

    “嗯~~~”不得不承认他的顾虑正确,索琳娜低下头,发现暮也默认了注定的分别,只好放弃劝说。

    “哇~~~妈妈真好!”小小的头拱着他的胸膛,继续幸福地大快朵颐,“等斯芬克司猎到肉就报答你!”

    半透明的剑身剧烈震颤,流转着赤红的波动,像是回荡的火焰之流,随着一声清脆高亢的颤音,蓦然凝定,仿佛脱胎换骨般,整柄剑刃闪现出血琉璃般冷丽的光辉。

    “渥利克陛下,总督大人有请。”

    有白百合美称的军团长双手合十,满眼小星星地望着黑龙的化身。

    担心暮和拉瑞亚晕船,渥尔特地准备了晕船药,结果那两个精力充沛,扎姆卡特和玛夫斯倒奄奄一息。人类的药对龙族也几乎无效,把半个月的量一次吃完后,两龙就开始狂吐生涯。

    黑暗历2547年,历时三年的战争结束,奥斯曼帝国胜利,罗切斯特帝国割让领土,赔偿巨款。

    “是我,父亲。”虽然被陷害,暮还是一副没感觉的模样。拉克拉罗斯危险地眯起眼,认出这个有着独特气质的儿子:“暮?”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细胳膊的精灵又差别待遇。”

    暮开口想说什么,被渥尔眼明手快地按住:“哎呀呀,拉瑞亚只要能养活自己就行了,没必要去挑战那些比她强大的对手。就算碰到强敌,她长了翅膀,还可以逃嘛。”

    金黄的烤猪,用蜂蜜涂抹的鸡腿,外焦里嫩的洛斯兽,喷香的蘑菇浓汤,吃一勺土豆泥,细细体味溢满唇齿的独特香气和调料带来的微辣,即使最挑剔的美食家也无法对这样的招待提出任何不满。

    “嗯,随时欢迎。”扎姆卡特点点头。麦先太认真,他一直缺个赌友,这小子看起来呆呆的,很好带坏。

    ※※※

    灯光下,年轻的皇帝笑得当仁不让,猫一样的松绿色眼睛愉悦地眯起。

    那慈爱的声音中包含的深情和期许使年轻的龙王之子软化了神情,默然片刻,不好意思地转开眼。

    蓝龙族定居青蓝山脉,是西方肯尼亚斯帝国的强邻,常和境内的矮人发生纠纷,不过在皇帝希尔维亚的巧妙调解下,还算相安无事。

    “在魔法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没有将他的质问放在心上,路玛慢条斯理地道,“选定的路不能回头,未完的较量必须了结。我还不至于亵渎师弟的灵魂,你是艾塞亚选择的君主,打败你等于打败他。”

    “剑?”渥尔一怔,下意识地将始终握在手里的武器随便一搁,正要再问,异样的鸣动吸引了他的视线。

    “谢谢……啊!该死的!”一眼瞄见逐风城就在奥拉的大嘴前面,渥尔和另一头平安脱险的法赫姆同时举起了各自的武器。

    “奥拉陛下去世了,她临死前叫国王把她的心脏取出,让躯体保留生前的魔力,继续守护克萨,也许是国王操纵了她的身体吧。”

    黑龙王拉克拉罗斯凶残暴虐,只能推测他是基因突变生出这样的儿子。

    “让他们搅和进来,咱们还能分到多少?”

    “再次感谢您的宽谅,您是一位值得龙尊重的帝王。”麦先垂下眼,露出为难之色,“有个不情之请,克萨的国王安普罗希特还活着,我们会处置,希望你们放过他。”

    渥尔笑了,真的觉得很好笑:“也就是说,要冒着惹怒龙的危险去挖他的心咯?”暮默默点头。余人相顾泣血:老天啊,你的玩笑开得太大了!

    奇怪的家伙。

    “嗯嗯,再过去是尼曼,往东是利比斯——以我个人的意见,还是利比斯比较合胃口,美丽的非林堡啊。”

    “胡说什么呢。”麦先不信,他纯洁无暇的精神无法想象那种事,“总之,他确实要我找你,还伤感地对好几位阿姨说和你关系不睦,请教她们如何增进父子感情——他真的很重视你。”扎姆卡特杀气腾腾地冷笑:我就知道,他提到我就是拿我做钓饵。

    冲天的砂石激起震撼的回响,深深陷入泥土的龙爪使奥斯曼全军鸦雀无声,一片窒息的沉默,只有少数人捕捉到在前一秒急转而上的红色轨迹。

    “好点没?”暮关怀地问,不等回答,抬起头,“有她们帮忙,速度也会加快些。”渥尔不禁动容,冷色的月光在他眉间化为柔和的暖意,伸手抚摩他细致柔软的黑亮短发:“嗯,谢谢。”

    “历代克萨国王多少有遗传到白龙热爱和平的天性,当今的这位却例外。他是个外表安分,实际征服欲强烈的人。就算他没有野心,身为国王,被一位太上皇压了那么多年,也是会有怨气的,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等同催化剂的存在,恐怕会用奥拉陛下的力量为非作歹。”

    “宝石?这可要看看货色,毕竟这头斯芬克司能卖不少钱。”佩里恬不知耻地跨出一步,猛然投出锁龙枷,“不够的话,就用你的身体支付好了!”

    暮目露困惑,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呆了半晌才道:“哦,这点伤马上就会好。”

    “不是被抛弃,是——”玛夫斯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如妃是王的正妃,您的养母,所以王虽然不再宠幸她,也是不会抛弃她的,只是她的醋劲实在大了点……”

    黑暗历,继魔导历之后的混乱年代。上个纪元末期的一场魔法风暴引起世界性的大灾变,法师的地位一落千丈。众神好不容易将气候调节如初,陷入沉睡。他们的信徒在各地巡礼,鼓舞人们重建家园。当大大小小的国家终于出现在废墟上,一个陌生的种族——魔族,又来了。

    “为什么没人要拉瑞亚!?”

    若非麦先拜托在前,他很难拒绝这个诱惑。

    “死老太婆,快停下!”少年的喊声响彻全场,带着一丝不确定和隐忍已久的怒意,“你到底还有没有意识?吭一声!”

    如甲胃般的纯黑色鳞片,在月下泛出冰冷的金属光泽,有着锐利棱角的巨大翅膀不耐烦地扇动,带起阵阵腥风,长长的颈项是一种黑得发紫的颜色,高高昂起的头上,一只颀长的尖角直指天空,细长的双眼射出嗜血的光芒。

    想到就切齿,纠正了好几次,这头小魔兽全当成耳边风。虽然称谓不是重点,但他一个大男人被叫成妈妈,实在丢脸啊!

    “多么可爱的孩子啊~”

    三首龙,银龙王父子就和他们的鳞片一样纯洁无暇,依旧以美名为世人所称道。当代血龙王凯尔塞亚特则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大色魔,被他染指的龙无数,所以至今不确定他唯一的儿子扎姆卡特究竟是从哪头母龙的肚子里窜出来的。(注:龙族没有杂种,无论父母是否同族,生下的孩子必定继承其中一方的血统)

    “那就行了。”扎姆卡特耸了耸肩,他的目的只是带回养母,至于在哪儿见面则无所谓。

    “可爱又帅气的殿下,让我说几句吧。”索琳娜笑着开口,泰然面对他凶横的瞪目,“弗兰蒂亚是我的好朋友,我也很乐意陪伴她,但我们对彼此并没有情人之间的欲望。简而言之,我们感觉对方太对味了,无论是思想、性格、对爱情的态度观感等等,都契合得不得了,在一起很愉快、很默契——情投意合不就是伴侣吗?我们以最深的友谊爱着彼此。”

    暮咳嗽着,挤出微弱的“是”。因为他败了,败者必须服从胜者,这是自出生拉克拉罗斯就教会他的道理。

    链闪电无声无息地命中了克萨的宫廷法师长,在双方的惊呼声中,只见他全身剧烈抽搐,整张脸怪异地扭曲,眼中迸射出难以置信的骇异和震怒,死死瞪着攻击者。

    “那个黑发恋人在战场上救了祖爷爷,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很多人看见的。”玛蕾尔妮据理力争。

    “哦,那是我错怪你了,但下次要注意周围。”

    “唔唔唔……”

    “不关你的事!”

    “不可能的,即使是身体,人类也无法操纵,除非……”

    暮抿了抿唇,黑眸有一丝丝的恼怒:“这种行为……其他龙族不会坐视不理的。”渥尔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最好,我就是担心其他龙族不管。听说你们很洁身自好,不会干涉同族的选择。”暮无言以对,垂下眼:“嗯,父亲就不会,他会说奥拉陛下活该。”

    都是龙~~~这个国家不会被龙诅咒了吧!?

    旁观者不由得点头表示赞同。

    如妃沉默了一会儿:“不,我还爱他,只是我想通了。放开他,也放开我自己。”

    “这怎么估,看老大把它活的卖还是死的卖。斯芬克司的心和肝脏都可以做药,血和肉吃了能延年益寿,那些阔老不洒金子才怪。这种返祖的狮鹫,说不定还会有法师私下买回去研究。总之等各方接头,掂量个最大的价钱脱手。”

    “抱歉,扎姆卡特殿下,玛夫斯先生,我必须赶去边境,不过索琳娜和如妃陛下所在的援军会在近日内赶到。”

    “别再瞪可怜的拉斯了,目前战况如何?”挂着没神经的笑容,渥尔转向城外,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巨龙,愣了愣。

    “拉瑞亚……”黑龙的化身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她,朝急步走来的金发青年投以欣喜的目光,“渥尔。”

    “你还活着吗?”用树枝捅捅它,这是野外必要的戒心。

    艾塞亚用死亡解脱了,可是他还没有。

    逐风城,魔导历时代一所法师学院的遗址,南侧是暮色森林,北方盘踞着宏伟的红石山脉。由于对魔法的偏见,过去这里人烟绝迹,只有胆大的冒险家会进去探索。拜他们所赐,许多陷阱、诅咒、守卫和召唤生物都被清除了,现在撤退的奥斯曼军就以这片巨大的建筑群为屏障,抵挡敌人的侵略。

    清冽的男性嗓音和雨声交融,如同一首和谐的乐章。

    银亮的长发用蓝色的丝带端端正正地系了起来,只有耳畔垂了两缕,也一丝不乱。

    “那如妃的面子呢?你要别的龙族知道她是个抛夫弃子的醋坛子?”

    “哎哎,殿下,鬼魂这种东西可不是魔法能对付的啊。还有,您之前那些话也不能乱说。”

    不过相比过去,人和龙偶尔的交流友好了许多,一方面是有了共同的敌人,另一方面是拜龙学家的出现。因为法师的地位急转直下,不少幸存者转而投向纯学术的领域。知识终究能赢得尊重,当野蛮的屠杀和迫害结束后,人们还是不得不求助于这些睿智的博学者,尽管多数人对魔法的偏见依然根深蒂固。

    其他客人看得目瞪口呆:她竟然摸皇帝的脑袋!

    潘多拉若有所思地扫视友人,一边制作甜点。

    “萨克!”美艳端庄的龙妃诧异地眨了眨眼。红发少年一把抱住她:“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

    一只巨爪朝他们抓下,虽然失去了飞翔的能力,龙王还是拥有捏碎钢铁的可怕力道。

    龙王依然沉默,只是用力挣扎着,和她缠斗的大蛇闪烁着即将崩溃的蓝光。

    这是龙的亲子间表达感情的方式。

    金发青年的动作静止了:“不,他是我的另一半翅膀。”

    渥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两天的教授,让渥尔亲眼见识到世上有天才的存在。

    那个时候他没有哭,这一刻却难以抑制这名为眼泪的软弱象征。

    这孩子很奇怪。拉克拉罗斯有些疑惑,仔细端详。其他儿子面对他时,都是跃跃欲试中带着掩不住的恐惧,惟独他,眼神始终平静到淡漠,不曾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胆怯,但他分明是最弱的。

    “是吗?当龙可真方便——等等,你是龙吗?”

    就是这样等同噩梦的纠缠执着。

    “好酸!”

    想了想,渥尔从兜里掏出两粒包装精美的糖果,递给他。

    虽然两人没有实际来往过,但透过去世的艾塞亚,也算是神交已久。这对师兄弟的纠葛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从一开始的良性竞争到后来年长一方不甘心的追逐,一直持续到今天,还没划下休止符,路玛·艾鲁迪恩的执念不可谓不深。渥尔还曾经打趣说你师兄是不是爱上你了,换来艾塞亚暴走的法术攻击,之后食欲不振,连着好几天失眠。

    “那是——”扎姆卡特轻盈地跳上城垛,皱着眉观察沟渠纵横交错,呈现出异样图案的地面,“土元素的流向不正常。”

    湛蓝的巨大光柱成为他眼前唯一的颜色,唯一的声音,唯一的感觉。

    “妈妈在心虚。”拉瑞亚咕哝,敏锐地看穿渥尔的异样。

    因为已不存在器官,全部靠龙魄发动纯魔力喷吐,反冲力使奥拉自己也后移了数米,有力的爪子在地表犁出好几道深壑。没有给两个后辈喘息的机会,一大群冰鹫朝着冻僵的扎姆卡特袭去,一道雄浑的亮蓝色雷霆则将暮生生击落!

    “为什么他们都不晕船?”看到一家三口快活的样子,扎姆卡特很不是滋味。渥尔笑道:“呵呵,据说晕船是因为平衡感好的关系,你应该自豪。”他原来也暗暗纳闷,后来想到暮有八个头,平衡感恐怕不怎么好。

    “……晨?”打量了一会儿,他迟疑地唤道。晨又是一脚踹在罩子上,骂道:“废话!出来,懒虫!”

