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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艾俄里斯！”我的心有些下沉，我认得他，我记得自己差一点死在此人手里——我不能肯定，现在遭遇这个人是凶是吉。
战局登时改观了！巨人首领正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几乎崩溃的巨人们再度发出整齐的低吼声。
然后，他们的目光转向了我们的阵营。
哈德的毁灭，带走了幽灵龙军团身上的御魔护咒；这个时候，死灵怪物们偏偏遇到了它们唯一的克星——光明牧师的出现，让紧张拉锯的战局急转直下，完全没有了悬念。
合埃拉西亚光明牧师团的力量，加上卡特琳，曾经和露娜分享“神的知识”的卡特琳，他们、他们应该有炼制魔箭的能力。
这个人会是谁呢？……我越来越快的心跳阻断了我的思绪，我的喉咙里有一股浓重的腥甜涌上来，茵迪雅连忙握紧我的手腕，我感到她的手好暖，我的手指却好冰凉。
“那么，这又是什么条件呢？”我不禁皱了皱眉头。
“交出那个恶魔！”艾菲尼克说，“那个恶魔，分明已经逃进了云堡，在你们的掩护之下！”
一种我所熟悉的呼啸声和吼声依稀从四面传来，显然有一支规模庞大的部队，正把这里整个战场都包围起来了。
这个时候，我们猛然听到狮鹫的声音！显然是一只埃拉西亚的狮鹫已经飞跃了云堡的城墙，已经飞抵我栖身的殿堂门外。
流萤的怀疑并不是没有根据。
“来了！？”流萤如同一只小鹿从我身边跳了起来。
“大家都还好，”流萤说，“只是他们的战斗力一时间是无法恢复了。”
可为什么，在过去的一切重新迫近我的时候，我猝不及防的心却蓦地感到惊恐不已。
这种诅咒之箭非常难于炼制，当时巫女米兰达穷尽精力，才帮助高炎完成了唯一的一箭“魔力燃烧”……雪公主刚才同哈德决斗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此时此地，会第二次伤在魔力燃烧的诅咒之下。
伴随着狮鹫的出现，更耀眼的圣光如彩云般四面飘聚过来，与布拉卡达人的魔法光环汇合成一片浩瀚的海洋，这一下，再没有一只幽灵龙，连同它们背上的黑袍骑士，能够逃过这光明魔法的谴罚。
“不能留在这里……”
可我又实在不愿这样想象，我不愿相信，我昔日的朋友们，会采用这样的手段赢取战役。
而以射术著称的艾里精灵当中，或者仍有媲美高炎的射手……
“大局已定……”艾瓦塔轻轻叹了口气，“只是——你还好么，兰若！？”
“布拉卡达王国的局势正在发生剧变，我们埃拉西亚需要多花一些时间，来重新估量和你们的盟约。”布拉卡达人与邪恶的冰魔、来历不明的巨人和埃拉西亚的通缉犯纠葛在一起，这一定会让那些大义凛然的牧师和骑士感到非我族类。
“但这怎么可能？”如果这个暗箭伤人的家伙是光·奥德丽一伙，他怎么会射杀自己的主将，更累得幽灵龙全军败亡？如果这个人是友非敌，他又为什么射了我们四箭，让我军的几乎所有首脑都身负重伤，让联军的指挥也几乎瘫痪？！
“这里是泰坦族的城堡，为什么我看不到巨人的首领？”艾菲尼克一开口，就明显有打探虚实的意图，“这次我是代表人类与精灵的联军与你们作最高会晤，为什么你们有两派首脑都不在场？”
“眼下大敌当前，埃拉西亚并不愿与你们计较往日的嫌隙，”艾菲尼克盯着我回答道，“我这一次来，就是想告诉你们，我军现在的立场。”
茵迪雅轻轻哼了一声，“他们来这里，不见得是帮我们啊……我们和哈德两败俱伤，我们也要提防他们趁火打劫！”
就是在石城，我遇见那个叫扬·凡·高炎的精灵，就是在石城，我漫长的历险真正开始……那些恍如隔世的回忆油然苏醒，让我一时不知所已。
是的，如果埃拉西亚人已经了解雷是冰魔城堡的领袖，而我成了布拉卡达的统帅，他们真地会诚心来帮助我们么……
卡特琳应该很清楚，现在最大的敌手是谁，即使她不信任雷、不信任拥我为统帅的布拉卡达人，也不该在此时对付我们的。
