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特拉姆 致苏尔皮茨·布瓦赛雷

本雅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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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言

    歌德生命中影响最深远的事件之一,是布瓦赛雷(Boisserée)兄弟凭借无法估计的幸运成功地再次赢得了这位62岁老人对中世纪的兴趣,而斯特拉斯堡檄文《关于德意志的美术与艺术》(Von deutscher Art und Kunst)来源于对中世纪的首次发现。[1]在魏玛的五月天中,适逢下面这封信写就之时,《浮士德》第二部圆满完成的可能性————人们可以这么猜测————被决定了。但是,这封信不仅仅是一份作为证明的第一等级的文学史资料,讲述了将天主教的意象世界置于年迈的歌德的目光下这一非同寻常的实验是带着何种担忧进行的;它同时表明,这个人的存在还多么安排性地和指导性地深入作用到了远处区域。这一点在此不是郑重其事地被表述,而是————更确切地说————由布瓦赛雷的远方友人以一种虽然带着稳健和矜持,仍然大步向前的语调表达出来,这或许是这些字里行间最美丽之物。

    海德堡,1811年5月11日

    你在歌德那里的成功————尽管你在极其光彩夺目的记叙中夸耀它————在我看来并非出乎意料。你知道,我如何鉴于外在的相容性思考这位老先生。然而,只是不要太过卖弄那个你接受的、自以为博学的角色,而是像在所有人类的事务中那样考虑一下结局。只有当你能白纸黑字地为你自己开脱时,我才愿意竭尽全力称赞和表扬你。自从关于目的性的康德原则毫无目的地再次过时以来,我觉得纯美学的满足在这个有趣时代的一切领域都是不合时宜的,并且我————与基督教福音相对立地————认为:只要先给我们其他一切,我们自己就想力求找到天国。可是,与一位如此声名显赫且有权受到尊敬的先生————比你更为举足轻重的人物徒劳地在艺术与科学中争取他的赞赏————保持这种精神上的亲密与联系,这对于你的追求之严肃和正派而言,当然不是一个微小的胜利。我也想要私下观察你。在心里,你必然是被如此涂脂抹粉,用星形勋章和勋章上的绶带来装扮,在他人和自己的眼光中如此闪闪发亮,以至于你不得不在你小旅馆小房间的黑暗中显得完全透明。亲爱的孩子,当我们曾经应该成功完成世界上的某件事时,我们缺乏辛苦和努力,在喜悦和欢乐中没有得到它。而在令人压抑的市民和家庭的关系中,在反对长年累月的偏见、反对对更高之物的漠不关心与冷酷无情的斗争中,在各种痛苦和悲伤的困扰下,我们暗自继续我们的道路,除了内在更好的意识和忠诚以及坚定不移的性格的支撑外,没有其他鼓励和支持。这种性格可能被时代的浓雾模糊得失去光泽,但是不能被扼杀和毁灭。我如何收回愉快的高涨情绪想起我们结识的最初时光,想起你的研究宁静而谦虚的开端呢?有几次我曾带着怀疑的情绪严肃而努力地斟酌,义务和喜爱是否命令我把你从你的整个环境努力拉住你的势力范围中救出来?而且我能够给你提供什么作为你必须做出决定的各种自我牺牲的替代品呢?一个只有在长期异常艰苦的努力和奋斗后才能到达的遥远而模糊的目标,而你要为当下放弃所有在年轻人的青春和活力中被誉为生命里最大魅力的一切。

    当这位这个时代卓有名望的先生向你的行动友好地示以赞同之意时,当人群钦佩地盯着你的工作时,当声望把你的名字从外国人那里光荣地带回祖国时,想想那些在圣泽韦林(St.Severin)和圣格里安(St.Gereon)教堂[2]墙上孤独的漫步。在那里,威严的敬畏之情统帅着残余的古老辉煌,而故乡如此寂静无声地躺在我们面前。在它荒凉的城墙内,一个在长年的疲劳中退化且如今由于时代的压力而完全卑躬屈膝的种族,也没有给我们提供一个用爱分担我们追求目标的人。对你计划的成功感到高兴,并且带着坦率的勇气迎着你竖立在自己面前的目标而去吧。

    谁在上帝和人类面前对纯粹美好的意愿意识清醒,时代不情愿的催逼和驱使就不能如此轻易地使之迷乱;谁将他的思与行奉献给至高无上者的服务,谁就不会缺少独自拥有真正价值与持久的智慧,也不会缺少能够控制征服世界之精神的机智。

    如你所见,我落入一段严肃的文字之手。现在,时间和形势也正把它放在一个离我如此近的地方,在那里你正想向世界公开阐述你追求的结果,而在那里孤独隐居的片刻安宁就这样给我一些推动,使我思索所有触及我们共同兴趣的一切。

    * * *

    [1] 1770~1771年,歌德在斯特拉斯堡学习法律,在那里他与赫尔德(参见p.74注释①)有了深入的接触。1771年8月歌德回到法兰克福后,发表了《关于德意志的美术与艺术》,其中收录了历史学家尤斯图斯·默泽尔(Justus Möser,1720——1794)的一篇为德意志民族性辩护的文章,赫尔德的两篇分别拥护莪相(Ossian)和莎士比亚的论文,以及歌德的一首赞赏哥特式建筑的狂诗。苏尔皮茨·布瓦赛雷(Sulpiz Boisserée,1783——1854)和他弟弟梅尔希奥·布瓦赛雷(Melchior Boisserée,1786——1851)都是德国艺术收藏家,他们共同收藏了大量德国和荷兰文艺复兴时期的木板油画。本雅明选取的下面这封信,写信人是约翰·巴普蒂斯特·贝尔特拉姆(Johann Baptist Bertram,1776——1841),德国画家和艺术收藏家,布瓦赛雷兄弟藏画的共有人。

    [2] 科隆12个罗马大教堂中的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