    记忆里,那个人类青年有着一头淡如月光的金发,猫眼石似的浅绿眸子,眯着眼笑的样子像个大顽童。

    龙,还是适合淡泊的人吧。

    ※※※

    对于他的回答毫不意外的渥尔没有浪费时间游说,径自转向拉斯:“你先起来,民众有没有疏散?”依言站起的拉斯露出羞愧之情:“因为敌人的攻势过于猛烈,有近三分之一的地区没来得及撤走。”

    所以才短短两年的时间,他就得到了大部分国民的认同。

    地上的庞然大物没有丝毫动摇,像感觉不到痛楚一样,抖抖身子,大部分掷斧就和着崩裂的土石滑落。

    连真名也告诉她了……扎姆卡特心情复杂地注视养母,不得不接受事实。

    热闹的市集一下子变得空荡荡,还站在店门口的渥尔就格外醒目。玛夫斯先注意到他,做出噤声的手势:“嘘,殿下,那里有个人类,幸好我们刚才是说龙语。”扎姆卡特挑衅地看过去,对方却回了个友善的微笑,没有一般人的惊惧或谀媚,眼神平和,带着一丝新奇和好笑。

    “混帐东西!他到底还有没有廉耻啊?我要杀了他!”想到如妃,新仇加旧恨,扎姆卡特展翅就往天上飞。玛夫斯不辞辛劳地抱住他,在他耳边咒语般低喃:“殿下,面子面子,红龙族的面子。”渥尔等人苦苦忍笑,顾及他们其实早已半点不剩的面子。

    和之前站在墓前的青年十分相似的容貌,只是略微成熟些,雏鸦般轻软的黑发细碎地落在脸颊两边,让人很想伸手揉一揉,仿佛冬日夜空的漆黑眼眸中央,闪着金光的橄榄形瞳孔和那头黑猫一模一样。

    直到那一刻,一道黑影覆盖住他。

    渥尔比他先一步看出端倪。另一头,一个经过魔法扩音的男声朗朗传遍敌我双方:“好久不见,渥利克·菲尔赛纳·福斯。”

    “说……说是为了我马上要到的发|情期,实际演示一番,免……免得让女方笑话。”老实木讷的银龙殿下已经从头红到脚,僵得跟雕像没两样。戳戳他,搞不好还会有咚咚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

    突然,他跳起来:“不行!你不能对他有好感!不然他哪天也会把你吃干抹净!到时连你老爸也救不了你!”

    最后匆匆回眸,玛蕾尔妮瞥见那依旧在原地凝视她的小身影,这一眼给了她深刻的印象。

    “不!我还有事要办!我会让玛夫斯陪你,省得你迷路回不了家。”扎姆卡特不容分说地下达通牒。麦先很尴尬:“父亲会在克萨等我,不用了。”

    残酷的环境里,人们格外容易醉生梦死,利比斯就是把这种精神发挥得最彻底的地方。渥尔并不赞成逃避现实的心态,却非常喜欢这里自由开放的气氛。

    暮和拉瑞亚目露惊讶。渥尔也很意外,他不是第一次偷跑,总督对此深有默契,不会来打扰他,今天是吹什么风?

    因为事态的荒谬发展失神了好一阵,扎姆卡特一口气爆发出来。

    年轻守寡的老板娘浮起明净而了悟的神色:“渥尔,艾塞亚只是运气不好,你别放在心上。你也不需要再飞翔,守住你们共同的成果吧。”

    “哦哦。”渥尔眯起的绿眸盛满了意外的笑意:真是个乖孩子啊,和他那个恶名昭彰的老爸完全不同。

    人类的寿命,和龙的寿命,是不同的……

    “妈妈!妈妈!”清脆的叫声打破了他的好心情,有着幼狮的身躯、雏鹰的翅膀、和女婴般可爱脸蛋的小家伙围着他转悠。渥尔用赶苍蝇的手势道:“去去,缠你爸爸去。”

    轮廓分明的脸蛋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那双血钻般的红眸微微眯起,扫视人的时候,总给人利刃一划而过的感触。

    “我是……”

    发现暮对生人抱有极强的警戒,渥尔建议他给自己设个结界,免得像昨天那样难受。

    气温已降到零下,伴随着冷风尖利的咆哮,纷飞的雪花狂乱地飘舞,坚硬的冰雹逼得矮人们不得不后退,抗寒结界和炎之力形成的半球形帷幕将肆虐的暴风雪挡在了外面,但情况明显不容乐观。

    这里是皇家陵园,除了皇室成员偶尔来参拜,只有大型祭礼才对外开放。但每次来,她都看到一束新鲜的花卉。看守人没胆子撒谎,她布下的魔法陷阱也没有动静,里面没文章才怪。

    突然,分得出人类的长相。

    潘多拉是个出色的调酒师,极少人知道,她还是位杰出的炼金术师,所以调酒对她而言再简单不过。

    “以我之血,诅咒。”跟着倒地的路玛挤出阴狠的咒语,这是他在现世的最后一句话。

    当对方转过头,他再次震撼了:宛如红宝石一般鲜艳明亮的眼眸里,深黑色的瞳仁不若人类圆润,而是像猫科动物的纵长——是龙族!

    放下手里的阵亡名单,年轻的皇帝深深苦笑。

    “啊啊,别生气。”渥尔安抚地摸摸她的小脑袋,接过白鱼掂了掂斤两,“好大一条,我的小公主真是天生的勇士。”拉瑞亚骄傲地扬起头:“那当然!”

    不同于扎姆卡特的张扬,暮的沉静,他是内敛的,透着一股深远悠长的韵味,是读书人特有的气质。

    “妈妈,我还要再吃!”小斯芬克司大声道。渥尔白了她一眼:“你这小东西,吃得太凶了。”训归训,还是帮她烤肉,连带暮的份。

    “时局动荡了,与我国相邻的罗切斯特和克萨可能会有侵略意向,我必须回去坐镇。”渥尔沉声道,清晰地感到内心的焦虑。

    黑暗历2544年,北方强国罗切斯特向奥斯曼帝国宣战。

    “是的,你是巴哈姆斯殿下吧,我是麦先,很高兴认识你。”麦先温和一笑,随即转向渥尔,凝视他怀里的龙魄,脸上浮现出压抑不住的悲伤。

    黑暗历2610年,渥利克·菲尔赛纳·福斯去世,享年67岁。

    小斯芬克司气呼呼地从林子里飞出来,前爪还抓着一条肥美的白鱼,“本来想给妈妈半条,现在不给了!”

    “萨克,爱不是为了对方爱自己才爱的东西啊。”如妃失笑。扎姆卡特愤怒起来:“梦话!既然爱上对方,就自然会期望同等的回报!什么无私奉献的!就因为你们这些母的都那么姑息纵容他,那老混蛋才会那么嚣张!应该给他点苦头尝尝!他就会受到教训!”

    见他乖乖出来,晨顿时消火,稍稍缓和语气:“成天就是躲在罩子里头,你是龙还是乌龟?”

    这位平民出生的青年绝对是个优秀的统治者,不但在个人武艺方面罕逢敌手,在指挥大军上也展现了非凡的才干。而作为一个行政者,他也以一种奇异的政治敏感和弹性的处理能力,在黑暗面和光明面之间维持了微妙的平衡。既不是高度理想化的温善主义者,也不是纯粹的霸者,而是以一个名君,非仁君的形象为世人所称道。

    “呃,真是威风凛凛的龙。”渥尔不合时宜的赞美沐浴了部下们歇斯底里的瞪视——他们的主君有时实在太没神经了!

    “……”暮惊愕地眨眨眼,奇怪对方怎么会提醒自己,他们不是巴不得一直占据身体吗?

    “等等,那个方向,是奥拉那老太婆守护的人类国家吧?她最宝贝她的和平了,怎么会无缘无故袭击你们?”

    “不,我会计在朱莉雅帐上。”美艳的老板娘在吧台后颠倒众生地一笑。渥尔顿时打了个哆嗦:“噢,不要!她会杀了我!”霍普绽开得意的笑脸。

    同样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暮并不高兴,只是出于礼貌道谢。最后,扎姆卡特满脸肉痛地递给他一只珠子:“这给你,晚上会发出很漂亮的光。”

    暮深深垂下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渥尔压抑满腔失落,笑着抬起他的下颌:“不用沮丧啊,暮,又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了。我这两天想了想,觉得是不带你去帝都比较好。那里的人际关系太复杂,不适合你。等过几年稳定了,我就再逃家,带着你周游大陆,一起冒险,好不好?”

    渥尔目光一凝,宛如一束冷焰的红色双手剑再次挟着威猛刚烈的气势劈下,一气就是强悍的三连斩。这次插天而起的透明冰墙阻挡了他,随着爆裂的脆响,盛开的剑花在碎散的冰粒中湮灭。大块土石像有自主意识般从地面剥离,飞舞着拼起,再度构成完好无缺的修长颈项和张开血盆大口的头颅。

    这一别,就是天涯两隔。

    “呃……卡雅抓狂了。”

    “好。”暮的声音带了一丝哽咽,纳闷胸口翻涌的陌生情绪,下意识地克制。

    相比扎姆卡特,暮的长相就偏柔弱,沉静的气质和他的张扬也截然相反。

    十五岁那年,他收到艾塞亚的信,当晚就收拾包袱,头也不回地离家出走,去编织他们共有的梦想。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吐得快死掉了,只是不好意思承认。”

    暮不觉露出淡淡的笑意。

    映着灯火,青年淡月色的发丝辉亮如金,柔软得令人想将手放上去,潘多拉忍不住这么做了,感觉阳光在指间穿梭,带来异常舒畅的手感。

    山道上,渥尔拿着一份参考价值有限的地图,研究接下来的逃家路线。

    渥尔一手遮眼,即使如此,眩白的光之洪水也使他闭起的双目感到难以忍受的灼痛,耳边是令人头痛欲裂的刺耳轰鸣,反而形成绝对的寂静,什么都听不到。

    顶着剧烈的风压,倔强的矮人首领无视刺骨的寒意,指挥坐骑朝记忆中的方向冲去,分辨出目标后纵身一跳,用尽全身的力气挥下战斧,钝重的声响震痛鼓膜。

    茫茫苍穹中出现一条笔直的细线,天空也被切成两半,灌注其中的金黄色斗气咆哮奔涌着,渐渐撕扯出漩涡般的裂痕。透过这个巨大的伤口,人们看到了长长的龙颈在这道剑光中一分为二,有了血肉质感的龙魄跳动着鲜红的节奏。

    “路玛。”渥尔的眼神浮起怀念和少许无力,望着屹立在克萨军阵前,身穿紫黑色法师袍的年轻男子。

    “等雨停了一起去喝一杯吧?”

    “龙族的王也会把自己的子女当成工具啊……”

    “要小心。”暮插口,手抚向脖根,“龙魄在逆鳞下面,逆鳞和其他鳞片颜色不同,很好认。”

    霍普躺在地板上,暮和拉瑞亚都不知所踪。潘多拉大吃一惊,渥尔关上门:“房里没有打斗的痕迹,霍普应该是被一击放倒,外面的树上有几根毛,拉瑞亚肯定是贪玩被抓走。我去隔壁看过,被子摊着,还有点热,暮大概是听到动静,直接去追了。”

    扎姆卡特由衷为她高兴,浮起略带寂寞的浅笑:“嗯,好好过日子吧,别回来了,那老混蛋配不上你。”

    喜欢自己煮饭吃,用小碟子尝味道时,会露出非常惬意自得的笑意。

    “哇——幸好妈妈和拉瑞亚都没动!”

    离得近了,渥尔发现他没有第一印象那么高,半长的直发垂到肩部,内里穿着黑色的紧身衣和皮裤,外罩鲜红的滚金长风衣,因为靴子的跟特别高,才显得比较修长。

    一张嘴说不过一群麻雀,玛蕾尔妮理智地放弃和她们争辩,再次以锐利的眼神注视那束稚菊。

    “没关系,谈一场远距离恋爱也不错啊。”

    闻到一股浓稠的血腥味,艺高人胆大的冒险家难掩好奇地翻开草丛,看到一只奇怪的动物。

    无冕之王抬头瞄了眼被洗得晶莹剔透的树叶,对义父绽开温暖的笑靥。

    咆哮声响彻云霄,扎姆卡特一把抛下手中的棒棒糖,奋力践踏发泄怒火,“我要杀了他!把他撕成碎片扔到如妃面前!”

    这群力量强大的神秘生物肆意杀戮,掀起腥风血雨,放养恐怖的魔兽,各种土生土长的怪物也不明原因地大量繁殖,刚刚建立的政权全部崩塌,艾斯嘉大陆因此进入旷日持久的战乱。如今一晃百年过去,局势还没稳定下来。

    不知不觉浸透了水分的空气停止了流动,就像无形的冰一般,在人们的身旁凝结。

    “渥尔?”暮清楚地看见一滴汗从同伴的头上滑落下来,直觉地问道,“你认识那个皇帝?”

    “够了,你做出这种有辱死者灵魂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渥尔只差没拎着他的耳朵喊:艾塞亚已经死了,看清楚我是谁!

    “……潘多拉,一,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二,我不是狗。”

    这把浸过龙血的剑,应该比法赫姆的战斧更锋利些。

    如释重负,照着习惯抚上他轻软如羽的鬓发,渥尔也绽开劫后余生的灿烂笑容:“好奇妙,我应该活不到你长大,却看到你长大后的模样,真不错。”

    “妈妈妈妈!”

    拉瑞亚在网兜里又咬又抓,两个鬼鬼祟祟的大汉不得不把她捆得严严实实,再用布袋套住,敲晕了事。

    “好奇怪。”

    三下振翅。

    扎姆卡特勃然大怒:“什么!这还得了!简直是藐视龙族全体!我要撕了那混蛋!”玛夫斯急忙劝阻:“不行!殿下,你忘了【龙族盟约】?我们不能干涉人类之间的战争!这也是奥拉陛下自食恶果,她只能承担自己的决定!”

    见总督不能一身邋遢的冒险家扮相,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上一套最简便的礼服,谢绝了礼仪佩剑和抹在头发上的香油,披着还湿漉漉的发丝,肩背惯用的大剑,身穿淡绿绣金的皇家便装,渥尔清清爽爽地出了更衣室。

    “我给他熬碗热汤吧。”潘多拉一眼就喜欢上这个白净可爱的孩子,“你还是喝【冰虹】?那位小淑女呢?”

    冰冷的石碑前,屹立了一夜的黑衣青年一动不动,白皙秀美的侧面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因为啊——”年轻的皇帝眯着眼笑了,“做一个完美的丈夫,给予妻子无上的幸福和宠爱,是利比斯男人最高等级的浪漫标准。”

    笑容一转为为难的表情,暮局促地别开眼,选择沉默。

    “噢——”矮人战士们呐喊着开始俯冲。

    不同于扎姆卡特纯粹的炎之力,暮八首齐发的喷吐囊括了所有龙族的特征:毒气、酸液、火焰、闪电、寒冰……八道能量光束划破虚空,周围缭绕着细小的螺旋形光丝,在交界处迸出绚丽稠密的波纹,相互冲撞、交融、汇聚,最后化为一片澎湃的闪光瀑布。

    “今后不许躲在罩子里!”

