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八月十五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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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弘昭还没从清水泊出兵,乐安县城已经被城外参与侯府修建的一千健壮家丁封锁了四门,许进不许出。

    而赵期白日里就在这里监工,之所以晚赵日中赶来,是因为城中闻香教的大传头朱炳南发现祸闯大了。将那个绰号花豹子的李二以及两名李二死党传头绑了,当场杀一人,李二直接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肚子里的货倒了个干净。

    离开大同的时候,刘时敏和孙传庭都嘱咐过朱弘昭别招惹地方乡绅。刘时敏说的是没有必要就别惹,孙传庭更彻底,就让朱弘昭别碰这些人,安心守孝就成。

    他们还特意找了赵期,再三嘱咐。赵期一听其中有阴谋,哪敢耽搁。与朱炳南风急火燎抵达清水泊,朱弘昭已经要发兵好好在乐安城宣扬一下存在感。赵期连军营都进不去,只能请来李秀娘。

    “老爷,刘公和孙公的再三嘱咐不可不听啊!”赵期脸色焦急,指着营外马车说:“闻香教的大传头朱炳南先生也来了,击伤李老爷的祸首也被绑来了,还请老爷明察。”

    朱弘昭握了握拳头,李秀娘两手抱住朱弘昭缩在背后的拳头,轻轻抚摸,柔声道:“父亲刚说了,希望二郎别被贼人蒙蔽。冤有头债有主,不要牵连无辜。”

    拳头松开,朱弘昭握住李秀娘手掌,另一手按在腰间刀柄:“也好,让那大传头来见孤,有什么话当着赵知县说明白。”

    “夫君睿智,妾身先告退。”

    李秀娘松了一口气,在赵期护卫下离开军营。朱弘昭重新坐下去,吩咐道:“请赵知县登台,与孤同座。”

    “知县大人,请。”

    高杰得了命令,显得彬彬有礼,似乎忘了刚才是谁很是蛮横的把赵日中从木梯阶上硬扯了下来。

    赵日中慢条斯理整理一下衣装,看着高杰神情不快,登台时轻哼一声,好像在说刚才的仇本大人还记着呢……

    上台,赵日中鞠躬抱拳道:“侯爷从谏如流,气度过人,下官敬佩。”

    如果朱弘昭没这个爵位在身,想让赵日中行礼,即使天子圣眷再深厚,基本也是属于做梦。赵日中拜的不是朱弘昭,是朱弘昭的爵位,是爵位背后的朝廷制度。

    “是孤孟浪了,赵大人请坐。”

    营垒外,朱炳南一袭青衫,头戴六瓣瓜皮小帽,三捋胡须面容清瘦周正,目光炯炯一派仙风道骨。

    抖抖衣袖,朱炳南叹道:“不愧是大破北虏的精锐,虽年少,却有强军气魄!”

    身边带了几名健壮亲信,诨号花豹子的李二双手反剪被麻绳捆绑,如今颤颤巍巍欲要挣扎,被掏了几拳,老实下来。

    山东一带的豪强本就血性刚烈好强,因为水浒传的流传,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凡是混出点名堂,江湖上的兄弟一恭维,一个二个都会挂个诨号。

    有个响亮威风的诨号镇着,固然能威慑不少老实人,可他们又怎么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

    朱炳南仪表脱俗,在一千火铳兵让开的道路间步履稳重,面上带着微笑,来到台下看到朱弘昭面容,不由神情露出讶色,很快恢复正常拜道:“兖州末学后进童生朱炳南拜见侯爷、知县大人。”

    “你们闻香教的人不老实,给孤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孤就代替赵知县,教训一下乐安的暴民。”

    “给我等熊心豹胆,也不敢犯侯爷虎威。今日这李二喝了些酒,被奸人挑拨才犯下了这等祸事。若事先知晓李先生身份,给李二十条狗命,他也不敢冒犯侯爷,还请侯爷明鉴。”

    轻哼一声,朱弘昭身子前倾俯视朱炳南,朱炳南微微躬身,朱弘昭看一眼被麻绳勒住嘴的汉子,幽幽道:“孤听闻你们闻香教教义以救济贫困为主,何时做起了强买强卖的买卖来了?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要怪本侯丈人没说明身份?”

    “学生不敢。”

    朱弘昭指着李二道:“解了,让他说说,到底是哪个活腻了的混蛋要害本侯丈人!”

    高杰拔刀,上去一脚踹倒李二,冰冷的刀刃贴在李二脸颊,李二瞪大了双眸,满是惊骇。高杰面生不屑,手腕一抖,刀刃划开麻绳道:“侯爷问什么就答什么,否则乱棍之下,将你这浑人打成一堆肉泥!”

    李二惊惧,仓惶起身磕头如捣蒜:“侯爷,是插翅虎请小的吃酒,说李老爷是北边迁来的大户,毫无根基,鼓动小的去烧香啊……”

    “插翅虎?”朱弘昭呢喃一句,余光见赵日中神色有变,扭过头问:“知县大人知晓这插翅虎身份?”

    “回禀侯爷,插翅虎是有名惯匪,本官上任之前就活动于青、莱之间。”赵日中神色紧张,这紧张的莫名其妙,抱拳道:“李先生身为侯爷丈人,身份高贵岂能让李二这等贱民冒犯。而李二素有案底在身,为人狡猾奸诈,衙役们抓捕不力。今日这李二落网,下官可否借侯爷宝地判他罪名?”

    朱弘昭微微颔首,看向朱炳南道:“不管是谁挑拨,李二和你们闻香教信众动手是跑不了的。”

    事情当然不能这么简单处理,朱弘昭要借丈人被打展现武力。而朱炳南走南闯北自然知道,不是他红嘴白牙就能把这事摆平,抱拳道:“那侯爷的意思是?”

