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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蜥蜴猎人为了邀功，当然会夸大其辞……你比你的同伙坦率，这会救你一命。”克罗芭幽幽地说道，“夏洛克不喜欢听到那些大话的——连他本人用毕生力量也收拾不了埃登，这样的人物哪里是你这个小小的蜥蜴人能够杀掉的呢……”
“埃登有很重的伤病，在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这一次，那些贪婪狡狯的蜥蜴人全都噤若寒蝉。
火焰之河，一条奔涌着石油的燃烧之河。
现在，如果使用“青霜”，怀特本来可以反击船夫的……但他知道，这是要对付夏洛克王的秘密武器，它决不能在伪王的爪牙前轻易暴露。
那是一艘青铜色的小艇，从火光粼粼中徐徐撑出。滔天的火焰不时漫上船舷，但那撑船的船夫，却一副从容自得的样子。
“是我。”怀特毫无惧色地答道。
夏洛克王派来的飞龙已经驮着怀特和他的赏金猎人同伴们飞了两日两夜，此刻它们却在火河岸边降落下来——即使是飞龙，也不敢穿越火河上空致命的高温。
“大王说的是，奖赏‘亲手献上头颅的人’！”恶魔船夫的目光，紧盯怀特背负的革囊。
※※※
夏洛克的王后，怎么会在这样的场合出现？！而且，她还变身为长角恶魔来试探怀特，夏洛克王这样做究竟是何用意！
“你或许不知道，夏洛克王刚刚提高了赏格。”长角恶魔咧嘴一笑，笑容却比怒容更加恐怖恶心，“大王说，谁把埃登的头颅亲手献上，他不但能获得黄金和良田，更可以和他平分王国！”
这样说来，献上埃登的头颅，都到的甚至不仅仅是“一半的王国”而已……
“哦。”克罗芭的语气仍然平淡而矜持，但怀特看得出，她对这个细节颇为关心。“这个男孩呢，你杀了他？”
至少，克罗芭似乎并没有看穿怀特的伪装，这让怀特暗暗松了口气。
“但是——你虽然有些胆气，却远没有杀死埃登的本领！？”
刺穿蜥蜴人的武器，正是长角恶魔撑船的长篙，这个恶魔若无其事地抽回武器，扭头对怀特说：“他死了，他说了谎。”
“我杀了你，埃登的头颅就归我了！”恶魔大喝一声，抡起铁篙劈向怀特！
怀特知道，一旦到达河流对面，离夏洛特王就很近很近了。
“我叫克罗芭，”变身的贵妇人说，“我，是夏洛克王的妻子。”
“我杀了他，但他的头颅并不值钱。”怀特故意显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如果大王和王后有兴趣，我可以回头寻找他的尸体——如果他还没有被荒原上的野狼撕碎的话……”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夏洛克新颁布的命令和原先的赏格也略有不同——它奖赏的不是“杀死埃登的人”，而是“带来埃登头颅的人”！
他也有好几次和埃登老师出生入死，怀特的名字虽然仍鲜为人知，但“埃登的随从”夏洛克的党羽多少会有印象。
怀特眼前的火焰之河，就是这样一条魔河，飞鸟也无法逾越的死亡之河。宽达几十丈的河面充溢着沸腾的火苗，一束又一束的火花和浓烟隔绝了视线，火河的彼岸一片朦胧，只依稀看得见一座庞大如山的黑色轮廓，那里，自然就是烈炎城堡。
“你杀我，什么都不会有。”怀特说，“杀死了大王原本要见的人，大王也永远得不到埃登的头颅——你猜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克罗芭说，“不然，你见不到夏洛克。”
“我想你说的多是实情，”克罗芭略微有些出神，“你可以过关了，渡过这片火焰的禁区，到夏洛克跟前，领取你应得的赏赐。”
怀特并不在乎王后威胁的语气，但克罗芭的眼神里，却好象有另外一种力量，让怀特无法拒绝。
“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怀特让自己维持着镇定，“除非，夏洛克王本人问我！”
怀特早就编造了好几个“刺杀埃登”的版本，但他忽然觉得，那些故事没有一个能骗过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睛。
“克罗芭王后！……”怀特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民间传说，夏洛克王有一个很美丽的王后，但这个王后据说身染痼疾，一直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能真正一睹她的芳容。