    “为什么不把那头小龙也抓走?”

    男人们呆若木鸡,扎姆卡特也哑然失声,整个会客厅陷入诡异的寂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可否认,父亲和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人类当中还是有得到龙的认可的人。”

    “龙的确是美丽的生物。”

    “妈妈?”潘多拉直觉地看向暮,至少他还长得比较秀气。拉瑞亚扑向掩面叹息的渥尔:“妈妈是他啦!”

    “拉瑞亚也是!”

    玛夫斯倒抽一口凉气:“巴哈姆斯殿下!”扎姆卡特也诧异地睁大眼:“那就是拉克拉罗斯的儿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强嘛。”

    不屑地嗤鼻,扎姆卡特别过头,厌恶地睥睨被城卫队簇拥着匆匆赶来的非林堡总督。

    “啊,是那个传说吗?可是可信度不高啊。据说渥利克陛下是个非常专情的人,终其一生都只有朱莉雅王妃一位皇后。”

    暮很快喝完热气腾腾的蔬菜汤,意犹未尽地递出空碗。渥尔见状松了口气,笑道:“好喝吗?有胃口的话,稍微吃点怎么样?潘多拉的手艺很好。”暮夜色的大眼浮现出柔和的神采:“我不是身体不舒服,是不习惯那么多人。”

    他浅浅地睡着,两手环抱着膝盖,全身蜷成一团。而包裹住他,让他可以用这个姿势睡着的是一个透明的罩子,静静地悬浮在无垠的虚空中。

    “父亲的任务。”

    “是的,陛下。”拉斯腰板一挺,立刻振作精神,以严肃谨慎的表情道,“虽然几位团长都非常骁勇善战,但敌人的攻击超出常理,大家一致认为陛下不要去前线,撤回帝都比较安全,请让我等护送您!”

    和几个佣兵伙伴聚了聚,渥尔得知局势的发展比他预料的更离奇。

    拉瑞亚勇敢地咬住一个盗匪持刀的手,看得渥尔心惊胆战。这群不开眼的小贼他只需要几秒钟就搞定,但是如果他的女儿被作为人质,事情就大条了。

    轰!扎姆卡特全身燃起熊熊怒焰,仿佛实质的杀气澎湃肆扬,周围的人们惊吓地四散奔逃。

    再过个几年……不,几百年,就会成长为令所有母龙和人类女性疯狂的美男子吧。渥尔超然地想。

    “那家伙是不是变态啊!?”扎姆卡特也打了个寒战。其他人已然是冷汗涔涔,向神明祈祷庇佑。

    “不,我还不是王,所以不需要对全族负责,只要听从我自己的意愿就行,而且我不认为这么做是给黑龙族抹羞。”

    “饶了我吧,殿下。”跟在他身后,同样明显是红龙化身的青年无力地抱怨,“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没有当场吓跑,肯卖东西给我的小贩,您就将就一下吧。”

    暮、扎姆卡特和玛夫斯都会空间传送术,但他们没去过奥斯曼,不能施展。以龙的宏观眼光,只通过地图也想象不出具体的方位。如果用龙身飞过去,又过于引人注目。结果只能用人的形态,人的方法。

    “相逢即是有缘,多吃点多吃点。”渥尔热情地招呼,瞄了眼趴在树枝上的斯芬克司,“小东西也要取个名字,你取还我取?”

    感应到龙身危险的暮退了一步,但退得还不够快,被紧紧搂住印下暴雨般的亲吻。渥尔叹气:“索琳娜,你这个喜欢可爱东西的毛病还没改?”真奇怪,龙妃陛下并不可爱啊,怎么会对她的胃?

    “晚安妈妈。”

    ※※※

    侍女们已经吓坏了,合力将挣扎的小主人架走,逃难似的奔向大门。

    ※※※

    小斯芬克司瞅着母亲:“我不用去?”渥尔放弃地抚摸它褐黄色的毛发:“是是,吃饱就去睡吧。”

    “妈妈要不要紧?”拉瑞亚担忧地围着他转,转得渥尔头更晕。暮索性对他释放了一个“清醒”。渥尔只觉一股冷流从头顶曼延到脚尖,打了个寒噤,顿时神清气爽。

    阳光顺着他淡金的发丝滑落下来,华丽得犹如精致的小提琴独奏曲。

    “除非使用邪法。”渥尔替他说下去,露出复杂的神色,“克萨的宫廷法师长我认识,是我朋友艾塞亚的师兄,一直跟我们别苗头。虽然艾塞亚已经死了,他还是会把今后的帐算在我身上,有够无聊的家伙,和他主子倒是臭味相投。蛰伏了那么多年,辛苦他们了。”

    玛夫斯苦笑着劝解他脾气暴躁的小主人:“别这样,殿下,照平常情况我们是大可以威胁人类,但这次我们是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找到如妃,秘密带回她,免得把事情闹大——你也不想红龙族颜面扫地吧?”

    霍普带着两个吃饱的小家伙上楼,渥尔继续悠哉地品茗。

    “早就埋伏好了!”主君镇定自若的指挥有效地抚平了慌乱,几个军官大声应和。渥尔挥了挥手:“好,法师准备,别再吝啬魔力,设法找出那颗心脏挖出来,还有掩护战友!”

    “这么恩爱的夫妻,哪有让第三者插足的余地啊!玛蕾尔妮殿下,您不要道听途说!”

    “好的。”朝使者颔首为礼,渥尔转向两个小家伙,“暮,拉瑞亚,你们留在这里。潘多拉应该做好了夜宵,进去吃吧。”

    “那当然,我可不是一般的小卒子。”

    无论多么温柔的龙,一旦被碰到逆鳞,都会狂性大发。这是一种生物本能,不是理智和意识能够控制的。

    “你很难受吗?”暮从来没有同龄的朋友,不觉向年龄相近的同族表示友好。扎姆卡特逞强地别过头:“没有,我好得很。”

    大手卷起羊皮地图,轻敲他的额头:“好了,吃饭吧,尝尝拉瑞亚为我们抓的鱼。”

    “你认为我会自暴自弃变成同性恋?”如妃反问。扎姆卡特一窒:“但……但是……”

    “嗄?”渥尔一怔,随即会意地摆手,“放心放心,我没有恶意,嗯……你需要治疗吗?”说着,他绽开友好的笑容。不管是不是龙,既然能和人勾通,当然用语言进行交涉。

    “他那是虚心听取意见,不是没有主见。”

    【紫衣丽人】是一家面向冒险家和佣兵的酒店,它最出名的不是美味的料理和自酿的醇酒,而是一个美丽的老板娘。有着一头丰润的淡紫色秀发和银蓝色眼眸,自称寡妇的潘多拉。

    “妈妈好自大。”拉瑞亚不乐意了。渥尔弹了她一下:“这是必要的自信。不过说老实话,暮,很多人类不值得你们那样守护,奥拉陛下也许是伟大的龙王,却太不了解人类。”

    边陲小镇马塞,由于靠近魔物出没的黑叶森林而显得人烟凋零,只有几百口人,镇民主要靠采集草药和伐木为生。

    “是是。”早已习惯的渥尔采取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态度。

    “龙魄!”玛夫斯失声大喊,“糟了!”

    为什么我会碰上这么荒唐的事?

    “我跟你一起去!”暮将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斗篷,踮起脚尖,“真的变成那样的话,我在会帮上忙的!”浅绿色的双眸浮起温柔的波光,渥尔弯下腰,轻抚他乌亮的鬓发:“暮,我就是不想牵连到你,才叫你回去的。你插手这件事,黑龙族的立场也会很难堪。”

    蓦地,玛蕾尔妮感到脚边有个柔软的东西擦了过去,一瞬间寒毛直竖,看清是什么时,惊喜地叫出声:“猫!”

    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暮准备使用龙语魔法。这个距离,只要两发风刃就能轻松解决,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拉瑞亚在被松绑时就醒了,扑扇着小翅膀扑进渥尔怀里,委屈地抽抽搭搭,“人家好痛。”

    浓厚的黑暗气息扑面而来,范围扩及整个战场。伴随着惊人的震动和轰鸣,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峦冲破了黑色的雾气,高度甚至超过逐风城最高的塔,蠕动着构成异态的躯体,仿佛怪兽般狂躁地嘶吼摆动。克萨军的阵形彻底崩溃,不断有人体惨叫着滚落,混杂着大量的碎石和泥土。

    算了,这不重要。拉克拉罗斯甩甩头,懒洋洋地摆出攻击态势:一切以实力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渥尔迷迷糊糊恢复了一点意识,这才依稀感觉出抱着他的是属于成年人的手臂,撑开沉重的眼皮,对上一张陌生又似曾相识的脸庞。

    “爸爸好厉害!”拉瑞亚激动地绕着暮不停地转圈,随即转向还在发呆的渥尔,诚实地评价,“妈妈就有点逊。”

    尘灰被狂风吹散,未知的敌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压倒性的庞大身躯,岩石般的坚硬皮肤完全不反射阳光,一块块鳞片状的条纹密切地贴合,颀长而线条优美的颈项高高昂起,缓缓舒展的广袤双翼刮起强劲的气流,头部的前方迸出龟裂,上下打开,那是拥有纵长瞳孔的眼睛,巨大生物的眼睛。

    “那……你不爱他了吗?”扎姆卡特并不意外她的决定,如妃就是这么自尊自傲的女性,若非爱上了凯尔塞亚特,她不会忍耐那么久。

    “太差劲了,连晨的一半都比不上。”拉克拉罗斯失望地俯视他,毫不留情地将他踢了个跟头,“你需要更多的锻炼,提伦王国的边境有一头双角狮鹫,你去把它的角拔下来。”

    精灵反射性地照做,随即会意地变了脸色。

    “干嘛,怕皇兄听见?他只会一笑置之,才不会像你们这样疑神疑鬼。”

    意外这头小龙居然如此好说话,两人胆子大起来,互相使了个眼色。

    “红杏出墙吗?那只会让他感到没面子,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残忍,因为他没有真正喜欢的人,这种做法也是对自身的侮辱。”如妃将手放在养子肩上,笑靥如盛放的红玫瑰,“你父亲有让人喜爱的特质,我们才会爱上他,而且爱情是会连缺点也一并包容的。萨克,你还没恋爱,所以你不明白。等你碰到你的那个人,你就会懂了。”

    橄榄形的瞳孔!渥尔惊讶地瞪大眼,就他记忆所及,这是只有龙才有的特征。

    还没到旅馆门口,两名穿着华贵的使者就迎了上来。

    “是。”为主君记得自己小小高兴了一下,拉斯肃容正色,抬起满是薄汗的脸庞,“目前我们在逐风城一带布防,情势非常危急。正如您事先警告的,敌人从战场召唤出了巨大的龙。箭和枪之类的武器对它完全没用,石块和弩箭也不能打击到它,城墙被它撞了两下就垮了,它还能使用像沙暴和冰风一样的魔法。很遗憾,我们根本挡不住。幸好有法师团掩护,损失不大。”

    半晌,他才轻轻一叹,有些不知所措地端详金发青年。和多数龙族一样,他也分不出人类的长相,自然没法对照身份,只是感觉出他的气势明显超出其他人。

    “是啊是啊,他还是历史上有名的美男子,朱莉雅皇后更是一个绝世美女,两人相配得不得了呢。”

    同一时刻,扎姆卡特也摆脱了玛夫斯的阻拦,飞到空中。

    “萨克,很抱歉以前没法更好地对待你。你也大了,不需要我再照顾你。你是个好孩子,一定会成为比你父亲更杰出的王。”

    “是你的时段!”晨用手指指着他的鼻子,“赶快出去!晚了别说我们抢你的时间!”

    “我才不要懂!”越听越生气,少年倔强地别过头。

    乱世,贼寇漫山遍野,才踏进山林的第二天,他们就遇到一批。

    “她搞错了!”

    这……这样啊。吐气声接连响起,石化的众人慢慢恢复了血色。

    “不喜欢这种口味的话,我这儿还有别的。”想起对方嫌柠檬味的棒棒糖酸的模样,可能讨厌刺|激性的味道,渥尔又找出几块巧克力、一把草莓糖。自从收养了一只狮鹫和一头龙以后,他就随身携带这些东西。

    “呀——”魔兽的感觉远比人类敏锐,拉瑞亚吓得拼命往暮怀里钻。其他人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去,不少身经百战的军人都当场软了脚。尽管不是第一次目睹这么冲击性的景象,这次的威势却不同于以往。

    看到敌军的惨相,大部分人深感侥幸地吐气。渥尔厉声提醒:“别放松!等敌人完了就轮到我们了!”

    “可不是。”渥尔莞尔,浮起感兴趣的神情,“龙族又是怎么样的呢,暮?有没有我们五花八门?”

    借助高度优势的俯冲赋予了掷斧不亚于破城槌的动能,银色的亮线仿佛流星雨般划破蔚蓝的背景,深深砍进龙的身躯,激起一大片土黄色的尘雾。

    “可是凯尔塞亚特陛下要我督促你,上礼拜他还特地来白银之谷,要我帮忙找回逃家的儿子。”

    “好漂亮的眼睛,帮我抓住它。”

    那么突然,连准备的时间也不给他,那一刻,他感觉心被剜掉一半,连宣泄的渠道也没有,空虚得没有着落。

    ※※※

    法师团刮起的大风吹散了浓厚的雾气,让这一幕清清楚楚地暴露出来。

    “援军何时到?”

