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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心地区不同于边镇,从大同镇出发的时候,孙传庭再三嘱咐让他注意尺寸,不要逼迫地方士绅,否则麻烦不断。
可现在这些士绅一点面子都不给,这让朱弘昭如何能忍得住?
他现在家产有劫掠麻家的二十万两,代王送的两万两,晋王、赵王各赠五千两,周王一万两,鲁王一万五千两,衡王三千两、德王送了八千两,加上郡王们和宗室将军们零零散散的两万多两,再除去开支,他现在总共有二十五万两左右。
没有土地进行屯垦,每月光家丁、及他们的家眷就要消耗四千余两,一年之中各种重大节日还要送些东西什么的稳固人心和自己家眷支出,每年用度在六万两左右。这二十五万两只够四年支出,真的不够啊。
而且这里还没有空闲的地方重建工坊,也就没办法自己低成本维护兵甲军械,更无法打造火铳卖钱。
而烧焦工坊还留在青阳庄,毕竟山东的煤炭资源没有山西方便。运煤过来和运焦炭过来成本不一样,而运输焦炭还更方便一些。
再拖着不开工,匠户们的手艺都会生疏,总之麻烦的很。
他和这里的官绅讲道理,按规矩来,可这些人就是不给他面子,难道非要逼着他戴孝登门拜访才会卖地给他吗?
简直是欺人太甚,既然不服软,你们屁股也不干净,那就等着吧。
眯着眼,朱弘昭指尖弹着摇椅扶手晃荡着,渐渐入睡小憩起来。
乐安县城赵日中也很头大,县里来了个闻香教的大传头叫朱炳南,以前还是个童生。这家伙一来就将县里零散、又相互敌对的小传头聚合起来,搞风搞雨,一时都安分不下来。
普通民众入闻香教,心理寄托是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是想找个靠山保证自己不被欺负。所以他们老老实实当着信众,也没精力和本钱在教内发展。
所以闻香教内的骨干都是三教九流居多,本地青皮、无赖入了闻香教,因为胆子大,有人手,心思活络往往能当个小传头。
而大传头通常都是走南闯北有见识有些本事的人,比如这朱炳南,一到乐安县就清除异己,带着小传头们开始捞外快。
带着一帮子人围在店铺面前,一人拿一捆香点上,烟雾缭绕唱念着开始烧香。你这店铺还做不做生意?想做,那就跟着烧香吧,不想烧香,就这么耗下去,看谁熬得住。
反正喜欢跟着大小传头烧香的信众也不是什么有正经营生的人,他们这种人别的没有,就时间多,有的是时间和你耗,有恃无恐,看谁耗得住。
拿什么烧香?你不能空着手吧,那就掏钱吧。
很不巧,这位朱炳南前两日收获不小,除了第一个花费了点时间逼服了后,后面的商人见识过这帮人做派,都交了例钱。
事情一旦走上正规就好办多了,朱炳南自认身份高贵就把这幸苦差事交给了手下小传头,否则要这些小传头干什么?
这帮小传头没眼色,可能是见识了团结就是力量的伟大之处,更是不知收敛为何物。吃饱喝足后来到了一家新开的药铺烧香,也很不巧,店主是个硬脾气,他姓李,叫李守道,乐安侯朱弘昭的正牌丈人。
“啪!”
花豹子李二一身酒气还没散,现在的他格外愤怒,这家药铺竟敢关掉店门不给他花豹子脸面,挽着袖子大喊:“这杀才不给俺们教内百万兄弟面子,就是看不起弟兄们,砸了它出气!”
“对,砸了它!”
“干他娘,抢了!”
店铺内李守道脸色铁青着,知县赵日中都要给他一分薄面,现在这小小的无赖头子竟然敢砸门!还有没有王法了!
“老爷,顶不住,快从后院走,小的还能撑一会。”
两名伙计都是从代州投靠过来的,搬来桌子顶在门后,死死扛着。
李守义还在后院炮制药材,听到声响带着侄子李秀策过来,见有人撞门不敢耽误,不管李守道在那里发脾气,一把抱起侄子,一手扯着李守道衣背就往后院拉。
他跟随朱以溯出征塞外,见过大场面。自然知道一旦乱起来有多么的可怕。乱棍之下可不会管你是侯爷丈人还是阿猫阿狗。
原本街道小吃摊还有几名衙役在吃酒,但谁都有家人,得罪了闻香教这帮疯子,说不好家人就要倒霉,只能故作不知。
一名微胖衙役摇晃着脑袋神色疑惑,猛地一拍脑门大喊一声:“糟了!想起来了,那是乐安侯丈人的店面!”
“兄弟你吃酒吃多了?乐安侯兵马强壮家仆上万,侯爷丈人怎么会来这偏僻地开个小小药铺?来来,再吃一杯。”
“唉,俺骗兄弟们作甚!那真是乐安侯丈人的店铺,俺在王师爷那里站班时见了!”
“当真?”
“别发愣,快去通知赵大人,不然乐安侯发起火来,能把俺们这小县城血洗了!”