烈炎城堡当中也有人懂得变形的魔法么？自己靠狄娜的魔法伪装的身体，会不会被眼前的对手拆穿？
恶魔船夫愣住了，然后他不怒反笑，笑得相当古怪。
怀特心中一紧，他知道，夏洛克王后指的这个“其他人”，多半就是怀特自己。
“请问吧。”怀特迅速恢复了冷静。
“你难道想在这里对我动武？”怀特皱了皱眉头。
说话之间，这个神秘的美妇人消失了，站在青铜渡船之上的，仍然是那个手持沉重铁篙的恶魔船夫。
“你休想见到夏洛克本人了。”恶魔船夫阴恻恻地说道。
“夏洛克王早就料到了，”恶魔船夫干笑着，“杀死埃登的决不是那样一群小丑，而只能是一个人。”
怀特以为，克罗芭的质问应该结束了，没想到她仍继续追问：“你找到埃登尸体的时候，埃登身边难道没有其他人么？”
“我猜，你不是夏洛克的船夫。”怀特的心头忽然灵光一闪。
“你们就是那些赏金猎人？号称杀死了首席魔法师埃登的赏金猎人？！”
“我杀了他。”怀特继续编造着，一边回忆着老师过世时候的情景，“那一天夜气潮湿、无星无月……他守在埃登的尸体旁，他显得过份悲痛以至疏于防范……”
烈炎城堡外围的火河经过了夏洛克党羽的特殊加工，据说在那熊熊火光深处，更潜伏着无数邪恶魔法制造的陷阱。
他先试探那些蜥蜴猎人，威吓得他们不敢上船，他创造了单独对付怀特的机会，而且，是在他最有优势的环境中。
“现在，我再问一次，究竟是谁杀了埃登！”长角恶魔提着滴血的长矛喝问。
“哦。”克罗芭的语气似乎透着一丝失望，但怀特知道，这个比较接近事实的故事已经让她相信。
“其实，我的本领根本不够杀死埃登。”怀特索性“承认”，“我只是割下了他的头颅……”
“你果然厉害，居然看得出我的法术！”长角恶魔在笑声中倏然消失，现在，立在船头的，竟然是一个雍容华贵的人类女子。
这条死亡之河，就是烈炎城堡最后的天堑。
“呀……”大惊失色的蜥蜴人慌忙散开，只有怀特仍停在被刺死的猎人身旁。
“算了，死了就死了吧。”克罗芭摇了摇头。
“是的，我还遇到一个人。”怀特一边说，一边暗暗留意着克罗芭的表情。“埃登的身边有一个男孩，人类的男孩。”
铁篙那锋利的尖刃，在怀特的头顶硬生生停顿住。
恶魔继续在笑，但他的笑声居然变了，变得脆生生的，仿佛一个女人的声音。
※※※
“你、你究竟是谁？”这一回怀特也惊慌失措起来。
这些火焰之河流经的土地，普通的沼泽居民尽皆迁徙，而伪王夏洛克反倒看中了火焰之河造成的天然“禁区”，选择火河河网最密集处建立了臭名昭著的烈炎城堡据点。
生活在宁静的沼泽王国的人们，原本只见过水流清澈的江河湖溪，但近年来大量的火山活动改变了王国的地貌，一条条流淌着火焰的“河流”，出现在“岩浆之地”的周边地区。
不久，怀特就看到了那个“架子和脾气都很大”的船夫。
“是……”在这长角恶魔的凝视下，一向杀人不眨眼的蜥蜴猎人竟然结巴起来。
猎人的答话却戛然停顿了，一支丈余长的铁矛，已经把他的心口刺个洞穿！
怀特没有招架，在这窄小的渡船上，他即使想还击也无法施展。
“这个杂碎连我的一矛都接不住，他凭什么能杀死埃登！”
怀特只是提起革囊，把埃登的头颅伸到了船舷外侧。
现在，怀特和恶魔的渡船正停在火焰之河的中央，一丛丛的火星不断飘上船舷，飘过怀特的脚面。
不，这个船夫不是蜥蜴人，也不是人类或浪人，不是这个沼泽王国中常见的种族……这个家伙虽然也有人形的四肢，额头上却长出一支长长的犄角，他咧开嘴说话的样子，狰狞有如恶魔：
这些赏金猎人并非酒囊饭袋，怀特知道，自己如果和他们正面交锋，也要花不少力气……可他却眼睁睁开着一个猎人倒下，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
“先打开革囊，我要看看埃登。”
怀特登上了长角恶魔的渡船，而那些蜥蜴猎人，全部留在了岸上。
多年的勾心斗角，夏洛克王本人也逐渐年迈；没有子嗣的夏洛克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担忧自己的王位，他开出这样夸张的条件来悬赏埃登的头颅，人们都猜测：他不仅仅是为了消灭劲敌，也是为自己的王位寻找一个储君……
“埃登果然死了，”克罗芭只看了一眼，“他是怎么死的？”
这样高的赏格，让火河上的恶魔船夫，也起了觊觎之心！
“只有夏洛克王的摆渡者能带我们过河，”赏金猎人小声告诫怀特说，“你也要耐心一点，那个该死的船夫架子和脾气都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