    “拉克拉罗斯陛下比较孤僻,一向不和我们往来,不过我想他不会禁止你来找我们玩。”麦先细心地擦拭暮蒙尘的小脸,柔声道,“以后闷的话就来白银之谷找我好了,或者去赤晶谷找扎姆卡特也可以。”

    “……没有了吗?那我也不客气了。”红发少年的形象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比黑龙略大一圈,有着矫健外形的红龙。

    “那你想听谁的?”渥尔用他独特的笑容问,“第一次见面时,你就懂得避开不必要的战斗,可见是比较亲近我的哦。”暮没说话,只是深深注视他。

    “克拉费里格……罗切斯特的守护龙也是这样。他的契约者萨兰朵陛下死了,是中了诅咒,为了拼回她的灵魂,让她重新进入轮回,克拉费里格向冥王发誓效忠,换取操纵死亡的能力。金龙王好像认为他那么做是丢了龙族的脸,把他囚禁在横断山脉里。也因此,拥护女王的保守派被乘机打压,激进派掌握了政权,他们早有并吞我国的企图。”渥尔轻叹,随即,好奇取代了懊恼,“你们为了重视的人,就会这样不顾一切,舍弃自尊也在所不惜?”

    “胆小鬼。”玛蕾尔妮嗤之以鼻,挥了挥手中的白色撑阳伞,“有我这位天才魔法师在,你们怕什么。”

    足以开山断石的一斩在龙王的脑后撕出一条长长的伤口,锯齿状的刃口深深咬进岩石肌肤。看到上司玩命的举动,其他战士也发动了掩护攻击,几十把掷斧挟裹着腾腾杀气,炸出一朵朵尘云。

    时间非常紧凑,即使没有意外发生,也要十天左右才能赶到,这段时间足够敌人完成仪式了。而这边,扎姆卡特能不能熬过剩下七天还是个问题。

    “啊——妈妈赖皮!”拉瑞亚抗议地喊着。渥尔只为摆脱了“胸部”而高兴。

    黑暗历2548年,奥斯曼帝国皇帝渥利克·菲尔赛纳·福斯迎娶大祭司朱莉雅·劳伦兹。

    渥尔凝视他洗干净的小脸,觉得这孩子十分耐人寻味,眯着眼笑了,“我叫渥利克,小名渥尔,你就叫我渥尔好了,你呢?”

    “……我不知道。”

    “听说,祖爷爷生前有个神秘的黑发恋人。”

    “好了,如果你胃口好点的话,去叫玛夫斯先生起床,我做些容易入口的东西给你们吃,变成龙干可不妙。”

    渥尔对这一箭深有信心,他曾亲眼见识到同伴用这招粉碎了一只五米高的钢魔像,奥拉的硬度总不会超过它。

    “只要他抓不到我就行。”

    “渥利克陛下深爱朱莉雅王妃,忠实于她,这有更多人证实。”侍女们半步不让,比起凄美的爱情故事,她们更向往一夫一妻的完美婚姻。

    渥尔就是这样一个不怕死的家伙,但是他发誓,如果知道经过这个森林会发生什么事,他绝对会改道!

    建国和灭国的消息常有耳闻,民众早已麻痹,新近崛起的奥斯曼帝国、唯兰联邦和蒙卡罗自治领都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最多也是谈论这些国家还能支撑多少时间。但是身为参与者的渥尔明白在这样的背景下白手起家有多么不容易,他也不是不珍惜成果,只是……

    轮廓柔和的脸庞泛起腼腆的淡淡红晕,巴哈姆斯不做声地杵在当地。好笑地扬了扬唇,罗兰朝玛蕾尔妮离去的方向投以感触良深的视线:“再过几个月,那个小公主就会逃家,和过去的你见面了吧,真是奇妙的缘分。”

    “哼。”扎姆卡特不悦地舔着棒棒糖,拧起眉头,“难道我们就傻站在这里,直到那什么总督来迎接我们?”

    一击,灼|热的冲击波就被吞噬,融化成毫无威胁力的水气;第二下,银白色的汹涌激流像打碎在礁石上的骇浪,四散飞溅。

    哦哦,夜明珠,这才是他真心送给暮的宝物吧。渥尔莞尔,摸摸暮的头,示意他再次向扎姆卡特和麦先表达谢意。

    “嗯~~~不嘛,我要喝妈妈的酒。”

    “最后告诫你,停止!不然也休怪我们不客气!”

    “嗯。”

    “拉瑞亚,回来!”

    无论如何,这时候也只能赌一赌。

    “商量好了没?谁上?”黑龙王喷出一口气,脚下的土地顿时腐蚀出一个个气泡。

    “呃,谢谢。”再次感叹魔法真是个好东西,渥尔牵起他的小手走向旅馆,眼底流转着思虑的光芒,半晌问道,“暮要不要回家一趟?”

    “为什么?”暮不解地眨眨眼,他只想快乐地度过这半个月,珍惜和渥尔、拉瑞亚相处的每分每秒,一点也不想回到那个冷漠的“家”。

    “我们不是她的爸爸妈妈。”

    那是一只线条优美的动物,黑色的皮毛就像缎子般柔顺光泽,温润的黑眸呈现出和黑天鹅绒一样的质感,那暗色中的金瞳恍若日食,美得令人一见难忘。

    “听见没,酒桶,要快狠准,不能在三秒内解决,你就等着大伙跟你陪葬吧。”

    “如妃!”

    然后,从天而降的落雷漂白了他的视野。

    “你想把他带回宫?”

    “他怎么和人类混在一起?”玛夫斯大惑不解。

    潘多拉漂亮的银蓝色眸子睁大了:“真想不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渥尔!你是说那孩子是你的救赎吗?”

    偌大的战场上几乎没有半寸完好的土地,到处是崩解的碎石、爆炸的焦痕和雷击产生的深坑,数以万计的碎冰反射出幽幽蓝光,融化的积雪汇聚成湖泊和小溪。吹拂而过的风令皮肤感到阵阵刺痛,星星点点的金色火屑散布在空中,清晰地描绘出杀戮后的余烬。

    婴儿张开宛如青金石的碧瞳,正好对上面前的人类男子。

    黑暗历2554年,将蛮族赶回沉寂冰原,绝境长城工程正式动工。

    “爸爸呢?”拉瑞亚也纳闷地睁大眼,刚刚还瞧见暮默默站在另一头。

    “她她她可是雌性!”颤抖的食指指着依然笑得风姿楚楚的金发美女。

    某个不幸荣升为母亲的青年无奈地翻找包裹,无论如何,饭还是要吃的,何况他身边多了两张嘴巴。

    “……我是雄性。”渥尔黑线满面,咬着牙强调,随即猜出对方为何会误会。果然当拉瑞亚以曲线轨道尖叫着飞近,扎姆卡特惊讶地瞪着她:“那她怎么叫你妈妈?”

    龙妃陛下艳丽一笑:“我看得到她的胸部。”

    渥尔握着宽刃剑往前冲,暮的动作比他更快。

    奥斯曼上下也总算能够专心收拾残局,不料才过了两个小时也不到,远处又传来振翅的声响,只是这次的方向是帝国本土。

    食欲尽失地搁下调羹,渥尔拨了拨刘海,趴在柜台边缘。

    “我和妈妈一样!”拉瑞亚对“淑女”的称呼很满意,朝潘多拉展露出亲近的笑容。

    坐在办公桌后,他常常陷入恍惚,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所以他屡屡外出,想整理自己的心情,找到困扰的源头。

    那个声音中蕴含的热量和狂气,使渥尔的背脊泛起冰冷的寒流。

    “这可是特地为你叫的。”

    “但是……”

    他嘶哑地叫着,用手肘撑起身体爬向还在间歇吐血的小龙,一个镇静的清亮童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没事,快把剑放进我的血里。”

    “风翼骑士团和红焰军团已经到了,苍冰和朱莉雅大祭司率领的近卫军预定在后天抵达。血狮军团还没动,他们没接到您的命令是不会动的。”

    “这样啊。”单纯的龙郁气大消。

    众人都觉得这个处罚太轻,毕竟他们可是牺牲了许多士兵和平民,但对方是龙,也不好说什么。渥尔却微微变了脸色,在听到克萨国情况的一刻,他本能地感到强烈的征服欲:失去了国王和宫廷法师长,以及龙王的庇佑,军队又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现在正是并吞的最好时机。

    奥斯曼帝国的大祭司朱莉雅是获得金龙王认可的龙祭司,这也是渥尔能迅速崛起的一个侧面原因。

    “大丰收啊。”渥尔笑着摸摸拉瑞亚淡黄色的秀发,拥着暮走进店里,他可不想和总督碰面。

    “哪里大了!她是很高傲,但她也不像别的母龙一样,刻意讨好我,视我为赢取那老混蛋欢心的筹码!她对我冷淡,却从未亏待过我!她是个好母亲,我尊敬她,她唯一的错误就是爱上我父亲!”扎姆卡特越说越气,“那老混蛋还敢嫌她醋劲大?如妃对他态度尖刻,是他自找的!没节操的王八蛋!玛夫斯,你老实交代,如果不是抛弃,那老混蛋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决不是小事情!不然如妃不会走!”

    “哈哈,你真会说话——来,我给你介绍两位尊贵的客人,扎姆卡特殿下和他的随从玛夫斯。”

    暮连双角狮鹫也能独力杀死,实力绝对不弱,问题是他完全不通人情世故,又单纯,就怕会被骗或中了圈套……

    “放下拉瑞亚。”

    店里的环境很不错,半圆形的大厅以简洁的色彩装饰,看起来明亮宽敞。门打开时,一个草原地精正在桌子上跳着滑稽的舞曲,周围的客人发出种种刺耳的噪音,为他助兴叫好。瞥见进来的两男一女,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哦,天哪,我看见谁了?渥尔!”

    清亮的声音震动鼓膜,他迷迷糊糊望去,只见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站在罩子外面,凶悍地盯着他。

    “不是的,我没有瞧不起渥尔。”暮握紧他的手,总是平静的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急切,“其他人类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喜欢渥尔,我觉得你很好。”

    “她想一口气杀掉我们!”玛夫斯首先喊破,“应该是禁咒冰雪风暴和吐息一起——”

    其实……我也没有得到龙的认可和尊重的资格呢。低头看着身旁的男孩,那双纯净而信任的眸子令他无颜以对,渥尔咽下内心泛起的酸楚和苦涩。

    “薄荷糖,吃吃看,满提神的,也许有用。”

    “人类也是?”暮听出言下之意。渥尔拍拍后脑勺,有点无奈地笑了:“这个嘛,如果自身足够强大的话,就能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吧。至少我就不想让拉瑞亚去和亲,也幸好没人会要她。”

    “尼曼?利比斯?”暮对地理一窍不通。

    “不可以吗?这蔷薇色的小脸,柔软的头发,还有软绵绵的小身体,一切一切都是这么让人喜爱啊~~~”越说越激动,索琳娜加重手劲不住磨蹭。幸好暮是龙,不然已经被她抱得窒息了。

    “克萨……”暮依稀觉得这个词有点耳熟。渥尔意味深长地笑了:“你也听过?白龙族的前王奥拉陛下死了,她是克萨的守护神,临死也惦记着她的人类子孙,叫国王在她断气前把她的龙魄取出,制作成心脏石另外存放,躯体就会保持生前的魔力,成为强大的不死战士。”

    一场不期而至的雨纷纷扬扬地将整个帝都笼进烟波浩淼的氤氲中。虽已是五月,这场由傍晚时分越下越大的春雨,却仿佛一下子把天气带回暮秋,迎面刮来的沁凉冷风使人直打哆嗦。

    暮再次愣了愣,从小被灌输一定要成为龙族的最强者,他从没思考过为什么。

    “别这么看我,我没有被哪个邪恶的巫师变成女人,不信今晚我就和霍普一起去对面的铃兰馆。”渥尔拎起拉瑞亚的小翅膀,把她扔到柜台上,难得疾言厉色,“喝牛奶!女孩子喝牛奶皮肤好!”拉瑞亚委屈地扁嘴:“好嘛。”

    “你们好,我是渥利克·菲尔赛纳。”顿了顿,渥尔微笑,“又见面了。”

    看出他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渥尔轻叹了口气:“好吧,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天晚了,快来吃点东西。”

    历史悠久的大街上,举目可见身材纤细、披着各色披风的精灵;来自北方冻土高地、不修边幅的野蛮人;戴着铁盔、胡须蓬乱的矮人和活跃于原野、对任何事物都满怀好奇心的半身人。陈列的货物从本地的时鲜水果,东部的手工艺品,西部的兵器马匹到北方的毛织品和酒,琳琅满目,无奇不有。

    不必问就知道这种鬼话是谁说的,渥尔也不发表自己的见解,只是耸了耸肩。

    安息吧。渥尔吐了口长气,由衷对友人感到抱歉,希望他别在冥界诅咒他,把这样一个瘟神赶去和他相会。

    龙妃只是笑了笑,没有把他孩子气的宣言当真。

    “?”渥尔蹙起眉,凝神观察他秀美的小脸,依然恬淡的笑靥,使他的心也宁静下来,深处却涌动着难以形容的不安。

    集中在背部的创伤并没有令奥拉感到疼痛,却重重刺伤了她残留在龙魄深处的自尊。冰白的冻波再次发威,呼啸的风刃和冰枪射向四面八方,刺目的连环闪电在这片白蒙蒙的浓雾里游走,围绕住急忙闪躲的矮人们,细密的电丝钻进铠甲,麻痹了强壮的肉体,刚刚聚集的队型很快溃散,及时升空的矮人指挥也在连续的魔法轰炸下险象环生。

    下一秒,更令他吃惊的事发生了:黑色的小龙慢慢褪去异样的形态,露出人的外形。一头轻软的过耳短发,虽然脸上沾满了血迹和尘土,还是可以看出秀美的轮廓,贴身的黑衣勾勒出柔韧优美的线条,稚气的五官顶多只有人类的八、九岁大。

    扎姆卡特一窒,挫败地低吼:“我真搞不懂!不就是被老混蛋抛弃嘛,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全天下都知道那万年发|情龙换对象像换抹布,她也忍了那么多年了,为什么突然想不开?”

    ……我就是担心这一点啊。玛蕾尔妮无奈地看向远方:连她这个妹妹都能在国策上影响他,将来还得了。

    分别的时刻,笑得有些感伤,宛如水面摇曳的月影。

    暮跳了出去,在中途变回有着八颈的异形之龙,挥舞双翼飞上青空,背着青年脱离龙息所能涵盖的范围。

    拉瑞亚冷不防抱起渥尔的酒杯,被一把抄回:“不许喝!你还未成年!”