我又想起了那连续五发“魔力燃烧”，这些暗箭片刻之间射伤了敌我双方面的主要指挥官——那么，最后是哪一边获得了好处呢？
“我只是奇怪……你们大家都是被魔力燃烧的暗箭伤到，”流萤的语气透着困惑，“不仅仅是你和泰坦首领，就连凤凰艾瓦塔和先前同哈德作战的雪儿，都是被这诅咒之箭射中……”
于是，魔箭的诅咒更吸走了我的“活力”，本来，带给我生命活力的那些东西，也来自各种各样的魔法能量吧。
“我们也很意外，会在这里看到艾瓦塔长老和布拉卡达的法师军团，”艾菲尼克说，“在不久之前，卡特琳原则上已经同意了与你们的联盟……但今天，”艾菲尼克的眼光瞧着我，语气多少怀着敌意，“今天的情形，实在有些特殊。”
是幽灵龙杀透了我们的阵列么？不，幽灵龙飞得虽然高，但它们的飞行并不靠羽翼扑击产生风响？
“快带我走，艾瓦塔……”我感到自己包裹在奇迹之铠之中的身体已经被冷汗湿透。“我不能留在这里……”
现在，又是谁带领这些狮鹫现身云界？……是不是卡特琳？……在雷之后，在光明牧师当中，只怕再没有更优秀的指挥官能象她那样驾驭狮鹫大军。
他们首先消灭幽灵龙，因为哈德的不死军团，无论何时都是人类与精灵的宿敌；
※※※
“雷也要来么——”恹恹欲睡的我，不由得又睁开了眼睛。
“只要你们答应我们一个条件，联军就会撤离云界；只要你们的势力不出西部边疆，埃拉西亚和艾里也无意与你们为敌……”
※※※
※※※
我永远都不可能回到过去了，或许，即使我的生命完全复活，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雷来了？！——茵迪雅的声音转而略带失望，我知道来的并不是雷。
我的思绪，忽然象一个带倒刺的箭头，折断在某个回忆的深处，就象深陷在皮肉之中，再伤再痛，却无法拔除。
但他似乎并没有在一片乱军中留意到我，我伤得根本不能动弹，自然也毫不显眼。我顾自喘息着，目送艾俄里斯指挥飞马战士向幽灵龙冲杀过去。
“银色飞马，精灵族的银色飞马！”我立即辨认出了她们。
“不，不是四次，而是五次。”流萤的语气显得更加地大惑不解。“据艾瓦塔说，在你击倒哈德的那一瞬间，黑爵士也被那种暗箭射伤！”
流萤现在是雷的部下，我知道，他们对埃拉西亚人的印象，不会比埃拉西亚人对他们的印象更加良好。
是两位红袍法师，正小心地搀扶着艾瓦塔向我走来。
茵迪雅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她并不擅长掩饰。我看得出她眉宇间深深的忧虑：同伴们的伤情恐怕不会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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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我刚刚努力平静下来的心，又如同鼓点般跳动。我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但我分明想起方才和黑爵士哈德针锋相对生死拼杀的情形……是的，在我击倒他的那一刻，他似乎受到过其他方向的攻击——如果不是同时被魔力燃烧击中，我怎能够让不可一世的黑爵士败得那么容易、那么彻底？！
我的心感到一阵莫名的烦乱。
巨人首领的受伤，令我军阵容一片混乱。幸运的是，没有哈德的幽灵龙军团也一样混乱，他们的进攻是无序的，虽然来势汹涌，但并没有针对我们的弱点。
于是，狮鹫和飞马被这个“恶魔”引领，出现在云堡外围！？他们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在殊死战斗——而他们，或许并没有立即出手，他们只是在一边旁观，辨明形势强弱，然后选择我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全力一击……
我咬着牙关不愿显露伤势，现在来者敌友不明，我们决不能轻易示弱。