    “给本侯一个满意的答复,只要你能赔罪消去本侯丈人的怒气,也消消本侯及麾下儿郎的怒气,这事就这么算了。”

    赔罪是小事,可怒气怎么平息?总不能站着让这帮人抡拳头宣泄怒气吧?真让这帮人动拳头,他朱炳南还来这里干什么?

    “此事确是学生监管不力,学生愿倾尽所有以平息侯爷怒火。”

    朱炳南说着,给了个颜色,两名随从将怀里的小木箱放在地上。如果不是看他们带了箱子来,朱弘昭也不会这么好说话……

    高杰看向朱弘昭,朱弘昭微微点头,高杰握着刀很暴力的两刀劈开两个小木箱,满是亮锃锃的银子。

    “一分为三,一份给本侯丈人修缮店面,调养身体。一份均分给在场的儿郎零用,另外一份给修建侯府的兄弟送去,请他们吃酒。”

    打了个手势,一帮亲兵上去捡起散落的银子。朱弘昭对朱炳南挥挥手道:“此事到此为止,接下来该轮到插翅虎了,本侯会与他背后小人好好算算账。”

    “侯爷大度,学生这就去寻李先生道歉。”

    朱炳南抱拳一礼,朱弘昭点头后他便领着几名随从退出校场。

    现在该轮到处置这个动手的李二了,李二是正儿八经的乐安籍农户,要处置只有赵日中有权力,朱弘昭若处置,那就是滥用私刑。

    这赵日中这时候很给面子:“这李二骄纵不法,劳烦侯爷麾下健儿先打五十大板打打他这煞气。然后再交由下官带回县里审问,届时会给侯爷与李先生一个满意答复。”

    朱弘昭有些奇怪看一眼赵日中,扭头道:“高杰,请几位夫人回院中,莫观刑。”

    高杰抱拳正要离去,李二翻身起来哭嚎道:“侯爷饶命,饶命啊……”

    “休得聒噪!”高杰转身之际一脚踩在李二面孔上,这花豹子顿时成了真花豹,高杰大脚蹂躏着,吩咐左右:“行刑时别让这泼皮哭嚎,免得惊了老侯爷英灵。”

    两名健壮亲兵应诺,上前绑好李二,嘴里塞上布团以麻绳绑的瓷实后抬头看向朱弘昭。

    这高杰实在是暴力,好好的一张人脸踩成了这幅破样子,一旁赵日中眼神都变了,让朱弘昭好不尴尬。起码大家都是文明人,做事就该有点文明人的风范不是?

    轻咳两声,朱弘昭道:“朱大人还要审问这泼皮,所以下手别没轻没重。”

    打板子是个技术活,一百板子可能打不死一个人,二十板子打得好,就能打死一个。朱弘昭只是借人给赵日中执行赵日中的命令,若他的人手里没轻重,打死了人,到头来有可能他会被人泼脏水。

    打完板子,赵日中带人拖着人事不知的花豹子走了,急匆匆好像被狼赶着一般。

    清水泊东边就是高家港,这里设有高家港巡检司,巡检从九品,勉强算是个官。叫孙恩,巡检司三百多号人已经召集起来,手持铁尺、铁链、长杆以及少量弓兵。

    而清水泊北边还有个塘头寨百户所,动员漕丁也有二百人,装备比高家港巡检司好一些,人手一把刀片子,也在等候。

    此外乐安城西面也有一个乐安巡检司,召集了一百多人等待着,可迟迟不见动静。

    三处地方很快得到消息,也就散了。因为朱弘昭没有动手,他们也就没有名义带人去乐安城护城。

    高杰等赵日中走后,才来到校场,登上高台贴耳道:“侯爷,朱炳南有密事相告,他有赵巡抚手书在手。”

    “这倒是稀奇,官中有贼人奸细,贼人中也有官府的人……朱炳南能当上大传头,看来咱们的赵巡抚很早就开始准备了啊。”

    朱弘昭解散兵员后,带着十余名亲兵来清水泊边的芦苇荡,这里朱炳南正在等他。

    “侯爷好大的阵仗,学生手无缚鸡之力,侯爷又何必如此谨慎?”

    “别说这些没用的,周围都是本侯心腹,有话就说。”

    朱炳南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双手递上:“这是赵公手书,赵公与徐大人本要亲来与侯爷商讨。不过闻香贼子盯得严密,又要以侯爷所部为奇兵,故而特令学生前来寻侯爷。”

    一名亲兵将信拆开,转交给朱弘昭,朱弘昭抖开看完,脸色一沉,他没见过赵彦和徐从治的笔迹,也不相熟,但上面都盖着这两人官印:“他们要在八月十五动手?”

    “目前徐逆还未彻底下定决心,不过据说要效仿汉末太平道,要多方同时举事。”

    朱弘昭收起信,问:“大约会有多少人马?”

    “王森父子传教将近四十年,此时闻香教众约有二百万人以上,到时裹挟流民若不能一举击破,必然重蹈黄巾旧事。”

    倒吸一口凉气,朱弘昭缓缓道:“请转告赵大人,本侯会从大同调些护院回来。还请赵大人小心从事,莫让贼子钻了漏子。”

    “学生省的了,还请侯爷写个回执,学生也好向赵大人有个交代。”

    “这个自然。”朱弘昭点头,又看向朱炳南:“那个插翅虎背后的人是谁?”

    朱炳南面有难色:“这……学生知道,却不能说,说了就是害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