    两个都是堪称极品的美女,站在一起更是魅力加倍,赏心悦目得令人感谢上苍创造了如此完美的奇迹。

    不到片刻,他从二楼探出身,神态轻松自然,眼里却透出只有亲朋好友看得出的凝重:“潘多拉,把你那个吵闹的厨师拎回去。”

    “不行啊,殿下!黑猫是不吉利的!您别看它,快走!”

    龙之所以成为恐怖的代名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神秘。当龙学家出版了一些有关龙的通俗读物,向当权者传授龙族的文化习俗以避免误会,这种成见就大为降低。而龙族也渐渐形成较为稳固的群落,在丰厚的供奉下减少了对矿山和宝物的掠夺。只是,几乎所有的龙族都对像蝗虫般大量繁殖,不断扩张领土侵蚀自然,弱小又狡猾的人类毫无好感。

    “玛夫斯,这个不好吃。”属于少年的清亮嗓音唤回他的神智,渥尔这才看清对方的样子:残留着稚嫩的俊朗脸庞,顶多只有十五、六岁年纪,手里拿的是……嗯?棒棒糖?

    这时,从上方传来的振翅声又使所有人绷紧了神经,特别是看清来者是一头银龙的时候。

    “暮——”渥尔本能地感到是谁,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

    “哦——”酒客们齐声欢呼,好感度大为提升:上道啊。

    “嗯?”

    “罗嗦!再烦给我滚回去!”

    “如果暮愿意的话,再好不过了。”

    “结束了。”肯定的回答解除了无形的禁令,发自肺腑的欢呼声在各处响起,宣泄着人们的狂喜之情。

    小怪物动了动,睁开一双黑如夜色的眼眸。

    ‘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妈妈他一直在等你啊!’

    眼里有滚烫的液体流出来,像什么东西从心里解放了,奔涌而出。

    最后决定性的一战,他们也维持了不败的神话,胜利了。但是回师途中,艾塞亚却染上了热病,当晚就撒手人寰。

    “是的。”

    “哈!我朝他的房子喷口火,看到时候谁求谁!”

    “你好,麦先殿下,我是渥利克·菲尔赛纳·福斯,奥斯曼帝国的皇帝。”看出他的窘迫,渥尔不卑不亢地开口,感叹有幸亲眼目睹三位未来的龙王。

    ※※※

    “呸!”芬抽出一把匕首抵住袋子:“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不然我们不保证她的性命!”

    “就像你到哪儿都带着钱一样——你是不是也该拿点见面礼出来?”

    “这个……”玛夫斯有种自掘坟墓的感觉,嗫嚅了半天才硬着头皮道,“王在她面前和华妃她们亲热,说是要让她亲眼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欢好,意识到自己年老色衰,今后本分点……”

    厚实的防水靴,旅行者常用的灰白色斗篷,斜斜在肩部扣起,金色的流苏优雅地垂落下来。胸口造型精美的水晶链坠流转着黄金沙,在黎明的微弱晨光里静静绽放出美丽的光辉。

    下一瞬间,一道光芒从他猎猎飞扬的黑色斗篷中激射而出,如同最具威力的炸雷,破开沉重的空气,划出刺眼的赤红色长线。

    暮毫无预兆地举起右手,白皙的指尖窜出蛛丝一般的蓝色长线,瞬间凝聚成一颗致命的电球。

    以心脏石为中心,大地爆出恐怖的凸起,道道都有蟒蛇般粗壮,如蛛网四下蔓延,像是某种生物的筋络。慢慢的,地面冒出诡异的黑雾,逐渐凝固、定型。

    “女性真是直觉敏锐又喜欢刨根问底的生物。”渥尔无奈地耸了耸肩,略带迷惑的审思取代了之前的回避,“怎么说呢,我也不太明白,那孩子身上有吸引我的东西。而且看着他的笑容,总有一种很平和,很安宁的感觉,像一切的自我烦恼都被冲刷,沉淀下去。”

    近距离目睹暮特征明显的黑眸,霍普倒抽一口凉气,“渥尔,我不知道你养了龙!”此言一出,酒杯掉落和餐具碰撞的声响接连响起。

    “嗯。”安心的气息传来,暮稍稍松了口气,朝他点点头。

    红发红眼,血龙王?

    “嗯。”暮点点头,他也是这样打算。

    “这样啊,正好我要回去,扎姆卡特殿下和玛夫斯先生就一道来吧。”

    “有那样的王,红龙族的面子早就丢尽了!”

    你没有资格说她。担任皇帝护卫的精灵射手冷眼斜视。

    “这个就是天赋吧。”

    为了爱情,是可以牺牲一些自尊,但是,完全没有尊严的爱是不可能幸福的。

    云开日现,从缝隙洒落的阳光像一根根金黄色的竖琴弦,优雅而怡人,却照射出触目惊心的废墟。

    “暮!”

    大斧划出圆形的轨迹弹开,白皙的小手毫无停滞地穿出盗匪的后背,带出的脏器和鲜血连成一线。

    “没办法,是我们有求于人。”

    之所以说它奇怪,是因为它居然有八个头!渥尔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来没看过也没听过这样的生物。

    “……”

    歇业的旅馆大厅里,渥尔抱着哭累睡着的拉瑞亚坐着。潘多拉将一杯热咖啡放在他的左手边,带着些许不解道:“你这样干等不是办法,我的人已经确定他不在非林堡了。你继续磨蹭下去,朱莉雅他们马上就会接到消息杀过来,虽然我是赞成你跟她回奥斯曼。”

    拉瑞亚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有点怕生地藏在渥尔的斗篷里,不时好奇地探头探脑。而暮更无法适应这样摩肩接踵的氛围,绷紧的反射神经使他疲惫不堪,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出手。注意到他的异常,渥尔担忧地牵起他的手,最后干脆撩起斗篷包住他,低声道:“很累吗?前面有家我朋友开的酒店,去休息一会儿吧?”

    三次深呼吸后,他加重了语气中的力度,很丢脸地给自己壮胆。

    一进城,他就感到自己被盯上了,非林堡的暗探和情报贩子眼睛比鹰还利,只是不知道是哪路人马。

    不断感到贴身的结界被强烈轰击着,渥尔依旧保持高度的集中力,死死握住剑柄。渗进防护壁的可怕低温和从敌人体内透出的冰寒气流侵蚀着他,一分分麻痹四肢。心知不能再拖延,冒着被甩飞的危险,他一个倾注全力的急旋剜出剑下的硬物。

    “嗯嗯,这才是人生。”喝了口浓汤,渥尔满意地扬起唇角。

    “什么意思?”暮和拉瑞亚异口同声。

    “喂,拉斯,现在不是昏倒的时候啊。”

    次日,年轻的皇帝决定最后上街逛一圈,就带着两个小家伙离开非林堡。

    “还真的会说话。”其中一人满脸捡到宝的贼笑,“芬,你估计能卖多少?”

    “哦,是返祖现象啊。”渥尔摸了摸下颌,满脸好奇地问道,“那你也是吗?”暮顿了一下,摇摇头:“我不是,我是后天的。”

    “不行,你必须自己捕猎。”暮抬眼,冷冷地注视她,“刚刚给你的肉,够你有力气猎食了。”小魔兽眨巴眼睛,怏怏应了声,朝密林里飞去。

    一星期后,他们来到了利比斯公国的非林堡。正值春夏交替的季节,这座被誉为青蓝之都的美丽都市,开满了姹紫嫣红的繁花,一如奢华到糜烂的市容。

    “但是她叫我们爸爸妈妈。”

    事态很讽刺,那个凝聚了他的梦想、鲜血、欢乐和伤痛的国家已经成为他第二个家,但它毕竟不是他真正的故乡——他成了一个外国的皇帝,连衣锦还乡也做不到,总不见得开着大军回来。

    “啊哈,陛下。”听出言下之意,索琳娜眯起弯弯的笑眸,“既然喜欢,就紧紧抓住吧,不要在不该绅士的时候绅士,等到失去后悔。”

    隔着雨帘,隐隐传来模糊的人声,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怔怔看着石碑上的名字,感觉模糊了,就横臂擦去。

    这不讲理的说法倒正好符合龙族的野蛮作风,暮迟疑了一下:“那我只好杀了你们,把她抢回来。”

    其实路玛在魔法上的天赋和努力都超过艾塞亚,只是他的性格太沉闷认真,不像师弟那么开朗博学、头脑敏捷、善于为人处世,所以始终无法得到大国君主的赏识,在世俗的成就上远远不及艾塞亚。

    “那可是龙!”

    不好!意识到其中的意义,渥尔几乎捏碎手里的风魔晶,大声道:“法赫姆,别靠近她!”

    看颜色,应该是柠檬味……

    “好了好了,不谈这么严肃的话题。”随手揉乱他的黑发,金发青年绽开大大的笑脸,“等暮将来娶老婆再考虑。”

    既然扎姆卡特和暮联手也无法打败奥拉,那只有按照原计划,挖出她的心脏石了。

    非林堡是利比斯公国最重要的商业都市,可想而知总督府有多么金碧辉煌,渥尔甚至觉得自家的王宫在装饰上也要甘拜下风。由精灵建筑师亲手绘制设计图,矮人开采的各种珍稀宝石妆点的宫殿群,流光溢彩,华丽无比,美轮美奂得有些不真实。

    “结束了?”有人自问,一脸恍若隔世。这短短几个小时的战斗激烈到令人喘不过气的程度。

    这一次,渥尔产生了深切的共鸣。

    砰!商店的门打开,拉瑞亚拍打着小翅膀飞了出来:“妈妈,我们买好了!”暮抱着满怀糕饼糖果,朝他微微一笑,随即看向扎姆卡特,温润的黑瞳流露出纯粹的好奇。

    城墙上的人们也没有被恐惧压垮,卡雅连射两箭夺去敌人的视力;法师团合力施放反魔力结界;祭司们齐声咏唱着祈祷词,架起薄金色的坚固屏障。

    这小小的孩子,又能帮上什么忙。反过来,要是触怒黑龙王,再多出一个敌人就不妙了,虽然他是很感动他的心意。

    “大家没事吧?”

    “妈妈……”

    怎么可以把陛下带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啊啊啊~~~

    “嗯。”

    “那就是你的情人?眼光真不错。”

    “我失去了渥尔,也失去了玛蒂。”

    “后颈!龙魄在后颈的位置!”扎姆卡特指着远处还在克萨军阵地里徘徊的前王,满脸难以抑制的愤怒,“快干掉她!你们不行我来!该死的这样太难看了,简直是无法容忍的侮辱!”

    “是的,所以他千挑万选选中了我的母亲,她的家族保有最浓厚的古代龙血统,然后把我拆成八个人格,从精神和肉体两方面提升我的力量。”

    “他听取的也都是好的意见,像上次殿下跟他说的什么修正法案的,民众一致好评啊。”

    ※※※

    ※※※

    城墙上的众人这才注意到主君身边不起眼的男孩,他娇小可爱的脸蛋漠然无情,像刚才完成的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死老太婆。”被强制变身的扎姆卡特在他怀里喃喃咒骂,“死鸟。”

    潘多拉保持沉默,战士的直觉确实有一定程度的准确性。

    “拉瑞亚不要喝这个白白的东西!”

    “哈哈,不懂法术的凡人,真是可悲啊。”路玛面带充满优越感的微笑,徐徐走上前,手里捧着一个用布包起的卵形物体。早就盯着他的弓箭手和法师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瞄准他的要害。但是路玛并没有失去法师应有的冷静,停在射程之外。

    火精灵主攻,雷精灵辅助,风精灵加速,大地精灵增加伤害度——堪称元素魔法中最具攻击力的精灵之箭划出一道灿金色的轨迹,接着,顶端爆发出绚丽的光带,如同串串花朵绽放。

    金属断裂的脆响令耳膜刺痛,细长的铁链被一削为二,回旋的短刀再次劈落,射穿了佩里的手腕;紧接着,一个影子从墙上跳下,手中的血红色长剑切开空气,划出亮丽的弧线横在芬的颈项前。

    “呜……”

    “记在朱莉雅帐上?”潘多拉倾近友人,吹气如兰。

    拜听了另一个版本的离家出走,渥尔讶道:“您的意思是,如妃在我国?”

    “我控制不住。”暮望着他,实话实说,“只是摆出攻击态势还好,一旦释放出杀气,我会无意识地攻击周围所有动的生物,直到把他们统统杀死。”

    叫不回主君,卡雅只有尽力帮他加持防御法术。法赫姆骂骂咧咧地指挥麾下的战士组成伞形阵,投出剩余的掷斧,分散敌人的注意,掩护渥尔进入背后的空隙。

    “不可思议啊,明明是龙,怎么会这么美呢?”稍稍冷静下来的索琳娜放开怀里的孩子,仔细端详,发出由衷的感叹,“弗兰蒂亚是,那个倔强小鬼也是。”

    “事实上,这就是我迟迟不能下决心的原因。”

    年幼的父亲无辜地嚼着烤好的野味,他还在思索为什么宝石会变成蛋,蛋又为什么叫他爸爸。

    在泥沼里挣扎的巨龙似乎感受到迫近的危机,充斥着杀意的双眼为之一清。

    麦先干咳着压下羞涩,奇道:“你干嘛发火?凯尔塞亚特陛下又不是作弄我,是为我着想,他真是一位非常体贴的长辈。”扎姆卡特差点晕过去:“只有你会这么以为~~~”

    “不可以这么无礼哦,萨克,索琳娜是我重要的好朋友。在酒馆里一起喝酒,诉说对男人的感想,发觉意外的投契,就这样成为意气相投的朋友。我啊,还考虑对你爸爸感情再淡些以后,就选择索琳娜做我的伴侣。”

    “法赫姆呢?叫他们从上面攻击。”

    扎姆卡特倚着船舷冷眼旁观,依然认为和人类亲密交往是堕落行径,心底却觉得:这两个站在一起,有一种异样的和谐。

    然而事实是:龙王不闪不避,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那威力无匹的能量就在她面前化为一阵柔和的清风,城头上的人们看得目瞪口呆。

    透明的玻璃杯里,晶莹剔透的冰品渐渐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澄蓝,下层是浅浅的玫瑰红,两种颜色的交汇处,呈现出迷离绚烂的光彩。

    时光飞逝……

    ※※※

    “麦先!”