我的心里随即感到不妥：受伤的元素长老为什么不好好静养，却急赶来找我们？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片风声拂过我耳际的发丝——这风声！？象是一群巨鸟居高临下震动翅膀。
我此刻的脸色一定十分难看。
而这一次，暗箭竟然连续发射了四次！
事实上，雪公主和巨人首领都已经伤重不起，茵迪雅这样说，只是不愿暴露虚实，只好故作轻松。
但是，今天，埃拉西亚和艾里的大军却不请自来，而且，他们的战斗行动显然早有准备……艾瓦塔不明白，“这些家伙”是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改变了主意？！
艾菲尼克说的这个恶魔是什么人？我和艾瓦塔、流萤交换了以下眼色，但没有人见过这个捕风捉影的人物？
“难道，他还有后续部队？”我的心念一闪。
于是在埃拉西亚的牧师用光魔法剿杀残敌之时，我们的联军已早早退回，把牧师和精灵留在云堡外面。
从流萤的话里，我很快明白了刚才那一仗的最终战果，毫无疑问，幽灵龙军团已全军覆灭在几族军队的夹攻之中。
“我想情况也未必如此，”艾瓦塔说，“他们虽然可疑，但他们仍然是我们可能的盟友，即使不能成为盟友，我们此时也不该多树一派敌人——这个道理，我们知道，埃拉西亚和艾里人自然也知道。”
“是我和艾瓦塔带你离开战场的，”茵迪雅的话让我略为放心，“现在我们是在云堡之中，这里仍然由巨人和布拉卡达人守护，这里是安全的。”
是……茵迪雅，我好象是从一场大梦中陡然苏醒，我的身体是躺着的，躺卧在茵迪雅·流萤的膝边。
“你没事，兰若，你没有事！”有人在用力抱紧我，抱紧我下意识挣扎的身体。
“其实，我也不十分清楚。”流萤的语气有些犹豫，“……我们把战场留给了那些飞马和狮鹫……”
飞马营地，那泓清澈的泉水边，卡特琳的目光象她手中的剑一样寒冷；
艾瓦塔的伤势反而比在战场上更显沉重，那诅咒的魔箭实在非同小可。
“现在是他们不请自来，我想他们的来意，不会仅仅是好心替我们退敌吧。”流萤微微冷笑。
不，这些记忆在我的内心里原本并不清晰，在坠入异度深渊、远离恩塔格瑞的日子里，我对往事的怀念远远压过了恐惧和仇怨；
元素长老所说的“那些家伙”，自然是指艾俄里斯的飞马骑兵，还有那些来自我故乡的军队。
埃拉西亚和艾里一直以来耽于同德加的战事，艾瓦塔早先的联盟提议并未得到重视——那时候光的势力仍然隐在暗处，保守的精灵和多疑的人类并不打算为遥远的西部地区分散兵力。
一小部未被圣光毁灭的鬼龙在黑魔法师的操控下仓皇四散，艾俄里斯的飞马却并不追击，倒反把空中的部队收束成列。
四次诅咒之箭，需要耗费多么巨大的魔法能量，这个世界上，什么人物能在片刻间发出四次“魔力燃烧”？！
乱作一团的巨人仍然暂时挡住了龙群，另外有相当一部分幽灵龙，没头没脑地被雪儿的冰魔队伍吸引了过去；布拉卡达的魔法师正在拼命争取时间积蓄魔法阵的威力，准备释放出最大规模的圣光。这是生死攸关的最后片刻，要么，圣光的风暴横扫鬼龙，要么，在此之前，我们自己被鬼龙骑兵踏为齑粉。
我费力地撑起脖颈仰看高空，于是我看到了那些银色的翅膀，巨大的银色翅膀反射着魔法云的光华，我军上空仿佛缭绕着一片斑斓的霞光，而对面那些幽灵龙白惨惨的骨架子顿时黯然失色。
“别多想啦，兰若。”流萤有些紧张起来，“你们的伤可都不轻……”
“我曾经打算联合布拉卡达、凤凰城和埃拉西亚、艾里，我想只有这样的联盟才有可能对抗光的神秘势力，”艾瓦塔说，“但今天事有蹊跷！——我们不得不有所警惕……”
※※※
我正把沉重的泰坦之盔摘下，我大口呼吸清冷的空气，想让自己胸中的闷结稍稍减轻。
“还是那见鬼的‘魔力燃烧’！”艾瓦塔叫道，“它能蒸干魔法师的魔力，可你并没有多少魔力……”
我知道，只有埃拉西亚最优秀的牧师集合在一起，才能释放出这样恢宏的圣光。单论光魔法方面的造诣，他们比元素法师、布拉卡达魔法师更加精专。
“那些家伙果然没有退！”艾瓦塔声音低沉地说，“他们陈兵在城门外，不知欲战欲和！”
狮鹫，埃拉西亚的狮鹫！