衙役就五个人,但看看手持棍棒的三十多闻香信众,都不会傻乎乎冲上去找不自在。现在通知赵大人,就算没功劳,那也能保自己没过错。
县衙后花园,赵日中穿着常服皂靴,正在池边凉亭里读书放松自己。可心里就是乱糟糟,这帮闻香教传头太能闹事,昨日竟然跑到孙家的当铺面前烧香。孙家是那么好招惹的吗?
现在孙维刚刚走,来找他就是让他给孙家和乐安士绅一个说法。怎么给说法?他赵日中也不敢招惹闻香教,万一激起民变,可能他的人头就落地。
说来可笑,明朝某县往往激起民变后,只要事后乱民老老实实散了,就没人会去追究,只会把帽子扣在当官的头上。哪怕官员在民变中逃过一劫,也逃不过朝廷那一关。
比如现在的乐安县要发生民变,赵日中能有的手段只有安抚,他根本无力镇压。乐安的衙役就是城中百姓出身,不会帮他一个外地人来欺负父老乡亲。
再说乐安的两个巡检司,巡检司是卫所的补充,专门在一些地方设立缉拿盗匪、盘查游人绥靖地方的。不管巡检司的人还是卫所的人,他们的身份都是军户,现在军户的性质和农户一样,和百姓是一伙人,平时就是挂着军户名头的百姓,他们会反过来镇压百姓吗?
显然不会,所以明朝官员对于民变非常的恐惧,因为官员们没有镇压力量。而军将们也怕兵变,一旦士兵哗变军将的家丁都会动摇,更别说镇压了。
这边赵日中还在头疼怎么给孙家一个交代,他的绍兴师爷王观海急匆匆跑来摇着手臂招呼:“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喘着气,王观海苍白着脸道:“传头们带人找李先生烧香,李先生关门不理,这伙杀才饮了些马尿叫嚣着要撞破李先生的药铺!”
“哪个李先生?”
“乐安侯丈人,李守道先生。”
“什么?”赵日中瞪大了眼睛,山东巡抚赵彦可是专门找他谈过话,让他好生对待乐安侯。一旦恼了乐安侯,侯府那两千护院可是塞外血战大破鞑子的虎狼之师,不管事后如何,他这个知县绝对会倒霉。
觉得视线发黑,赵日中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快,召集衙役救援李先生!”
“可大人,闻香教不好惹啊!”
“糊涂,闻香教能打还是乐安侯能打?恼了乐安侯,本大人第一个丢乌纱!快去!”
傍晚,朱弘昭坐在乐安东二十里,清水泊边的校场高台上。驻扎在校场里的士卒开始相互披甲,彻底动员起来。
他的丈人,竟然被一帮青皮揍了,还被打折了胳膊。如果不是李守义抱着李秀策跑得快,可能他这个小舅子也会跟着倒霉。
“侯爷,不可啊!”
赵日中在台下呼唤,他真的被吓着了,本以为他亲自护送李家人来这里请罪,朱弘昭会卖他一个面子,结果朱弘昭看了一眼李守道伤势,就吐出两个字:“出兵。”
结果这一帮人狼嚎一声,就相互披甲,看着架势仿佛要打破乐安城,血洗闻香教。
“第一哨集合完毕!”李成栋摩拳擦掌,带着二百火铳兵跑步入校场。
“第二哨集合完毕!”陈策大喊一声,所部火铳兵入校场,步伐如鼓。
“第三哨……”
五个哨,一千人恰好站满校场,肩扛火铳,腰悬戚刀,白袍皮甲苍缨毡笠,腰间挂着一圈拇指大小的竹筒。
“侯爷三思啊,一旦侯爷动手,闻香教肯定不会罢休,到时候乐安县就完了啊!”
朱弘昭起身,戴上高尖六面苍缨盔:“有人不给孤面子,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这一千火铳兵平均岁数十六岁,除了原来的那些,还有东路军官子弟补充的。年纪小,根本不怕事。
“很好……”
“二郎不要冲动!”校场外,李秀娘轻喊一声,戴着面纱在赵期护卫下,强行挤开辕门守卒,校场中士卒纷纷退避,让开一条宽阔路子。
“赵管事,这里是……”高杰伸臂拦住,不让赵期和李秀娘登上高台。本来要说军营,可赵日中就在一旁,只能吞回肚子里。
“这事还有转机,不能打,打了的话,老爷就白白给人当刀使了。”赵期硬要冲,高杰也只能退开,真恼了这老头,他有的苦头吃。
朱弘昭伸手拉一把李秀娘,看向赵期:“给人当刀使,赵管家,这话怎么说?”
“老爷,闻香教也来人了,这回他们、还有李老爷都被人算计了。”
赵日中也想跟着挤上去,被高杰一把抓了回去,一听有转机就呼喊:“侯爷虎威谁人敢惹?肯定另有隐情,还请侯爷查明。”
“孤宁愿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孤的丈人是个本份人,连这样的本份人都被欺压,可见乐安城治安败坏到了何等的地步!”
赵日中心里诽谤,难道不欺负老实人,要去欺负坏人不成?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这话让赵日中眼皮发跳,而一众火铳少年兵则心里大呼痛快,昂着脑袋望着朱弘昭。
校场外,李幼娘和古氏站在侯氏身旁左右。朱弘林仰望着校场,心驰神往。他身边的朱弘楚更是直流口水,连呼:“二郎威风,威风!威风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