    “哎呀,希望是我多虑吧。”

    视野一片猩红,耳边只能听见剧烈的喘息声,依稀夹杂着母亲压抑的啜泣和同族的窃语,暮伤痕累累地趴在地上,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打得吐出来。

    重重雾气席卷了整个战场,将天与地都染成雪白,古老的逐风城在哀鸣中摇摇欲坠,两座高塔产生不同程度的坍塌,原本克萨军的阵营已经空无一人,被彻底夷为平地。

    年轻的皇帝大步走上城墙,一身线条流畅的白色军装,搭配以银线刺绣的腰带,纯黑的斗篷在身后舒卷飘逸,仿佛猎鹰挥动的双翼。

    “你还会做饭?”扎姆卡特愕然。红龙族的雄性或多或少都有点大男子主义,他也不能免俗。

    黑龙和绿龙都生性暴戾,是人类口中最符合“恶龙”形象的两族,也喜欢住在阴湿的沼泽地带,至今不与任何国家有往来。

    ※※※

    “咳……咳咳!”扎姆卡特憋红脸,说不出感谢的话。体谅他死要面子的性格,渥尔问道:“玛夫斯先生呢?”言下之意:怎么不看着你?

    排山倒海的火焰波贯穿了空间的界限,所过之处雷光舞动,摩擦出震耳欲聋的爆音,血红色的涟漪向四面八方飞溅开去,在周围激起阵阵燃着火星的强风。

    “暮,龙族都像你和奥拉陛下一样吗?”

    那很麻烦啊。暮暗叹,实在厌倦了和自己没日没夜地争斗。

    被雨濡湿的淡金发丝摇晃了一下,漾开点点水珠,宛如月亮的碎片。

    “妈妈,快把我藏起来!藏起来!”拉瑞亚往他的斗篷里钻。渥尔无奈地瞅着胸口鼓出来一块,这下可是名副其实的“雌性”了,还是巨|乳:“你和暮在玩捉迷藏?叫那么大声他肯定听见了。”

    “呵呵,果然龙瞧不起我们。”

    “暮,你跑哪儿去了?”渥尔的语气困惑多过责难,暮不是一个会恶作剧的孩子,所以他才更担心。

    “对了对了,这送给你。”放回手帕,麦先又掏出一本厚厚的古籍:熏陶的第一步,文化。扎姆卡特叹服:“你还真是到哪儿都带着书啊。”

    ……

    瞬息间判断出攻击已经来不及,渥尔当机立断地扑向对方。默契地领会他的意思,漆黑的眼眸闪过锐利的弧光。

    克萨是小国,若不是依靠前银龙王的力量,根本无力对外发动战争。所以过去西面的防守不免放松,而邻近北方强国罗切斯特和蛮族统治区的北部边防就重要得多。

    “……我宁愿活着品尝耻辱的滋味,也不要自我陶醉地去死。”

    奥拉的智识被连番的打击唤醒了!

    他跑哪儿去了?渥尔不认为是敌人做的手脚,这么近的距离他不会没感觉。回想起来,有大约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他感到空气震了一下,非常微弱的波动,没有引起他战士的警觉。

    “……咳!什么啊,关朱莉雅什么事!”渥尔因为呛到酒而咳嗽,慌忙转移话题,“我的晚餐呢?”

    深蓝色的海水在星光和月色下微弱地反射着光芒,银鳞荡漾的波浪轻轻拍打船身,飞溅起小小的白色泡沫。凝视眼前辽阔壮丽的景致,渥尔情不自禁地深深吸气,感到胸口豁然开朗。

    走出乌烟瘴气的酒馆,只见夕阳斜挂,蜿蜒的街灯已经燃起,整个城市笼罩在淡淡的橘黄色里,家家户户的烟囱开始冒烟,烤面包和玉米浓汤的香味令人感到十分温暖。

    “不不不,我不信神,也不需要救赎,我选择我要去的地狱。潘多拉,你没留心观察过吗?暮的眼神没有任何阴沉的色彩。他并不幸福,他是他父亲争强好胜的工具,却不自怜自艾、怨天尤人;不伤害任何人泄愤,也不让任何人欺辱自己;他直面,然后承担,而他不过是个孩子。”

    “闭嘴!你们俩都没资格!渥尔快回来,笨酒桶就去死吧!”

    他是个瘦削、苍白的青年,脸孔很端正,却给人一种白蜡般毫无生气的感觉。只有继承了血族特征的暗红色瞳孔隐隐散发出热力,折射出异样的神采。

    “对不起,暮,等战争结束……不,两年……三年后,我就带你逛遍大江南北。”渥尔郑重地许诺。暮回以发自肺腑的笑容,伤感的心情在目光交汇间沉淀:“嗯。”

    又和渥尔交谈了几句,麦先就变回龙身,和不放心小主人而连连回首关照的玛夫斯一道飞往克萨。

    娇艳似火,又冷丽如冰,长长的发丝绸缎般流泻至腰,映着夕阳,眩目得像艳丽的晚霞,她漂亮的丹凤眼顾盼生辉,婀娜美好的身段罩着火红的晚礼服,恰倒好处地衬托出她的曲线,微笑的丽颜带着成熟而高雅的风韵。

    “陛、陛下!”

    几乎在同时,刺目的血液与模糊的碎肉纷纷扬扬地洒落,伴随着致命而无声的步伐,只有最后一具尸体来得及发出一声嘶哑的惨叫。

    ‘……不过在闹市里,你可不能杀得这样血淋淋的,会吓坏人。’

    他怀里抱着一颗蛋形的蓝宝石,散发出瑰丽的蓝光,旁边还有两根染血的长角。瞥眼间,渥尔低呼:“双角狮鹫的角!?”

    反正,是超越爱情之上的友谊嘛。

    “他妈的,根本是在砍一座土丘!”迅速整队再次拉开距离,奥斯曼唯一的矮人军官,空军指挥法赫姆·托伦破口大骂。渥尔双手圈嘴喊道:“你们这样乱砍不行,要砍她的龙魄!”

    生平头一次听人否定父亲,暮愣住了。

    黑暗历2543年,克萨王国主动并入奥斯曼帝国版图,成为其附属公国。

    “这样啊……”渥尔沉吟道,“那我教你剑法好了,你的戾气需要收敛一下。”

    法师们正好结束一轮攻势,降雨术和沼泽术的双管齐下大大降低了敌人的灵活度,无数月牙形的风刃切割着变得泥泞的躯体,几个炸裂的空气球使丧失了生前智慧和辨别能力的奥拉疲于奔命,由艾塞亚一手教导带领的奥斯曼法师团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和高超的临场判断力。

    大陆历315年·奥斯曼帝国·皇家陵园——

    “你……刚刚是你帮我减弱了冲击吗?”暮好奇地打量他。

    盗匪哇哇痛呼着甩手,小家伙也真的勇猛,咬断了他的手骨。然而在她松开利齿以前,另一个盗匪已瞄准她的后脑勺挥下斧头。

    他们不会再有一起旅行的机会,但是能帮上这个人,就足够他了却遗憾了。

    “活着!他们还活着!”不知谁发了声喊,驱散了笼罩的绝望。已经摩拳擦掌要为友人报仇的法赫姆忍不住发出令众人深切共鸣的谩骂:“他妈的!渥利克·菲尔赛纳,你再逞英雄吓人,我就用我这把斧头把你的脑袋劈开来!”

    大概也对自己的毛病深有体会,麦先接受了他的好意,将龙魄塞进左袖,又从里面抽出一块洁白的手绢。众人稀奇不已,有识之士看出那是个空间袋。

    好沉!

    对她趴在主君头顶的大不敬行为侧目,拉斯转移视线,顿时脸色铁青。尽管早已得知皇帝陛下的随行人员很“奇怪”,可一眼瞄过去全是橄榄形的瞳仁,还是让神经坚韧的军人产生了昏过去的冲动。

    “……”

    下一秒,巨龙突然扇动翅膀,掉头肆虐己方的队伍,长尾每一次拍打就激起一阵地震和哀号。渥尔由此肯定它并没有意识,只是凭着本能行动。

    “哎呀!殿下,您别吓人啊!这里可是墓场!”大呼小叫的侍女们挤到个子娇小的主人后面,心惊胆战地东张西望,“还是快回去吧,怪可怕的。”

    全帝国只有这个家伙敢叫皇帝陛下闭嘴,就凭他是皇帝陛下在佣兵时代就认识的铁哥们。

    那个不知足的王八蛋!如果他娶到这么有气质的大美人,早就收心待在家里,从早到晚宠老婆了!他居然还跑出去拈花惹草!不可原谅!

    实在……很想哭啊。

    “什么,士气想必很低落吧,我不去鼓舞一下怎么行。”渥尔驳回他的请求,“我在的话,那位施法者可能会露出空隙,只要解决掉他,克萨的军队根本不够看,到时就轮到我们翻身了。”

    “嗯,父亲提过她,奥拉陛下比现任的菲安陛下强,但是她抛弃龙族的骄傲和人类生育后代,让我们高贵的血统混进人类的卑贱之血,罪大恶极。”

    “放开我,你们这些大坏蛋!”

    “……暮?”不确定的呼唤。

    不过被消融大半,又失了准头的冰之吐息也没能收到成效,极寒之力在结界的边缘擦撞出蓝白色的火花,大块残冰被镜返的效果折射向攻击者本人,剩余的雪片和冰雹又在金色的神力之屏上溅起无数碎屑。

    这天他才见识到,看似无害的小龙也有着凌厉的一面。

    回程途中,众女还在叨念,为她们的偶像平反。

    如今奥斯曼上下共同尝到了轻视的后果,龙族这种强大的生物足以左右战争的胜负。

    这是渥尔的第一感觉,掉进他臂弯的心脏还在微微跳动,像块大石般将他整个人砸得倒飞出去——这就是龙王之心的重量?

    这个年代,龙族的力量比起辉龙历有了明显的衰退。同样的,其他种族经历了【魔导之乱】和魔族的打击,文明也大大退步。彼此半斤八两,井水不犯河水。

    两个路痴?还不知会飘到哪里去,难怪磨蹭到打完才来。扎姆卡特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用脚打拍子:“闭嘴!你们到白银之谷再把他踢过来好了!”

    “哦。”人类一方都暗暗咒骂某孙辈:忘恩负义啊!

    从这个小细节,他肯定必然有不能久等的贵客在场,不然对服饰吹毛求疵的女官绝对会再逮住他整治两个钟头。

    比这更耸人听闻的事渥尔也不是没听过,但他还是沉默了好一会儿。

    渥尔叹息似的笑了:“只要再纠正一些错误思想,他会是个称职的王。不可思议,这就是龙,坚强的生物。”

    “这是你对他特别的理由?我不认为。”

    渥尔已经拜托暮寄了魔法快递给几个心腹,告知返回的大概日期,和对周围国家的一些外交政策,应该能避免多线作战的困境,惟独克萨没把握,那两位狂人无法以常理度之。

    “哦,我亲爱的渥尔。”身材肥胖的总督大步上前,笑着抱住他。渥尔压抑反胃感回应他过于热情的迎接,也端上得体的社交笑容:“两年不见了,葛雷,你还是这么容光焕发,精神饱满。”

    “这东西辣辣的,不好喝。”暮照旧试喝了一下。拉瑞亚于是打消了坏主意。

    如果两位好面子的红龙知道,不是当场吐血,就是把他大卸八块。

    后天?渥尔不解,看出他不愿深谈,识趣的不追问,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会独自跑来这里杀……咳,魔兽?我以前从没听说这个森林有龙。”

    “……”血龙殿下明显舍不得,但不给又下不了台,苦思良久,当渥尔都要说“算了”时,他像想到什么好办法似的击了下掌,打开自己的次元空间,吊在上面又找了半天,扔出好几件黑漆漆,看似不起眼的珠宝。

    “动用你的人脉,潘多拉,尽快给我消息。”

    “这么自私的理由,你好意思说出来。”好歹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高尚点行不行?虽然这种坦率的态度很令人佩服啦。

    一盆冷水浇下,扎姆卡特的胸口激烈起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玛夫斯如释重负,缓缓松开手,安抚地拍了拍:“其实您何必气成这样,如妃又不是您的生母。”

    “拉瑞亚在练习抓鸟嘛。”

    “总之,我说有就有。”霸道的小公主不由分说敲定,随即以和她年龄相符的娇羞神情浮想联翩,“黑发……一定是美丽的颜色,就像莱卡公国进贡的黑天鹅绒一样,不知道摸起来是不是也那么舒适。宫廷里大部分人都是金发,皇兄也是,就稍微亮些,虽然好看,但是太俗气了。”

    “早该这样了,干脆踏平克萨!那死老太婆简直六亲不认,叫一帮鸟啄得我满头包,以前给零花钱又小气得要命!”扎姆卡特余怒未休地道。

    “哎哎,小龙!”渥尔一把捞住斯芬克司,“她还小呢,犯不着这么小就叫她狩猎。你也是,你爸爸绝对在压榨童工,是不当的教育。”

    “我来付。”奥斯曼帝国的皇帝绽开刀锋般犀利的冷笑,“用你的命,如何?”

    两人蓦地驻足,小巷的尽头,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幼小的身影。

    “……”

    ※※※

    “啊哈哈,神交而已。”渥尔笑得心惊肉跳,慌忙粉饰,“暮,还要不要牛奶?我再帮你叫一杯?”

    因此,看到龙妃陛下的渥尔差点下巴掉到地上。

    “索琳娜,你在说什么呀,暮还是个孩子,可不是如妃那样的成年人。我要是强迫他留下,和拐卖儿童的人贩子有什么区别?何况暮不是一般的龙,是黑龙王的独子,我还没狂妄到和整个黑龙族敌对。”

    这是他的父亲,把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黑龙王拉克拉罗斯。

    “别胡说!”训斥了她一句,渥尔的脸色阴晴不定:那股波动很像艾塞亚施法时的现象,那暮是自己走的?为什么?

    象征疯狂的鲜红色眼珠,近距离俯视僵硬的人们。

    “你为什么和人类缔结契约?还是柔弱的雌性,她打赢你了?我帮你打回来,然后你们就可以拆伙了。”

    如妃笑了,亮丽夺目,在场的男人都感到呼吸困难,再次诅咒某条色龙。

    “这个形状是……龙?”