“带我走！”我痛得大喊，如果我在这个时候直面艾俄里斯或者卡特琳，如果他们仍然打算那样对付我……受伤的我丝毫无力抵挡……
“我们……”艾瓦塔带伤、巨人首领带伤，雪公主好象也受了伤——现在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依靠那些艾里人和埃拉西亚军队，这一仗取得了胜利。但无论是巨人、布拉卡达人还是冰魔城堡，对突然而至的牧师和精灵毕竟都怀有戒备之心。
自从离开故土，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狮鹫的声音。
但是……那个发射暗箭的敌人最后也没有出现？！
“我们事先并不知道云界的所在，更不知道你们同幽灵龙的这场恶战。但那个恶魔的踪迹一直延伸，直到云界的战场……”
“我原本以为，各位很清楚我的来意呢。”狮鹫将军的脸上掠过一丝阴云，“我们不惜远征异域，一路追踪一个恶魔，才一直抵达这里。”
那些银色飞马之上骑乘着艾里族最英姿飒爽的战士，我第一次看见她们亮银色的铠甲和月轮一般的弯刀，还是在石城之战当中。
提到雷的时候，流萤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光彩；我暗暗叹了口气……雷一直就有这样一股神奇的魅力，他身边的人总是对他毫无保留地信任、这种信任简直近乎崇拜……
茵迪雅和魔法师们事先就把我和艾瓦塔抬进了迎客的殿堂，这里是一片瓦砾的云堡中仅存的几座屋宇。
我原本以为，轻盈的飞马不会是幽灵龙的敌手。但这些精灵战士却比我想象的更加迅捷勇猛。她们手中的弯刀仿佛也受过光明魔法的祝福，所到之处那些庞大的鬼龙竟然披靡一片！
巨人首领受伤之后，云堡完美的防御结界竟形同虚设，任一只牲畜来去自如！我听到不远处那些巨人正怒冲冲地包围过来。
“冰魔城堡和泰坦族，他们和人类素无往来。”茵迪雅应声答道，“在你们说明真实来意之前，我们的领袖不会考虑出面。”
然而，这话在艾菲尼克听来，就难免被理解为一种蔑视了。
“艾瓦塔，让巨人们、先不要动武。”我没有气力高声呼喊。“这只狮鹫应该是信使，埃拉西亚的信使……”
他们派出狮鹫，说明他们同样对我们戒备很深；同时也说明，他们即将派出的使节很有身份。
诅咒的力量正在我身上蔓延，刚才还不怎么觉得……可一旦战局大定，如释重负、精神松弛下来，我却猛然感到这箭伤的可怕。
“坚持，再坚持一下啊！”我冲着身边的战友大喊，但我的喊声淹没在一片厮杀声中……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气力再喊出声音了。那支暗箭摧毁了我的精神力，我勉强维持着清醒，但我唯一能做的，也就仅仅是维持清醒。
“天啊……”我暗自叹了口气。
布拉卡达魔法师们蓄势已久的圣光魔法也一齐发动了！仓促之间，他们来不及十足发动魔法阵的全部威力，但已经足够把幽灵龙的队伍大部吞没。
这些飞马战士是早有准备的，她们并不是我当初在石城见过的寻常游记部队，而是装备了魔法武器的精锐！她们的出现抓住了最好的战机，借着突袭的锐气，更利用了敌人的混乱。
“布拉卡达人，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高空中传来一声呼喊。这个家伙，俨然是这支飘然出现的飞马骑兵的领袖。
毕竟，我很了解埃拉西亚人做事的方式。在派使节进城交涉之前，他们有时也先用狮鹫传递文书。他们这样做，意味着他们不知对方的善恶虚实、不愿直接派人类使节亲入险地，无畏牺牲。
艾俄里斯，他取走了维系我生命的活力戒指，却还要反戈一击，对我落井下石……
“我的魔法至少可以稳定你的伤势。”茵迪雅安慰我说，“雷正在赶来，只要他到，你们的伤一定可以痊愈！”
“既然如此，”艾瓦塔哼了一声，“你们应该赶紧把这些形势变化报告回去、商量对策——此时跑进城来，又能‘交涉’些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