    突然,罩子剧烈震动了一下,他立刻睁开眼,镶嵌着金色橄榄形瞳仁的黑眸划过锐利的弧光,反射性地加强结界,然后放松下来,打了个哈欠,准备继续睡。

    “饶了我吧,潘多拉。”渥尔苦笑。

    “一会儿跟我回去,也好让他安心。”

    “嗯……虽然很想嘉奖他们的忠诚,但眼下的情况实在让人赞不出口。”渥尔咕哝。

    “最可怜的是大祭司,据说这次真的抓狂了,在通缉榜上悬赏五万金币,死了的还加一成,摆明了要皇帝受不了追杀,自己乖乖回去。”

    “她这样成不了强者。”暮抬头看着打起瞌睡的斯芬克司。渥尔奇道:“为什么一定要成为强者?她有这个意愿再说吧?”

    当然渥尔不会没道德地去宣扬人家的家丑,他在意的是人类的动向。扎姆卡特向消息最灵通的非林堡打听很正常,只怕后者将他的拜访用作政治手段,尤其在探听到奥斯曼帝国“拥有”一只黑龙的前提下。

    “应该是祖母下意识放过他吧。祖母她,是先和安普罗希特的祖先休恩·克萨缔结了爱情,再为了龙王的责任,不得不和我的祖父结婚,生下我父亲。之后又因为养育、照顾我的父亲直到他成年,没能亲手抚养她的人类子嗣,所以格外疼爱孙辈们。”麦先用淡淡的语气平铺直述,不带丝毫怨怼,可见他是真的体谅去世的亲人。

    “喂,听说没?奥斯曼帝国的皇帝又逃家了。”

    依稀感到怀里的男孩似乎点了点头,他没有再寻求进一步的保证。

    扎姆卡特从客房奔出来,连掉落的金币也顾不得捡,可见他刚才是在房间里数钱。

    “我用了时间魔法。”黑发青年浮起渥尔熟悉的恬淡微笑,带着放心的意味。

    无法目视的雪亮空白炸裂开来,疯狂的能量因子发生了剧烈的碰撞,爆炸引起的狂风不分敌我地扫开了一切,宛如实体化的怒气!

    一阵细微的啼哭声打断了他的后半句话。

    顺应他的要求,潘多拉进厨房端菜。

    ※※※

    奥斯曼帝国和提伦王国的交界有一大片古老而幽暗的森林,传说有魔物栖息,除了不怕死的冒险者,几乎没有人敢踏进林子深处。

    他乖乖在法师塔里研习不就行了,干嘛跑出来呢?

    接到信号,事先埋伏于云层间的矮人战士骑着狮鹫发起强有力的冲击。

    “唉唉。”渥尔苦笑,还剑入鞘,“的确啊,有暮在,我是无用武之地。不过在闹市里,你可不能杀得这样血淋淋的,会吓坏人。”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穿宽大的白衣,腰束长长的蓝绸带,袖口也绣着精细的水纹,和给人的印象一样淡雅出尘。眉眼清秀如画,神韵内蕴,像隐隐散发出墨香的纸卷。

    话说回来,这两个美人要是有了真正的伴侣,恐怕会嫉妒那个男人到恨不得杀了他的地步吧,还是保持这样算了。

    看出他的心思,麦先横了他一眼,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育这个安静乖巧的孩子,粉碎他的邪念。

    “嗯……暮和我是朋友啦。”渥尔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后脑勺。

    “拉瑞亚,飞上去看看!”

    “嗯。”

    那是一头纤细的红龙,披着如同红玉般温润美丽的鳞甲,优美伸展的头部,和飞行的姿态都透出与生俱来的高贵和优雅。只一眨眼,就飞过了逐风城,在战场上空盘旋了两圈,缓缓降落。

    不过渥尔确定它无害,这小东西伤得非常重,只剩半口气在那里喘,新旧伤痕交错在黑色的表皮上,血肉都往外翻,看得出是锐利的爪子造成的伤口。

    在两道障壁相继崩塌的最后关头,玛夫斯架设的红色球型光罩挡住了余波。

    “……”

    但是内心深处,他不得不害怕,晨他们没有他的软弱,会怎么对待渥尔和拉瑞亚?

    “扑哧。”潘多拉忍俊不禁。渥尔也喷笑,舀了一勺塞进他嘴里:“是点心,吃的。”拉瑞亚啊呜一口吃掉剩下的,熬有其事地点头:“凉凉的,比牛奶好吃。”

    渥尔不明白刚出生的婴儿怎么不用哺乳,最大的问题是:拉瑞亚不吃,这杯牛奶给谁喝?

    “……不知道。”

    “服从。”暮不假思索地道,“所有的龙都必须服从王,战斗是我们的生命。”渥尔咋了咋舌:“听起来好单一。”暮顿了顿,道:“黑龙族是这样,其他族我不清楚。凯尔塞亚特陛下好像就很懂得享乐,父亲因此特别痛恨他,无法接受他那个样子还能屡屡打赢他。”

    “暮,出来!”

    “安普罗希特还活着!?”好几个声音一齐惊喊。之前打成那样,他居然还能全身而退?命大!

    ※※※

    “呀呼——妈妈,你放心,拉瑞亚会咬断那头龙的脖子!”听得不耐烦的拉瑞亚大声嚷嚷。渥尔翻了个白眼:“你省省吧,淑女也不该说这么粗暴的话。”

    暮隐约知道这就是留住他的原因,龙对自己的心情总是很敏感,也绝对遵循自己的心意。

    渥尔的话在脑中清晰浮现,人类有人类的规矩,他是否应该遵循?

    “我还不想这么快被逮到。”渥尔烦恼地撩了撩刘海,喝了口咖啡,绿眸渐渐褪去焦躁,显出坚定的决心,“我有种感觉,他会回来。”

    随着一串短促的龙语,几只风精灵和水精灵在空气中显形,缭绕着飞舞,把船保护起来,平稳地破浪而行。

    红龙族是交际最广的,分散得也开,在中部的莱卡王国,南部一带都能找到他们的踪迹。红龙的脾气更不好,但他们有个好摆平的特性——贪财。只要上供买路钱,就不会骚扰。高傲的龙族也不屑诈骗和还价,答应了就不会违背。甚至有某国用一堆玻璃片让扎姆卡特殿下改道的传闻,这位龙王之子似乎不识货。

    仰望面前巍峨如山的庞大身躯,暮恍然大悟。

    从非林堡搭船出发,穿越达尔邦内海,在恩鲁尔港停泊补给,再经由斯帕斯内海抵达奥斯曼帝国的边境,这是渥尔安排的路线。也是费时最短,安全性最高的路线。对扎姆卡特而言,却是一条地狱之路。

    被这句话触动,刹时千年的生离死别,悲伤寂寞涌上心头,满含深情的眼眸冷却成悠远的苍凉。

    要说这个年轻杰出的皇帝有什么缺点,那就是这一点了!他太讲太讲义气,又保留着当佣兵时的习惯。和长官一声令下,士兵就得冲锋的正规军不同,佣兵是上司冲在前面,部下才会跟上。于是一见情况不对,他就冲了。过去有身为参谋的艾塞亚坐镇后方,运筹帷幄,问题才没暴露出来。现在每个人都深刻感受到严重性,发誓一定要纠正皇帝陛下的毛病!

    乌云上方,听到主君指示的法赫姆啐了一声,抽出负在身后的精金战斧,吼出煽动性十足的宣言:“把那头土龙剁成渣子!”

    “得了,你……”

    “怎么了,玛蕾尔妮殿下?”

    ※※※

    都不是。他在心里回答:我是怪物,你也是。

    哇~~~顶级的黑珍珠、黑水晶、黑玉、黑钻……出手好大方!众人只觉眼花缭乱,由衷佩服某龙的慷慨。麦先无声地叹气,明白友人是无心送大礼。

    “差劲!!!太差劲了!!!!”

    “喂,佩里,你谨慎点,那是潘多拉的店,万一闹大很难收拾。那个冒险家看起来也有两把刷子,能驯服狮鹫和龙,决非泛泛之辈。我发了信号叫小六他们盯着,回头再找机会收拾他。”

    “那种受不了血味的生物我可不喜欢。”渥尔将冰凉的酒杯贴着脸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听到部下们焦切呼喊的渥尔扶着他的肩膀坐起来,笑着大幅挥手。

    “陛下!!!”城头上的众人纷纷发出惨叫,死命攻击试图阻止惨剧发生。

    “恐怕是的。”接话的是总督,满脸夸张的遗憾之情,“这很有名,贵国的白百合,索琳娜军团长身边多了一位美丽的红玫瑰,从传闻的容貌,十有八九就是龙妃陛下。”

    渥尔曾经和龙学家打过交道,已故好友艾塞亚也是个出色的龙语法师,所以扎姆卡特对玛夫斯嚷嚷的那些话,就算不是全部听懂,大概意思也了解了。

    “渥尔!!!”

    “暮。”不自觉地告知真名,黑龙的化身第一次正眼打量眼前的人。他分不出人类的长相,只能从一些特征辨认:乱糟糟的金发,浅绿如猫眼石的双眼,笑起来的感觉也像头大猫。

    暮用手指沾了点尝尝味道,然后就开始津津有味地喝起来。

    “殿下……”

    她仰望城楼,却给人一种平起平坐的昂然感,释然而笑的刹那,整个人明亮得像沾着晨露的百合。

    潘多拉掩嘴娇笑:“是吗?可是我觉得这样子的你,真的好像一只闹别扭的小狗啊。”

    “逆鳞!?”众人傻眼,他们再孤陋寡闻也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翻滚了几圈后,他勉力睁开眼,好一会儿眼前还是金光乱舞,慢慢的,淡淡的光线透进来,是从他身上发出的,像是结界,接着,一大滩浓稠的鲜血映入眼帘,而血泊当中隐隐有个黑色的东西。

    雨势明显减弱了,听着清脆的声响,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感受着彼此相伴的宁静。

    “哼。”玛蕾尔妮默认了她们的顾虑,目光沉淀下去,冰蓝的瞳色凝成了湛蓝,略略透出忧郁,“优德哥哥是个仁厚的人,就是耳根太软了。”侍女们都浮起羞赧的神色,不约而同地想起长皇子如春风般温柔和悦的俊容。

    这句话提醒了暮一直忽略的种族差别,黑眸在片刻的茫然后,光芒渐渐黯淡。

    “我们先回去。”还是拜托潘多拉找找看。

    ……这是什么?

    他还没成年,受着伤的身体,怎么承受得住这样的攻击!

    暮甩干手上的血肉,眼神平静无澜,就像刚才的杀戮对他而言不过是每天的例行公事,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刚刚我好像看到祖爷爷坟前有个人,还在哭。”

    “是吗,那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了。”

    “我们也不知道,之前这头龙都是突然出现。”

    意外被金龙王拎出身体,兴冲冲地赶到王宫,迎接他的却是一具容颜安详的尸体,和泪流满面的拉瑞亚愤怒的指责。

    “是事实么。”

    “没事的话就一起走吧,单亲家庭对幼儿的教育不好。”渥尔笑着邀请。暮想了想,拉克拉罗斯并没有规定时限,他自己也不太想回去,就点了点头,接过烤肉吃起来。

    想起白天撞见的一大一小,莫非这中间有什么关联?

    “这座城的名字真不吉利。”N次惊险万分地逃回来,风翼骑士团的团长夏尔夫只觉生平没打过这么郁闷的仗,忍不住口出怨言。一个爽朗的笑声如一道清风,吹散了笼罩在城头的阴云:“那就改名叫迎风城好了。”

    “没关系,等这一仗结束,你们就全部是死人了。看到这么多人去陪他,尤其是他最重视的好朋友和主君,艾塞亚一定会很恼怒吧。那么下次见面,他就不会再对我敷衍了事,会全力和我一决胜负。”

    一转头,他吃了一惊,赶紧跑过去抓住某龙无力下滑的身体,不然以这个状态掉下水,哪怕是堂堂血龙殿下也必死无疑。

    话音刚落,他怔了怔:问一个孩子这种问题似乎不太适合。

    “……祖爷爷是个伟大的人,我也要成为像他那样的帝王,征服四海……咦!”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个身影一眼就抓住了他的视线。

    “给你。”暮跳起来背靠树,将一只角踢给他,握着另一只警戒。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类很强,希望他拿了一个就满足了,不然,他也只好拼命。

    “哎呀呀,想哭就哭吧,分离本来就该有点眼泪应景。”

    从稚嫩的线条看,她顶多只有十一、二岁,还不能称之为“少女”,精致无比的五官却令人无法置信是人类,配上如珍珠般光滑细腻的肌肤,轻柔的闪亮长发和与生俱来的优雅姿态,使每个看到她的人都期待她长大后的模样。

    “或者是猎龙集团。”渥尔咬了咬牙。

    这段小插曲很快被遗忘,酒馆里恢复了交头接耳的热闹气氛。

    就在这时,年轻的皇帝感到一股凉意从后颈扩散至全身,那种毛骨悚然的预感使他的战斗本能整个苏醒。

    ※※※

    “……”

    旅人的守护星——南十字星高悬头顶,闪烁着明亮的光辉。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夜风拂过温暖的篝火,沸腾的汤锅不停地冒着热气,散发出浓郁的食物香味,葡萄酒在铝瓶中荡漾着,发出汩汩的轻响。

    “我不会逃!”拉瑞亚气得用爪子抓渥尔的皮甲和斗篷。暮动了动唇,渥尔蹲下倾听:“逃跑,是耻辱。”

    “当、当然啦。”难得被养母亲昵对待,周围又有一堆人围观,扎姆卡特多少有点局促,叉腰道,“别跟那老混蛋怄气了,他不要你我还要你,何况你睬他,当他是路边的烂草,一脚踢开,再找好伴侣好了。”

    “我不就在这里么。”罗兰侧了侧首,不以为然的样子。巴哈姆斯眨眨眼,开怀地笑了:“是呢。”

    以为他会说“幸会”,或者“很荣幸见到您”之类的扎姆卡特扬了扬眉,稍微有了点兴趣。

    以为他答应了,晨更加得意,气势汹汹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知道吗?”

    “和父亲说的不同。”

    只是……

    比起对扎姆卡特形式上的歉意,渥尔真正内疚的是暮和拉瑞亚,尤其这两天常常捕捉到那张总是恬静平和的小脸流露出淡淡的怅然。

    渥尔凝视他灿亮如金的瞳孔,突然泛起奇妙的感受。

    暮听话地撤去防护罩,轻巧落地。换作其他六个分身这样命令,他不会理会,但是眼前这个例外。晨自认是真正的“巴哈姆斯”,而他们全是他分裂出去的人格,所以非常重视自己的权威,如果对方不服从,不打到两败俱伤决不罢休,他可不想做这种无谓之争。

    又是龙!今天是龙族纷纷到访的日子吗?几个负责了望的士兵急忙通报上级,随即为跳下龙背的身影瞪大眼。

    “你是……拉斯?”渥尔认识这个男人,绿眸笼上一层阴霾,“国境守备队已经撤退到这附近了?前线的战况很不妙?”

    “他不是人,是龙。”

    “烦死了!所以我不是还待在这里吗!虽然我实在不认为那是龙!”

    “自甘堕落。”

    “我早就发誓要超过老混蛋了,我也不会变成他那样的大色魔,因为我决不恋爱!”

    唉,我的一世英名……感到这些目光,渥尔在心里叹气。

    “那你不回去了?”

    朱莉雅那丫头,我不过是出来散散心,至于这么狠吗?渥尔喝着淡酒,很郁卒。

    金发青年有些昏眩地揉了揉额角,刚才喝得太凶了,那帮小子捉弄暮和拉瑞亚,他只得全部挡掉,饶是酒量大也吃不消。

    “原来如此。”潘多拉咯咯轻笑,“他是你的黑色独角兽。”

    “这是什么!?”渥尔好奇心发作,凑近细看。

    “法赫姆!!”渥尔大叫,转头下令,“卡雅,给我加护圈!”

    “我还以为没人敢在我店里闹事了。”确定员工无恙后,潘多拉冷静下来,笑着斜睨友人,“你猜是谁?总督巴不得和你保持友好关系;他手下的激进份子也不会蠢到去绑架一个未必能对你造成影响的小魔兽;其他和你有利害关系的国家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他们的手法不至于这么粗糙;这倒像是捕捉珍奇异兽的马戏团干的。”

    “在人类的雌性当中,你不算好看吧?没有胸部,不过性情很好。”

    和登基典礼时相同的装束,整个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那时的他带着掩不住的迷惘,和失去了最重要的半身的孤独。而此刻,他浅绿色的双眼又浮现出少年般的骄傲和冲动,就像鹰一样从无与伦比的高度俯视自己亲手建立的帝国,再次焕发出奇异的魅力,就是这样的魅力让他的部下和士兵在漫长的征战岁月里紧紧跟随他。

    “总之,你会慢慢长大,懂得更多事,有属于自己的看法,不要生搬硬抄你父亲的论调。”爱怜地抚上他的鬓发,顿了顿,渥尔终于忍不住紧紧抱住他,殷切地道,“偶尔来看看我和拉瑞亚,嗯?”

    “啊啊啊~~~陛下~~~”起码有两位数的官兵发出了凄厉的哀号。

    “呕——”

    “……你们都不怕吗?”暮惊讶地眨眨眼。渥尔啼笑皆非:“有什么好怕的啊,拉瑞亚有翅膀好逃,我可不至于连你三招也接不下,这段时间足够把你叫回魂了。”

    说没有嫉妒是骗人的,但为出生这种东西不平实在没意义,渥尔很快调适好自己,揉揉天才学生的发梢,宣布他正式出师。

    这个距离,无论魔法还是弓箭,人类都无法达到,然而龙例外。

    “是的。”如妃端丽的唇角上扬,勾起一个傲然的弧度,“那里是你父亲的领土,我这个下堂妇,不会回去自取其辱。我也不需要向他乞怜,世界那么大,到处都可以容身,我何必回去受气。”

    遥远的哭喊似乎近在耳边,在灵魂深处激起阵阵回响。

    他们最初依附于小国福斯特,在讨逆战争中立下大功,升为正式的将领和幕僚长,然后慢慢扩大版图,血狮佣兵团的旗帜就此成为战场上最恐怖的象征。而战场外,各种阴谋也接踵而来:架空主君、暗杀政敌、拉拢盟友、挑拨敌国……艾塞亚始终坚定地支持他,为他出谋划策,设计未来蓝图。年少时的热血渐渐冷却,他们都变得世故,但艾塞亚就是艾塞亚,渥尔也是渥尔,染血的梦依然耀眼,情谊在战火中更加深厚。

    “闭嘴!我认了她是我母亲,她就是我母亲!”扎姆卡特又光火起来,一脚踢翻身旁的摊子,“我不会饶恕那个老混蛋,从现在起,我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呜~~知道了啦。”渥尔乖乖问一旁负责他人身安全的高阶法师讨了块风魔晶,放到嘴边,“喂,酒桶,听得见吗?卡雅会掩护你,再投一次,这次集中攻击颈部,别砍翅膀了,那头龙好像飞不起来。”

    从他帽子里飞出来的小魔兽,和他身旁的黑发男孩是什么来路?

    “人类小子,你闭嘴!”

    “哪有耳根软,优德殿下文韬武略样样行,很有才干呢。”

    冰蛇终于哀鸣着碎成飞散的晶莹颗粒,以前银龙王为中心,空气收缩了一下,像一只巨大的心脏突然被捏紧又放开,浓缩的冰之力达到极限,猛地爆发出来,空间在一刹那被扭曲,巨大的音爆碾压着早已伤痕累累的大地,将一切染成苍茫的白。

    只是六天,暮就超越了他苦练二十多年才达到的成就。固然主要是靠力气,技巧也确实过关了。

    “简而言之,一个是老古板,一个是浪漫狂。在尼曼你偷一个面包就要被砍断手臂,捆起来扔到大街上;而利比斯人即使要被吊死,也会和刽子手讨论绳索是不是打得足够漂亮。”

    渥尔从手臂下狠狠瞪视她,决定不跟女人一般见识,起身往楼上跑,半途折回来,拿起吃剩的晚饭——浪费是粮食大敌。

    龙?扎姆卡特和玛夫斯面面相觑,他们之前没细听海港的官员和渥尔的交谈,因此对局势的突变一无所知。

    室内的装潢以银色为主,地上铺着织工精细的羊毛地毯,天顶和两边的墙壁都刻着神话为题材的浮雕,数盏造型别致的纯银灯座从楼顶垂下,柔和的烛光昼夜不熄,将整个大厅照得纤毫毕见。

    “您言重了,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人类的错。让前王陛下受到这样的污辱,我才要代同族向您谢罪,所以恩情什么的就不必了,双方抵消。”渥尔爽朗地笑道,将用布包着的心脏石递给他,“这个,请您拿回去,千万不要再交给人类,龙王之心不是人类担负得起的。”

    还有一个精灵神射手也敢用命令口吻训斥主君:“陛下,请别大呼小叫,引起敌人注意。”

    “殿下,就算不管龙族盟约,龙和龙之间也不能自相残杀啊!”玛夫斯也不好受,但还是竭力安抚着小主人。

    成年的双角狮鹫可不是一头幼龙能对付的,这父亲未免太欠考虑了。渥尔暗暗皱眉,不过别人的家务事,他也管不着。

    幼龙和成龙的残酷实力差在这一刻显现出来,虽然扎姆卡特已接近成年,但毕竟还没跨过千年的关口。反倒是继承了古代龙血统的暮,差距要小得多。

    “我自认是刚强的男子汉,但艾塞亚,我的好朋友死时我就大哭了一场。”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粉碎了他的好心情,忍不住叹息:还没晕习惯?

    “……你要养她?”

    “嘿,小子,你在说什么。”佩里一手掏出一只刻有符文的精金枷锁,另一只手握着长链,“既然我们抓住它,它就是我们的了。”

    渥尔理所当然地问道:“那这种不肖子孙,你们是要把他撕成一条一条,扔到奥拉陛下墓前吗?”麦先苦笑:“不,因为祖母一定不希望我们这么做。父亲是要他退位让贤,用余生忏悔自己的罪行。至于祖母的身体,他也解开咒术,让她入土为安了。”

    “你能改口叫我爸爸就是报答了。”

    一头乌黑的齐耳短发和同色的深邃眼眸,金色的橄榄形瞳仁荡漾着温暖的波光,虽然脸上沾满了血迹和尘土,还是可以看出秀美柔和的轮廓,染着血污的黑衣勾勒出修长而柔韧的躯体。

    算了,既然皇兄信任我,就让他只信任我,把他身边的其他闲杂人等都清除好了。

    “老实说,刚离开赤晶谷时,我是很生气,很怨恨,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就像你说的,我还有你,和关怀我的朋友。”说着,她转向一旁的金发美人,绽开意义不同的笑容,“我来介绍,这位是我的契约者,索琳娜·艾尔索普。”(注:一般的龙骑士契约不分割寿命)

    和许多传奇故事里描述的一样,他从一介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变成扬名大陆的英雄、光荣的剑圣、大国的皇帝。帮助他的千千万万人里,艾塞亚·迪兰最功不可没。

    于是金发青年故意蹲着,让身量不高的小龙轻易捞出缩成一团的斯芬克司。

    “嘿,看哪,他在外面!”霍普无意间一瞥,惊喜地打开门,抓进一个人。渥尔豁然站起:那不是暮是谁!受惊的拉瑞亚睁开眼,眨了眨,欢呼一声飞过去:“爸爸爸爸!”

    “他在舱房里挂了!”扎姆卡特没好气地道。渥尔倒是很佩服他说话还有中气,要是人类连吐三天,只怕早就虚脱地瘫在地上,扁扁的。

    来到祖先墓前,没有漏看一束稚菊,玛蕾尔妮专心祷告完,状似无意地道:

    黑龙王看着自己的契约者,微微而笑。

    “……哈哈哈,侥幸,侥幸。”一手握剑,另一只手抱着变回人身的暮停在半空,渥尔多少也有些后怕,气息不稳地笑道,“不过你好像没资格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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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银龙殿下又是怎样的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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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把伤员抛给一个军官,渥尔对飞近的两龙道,“玛夫斯先生,如果那只龙发怒,大家就拜托你了。”卡雅几乎要一箭射穿他:“陛下!”

    这一刻,他看清了自己的心,和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物。

    “什么呀,卡雅,你特地逼我换上这套不方便的衣服,不就是为了鼓舞大家。还没起到效果就要我走,太浪费你的努力了。”嘴上说着轻松的话,渥尔却绷紧了心弦,谨慎地关注敌人每个微小的动作,“而且,你怎么不告诉我路玛是用那颗心脏石唤出龙?那我就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了。”

    龙有逆鳞,触则怒之。

    一脸不爽抱胸倚墙的扎姆卡特印证了渥尔的猜测,不过他还是不明白为何对方会等他,难道那位王妃陛下跑到他家去了?

    ※※※

    连公龙也……?众人骇然拜服。

    感到不同寻常的气氛,龙和人不约而同地警戒了起来。

    黑暗历2549年,第一皇子出生,取名穆·安修林·福斯。

    “暮……暮?暮!”

    “至少要撑到朱莉雅来,她应该能让奥拉陛下安息。”不再听他劝解,渥尔双手环胸,自顾自下了决定。

    “陛下,如果您还能走,就赶快下去。”站在他左后方的美丽精灵握着复合弓,以细微的手势扣弦,细长的明眸射出剃刀般锐利的光芒。

    电光火石间,年轻的皇帝已想了七八种方法,都无法解决眼前的难题。要是不能在这里将这条暴走的龙挡下,帝国本土会遭受难以估量的破坏。即使袭击克萨本国也行不通,那里还有奥拉的身体守护着。

    “你不要动,我来。”判断出如果渥尔挥剑会吃不消反作用力,暮一边准备吐息,一边召唤出粗大的冰蛇缠住前银龙王,争取缓冲时间。

    虽然两人的发色、眼睛、长相和身材都如出一辙,神态却截然不同。晨尖锐暴躁,暮平和迟缓,仿佛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步行了两天,他们撞见急驰而来的一小队人马,为首像是队长的男子匆匆下马,单膝跪地发出急迫的请求:“陛下、皇帝陛下,前面危险,请赶快随我等退到后方!”

    暮的脸色很苍白,呼吸微微急促,这个城市的“气”太乱了,他好不容易才循着微弱的气息追上这两个人类;祸不单行的,晨他们也开始闹腾,询问他任务完成了没。

    “没关系,潘多拉会算我免费。”

    轮流尝了一遍,扎姆卡特选择最甜的草莓糖丢进嘴里,歪着头打量他,凌厉的红眸微微软化。

    “您竟然说优德殿下的头发俗气!”侍女们不依,哇啦哇啦大叫。

    “喂!”

    他的体长和扎姆卡特差不多,大约在四十米左右,动作轻柔而优雅,宛如水晶雕琢而成的鳞片流动着银辉,双眸也是澄净的银色,收拢双翼的同时化为人形,轻盈地落在地上。

    出了港口,经过修缮的大道沿着绸带般的河流弯弯曲曲地延伸,穿过苍翠欲滴的河谷,两旁富饶的山岭,肥沃的农田,和像玩具屋般可爱的农舍尽收眼底。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渥尔真想邀请四位同伴尽情欣赏奥斯曼优美的田园风光。

    “龙又怎么样?不就是头幼龙嘛,几张符咒一贴,锁龙枷一套,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扎姆卡特的表情像顽皮学生看到严厉的家教。麦先瞥了他一眼,在变回原来年龄的暮身上停驻了几秒,眼神流露出浅浅的意外。

    “他是我的小朋友。”瞪了友人一眼,渥尔弯下腰,关怀地打量同伴,“脸色很差啊,要不要喝杯热牛奶,然后去睡一觉?”

    然而在龙看来,人类建造的防御设施和陈旧的古迹就像小孩的沙堡般不堪一击,无论怎样犀利的兵器也无法造成流血程度的创口,守方只能依靠奋不顾身的骑士对敌军的牵制和法师合力施放的结界,苦苦撑持。

    再然后,他登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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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一齐看向声源,原来是暮臂弯里的“宝石”迸出裂痕,片片剥落。从不规则的破洞中,探出一张人类婴儿的脸。

    “……你来找我?”深蓝色的瞳眸浮起温暖的光芒,白皙的藕臂也绕过他的肩头,“谢谢你,萨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