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筹备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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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六,朱弘昭率本部骑军七千、步卒八千,已经济南乡勇五千人南下至曲阜。

    叛军已经疯了,将曲阜城池不仅一把火烧了,还将曲阜士绅祸害的要么家破人亡,要么背井离乡。而朝廷的圣旨也飞骑宣下,曲阜城破这样的大罪由落于贼手的赵彦负责大头。

    朝廷也难做,你赵彦自杀都做的不够干净利落,你这样的人还能做什么?若城破之际英勇殉国,朝廷的脸面上也好过一些,可偏偏自杀失败。

    将首罪挂在赵彦脑袋上,也是合情合理。赵彦是山东巡抚,本人又在曲阜,曲阜失陷说起来可笑。是孔府要将城中士卒赶出去的,赵彦如何能反对?正因为城中无兵,城外军营无备之际被叛军直接冲破。

    定了首罪,那其他人的罪责相应就轻一些,也是安抚人心之用。朱弘昭借一个五品文官的脑袋取信投降的贼军,安抚他们;而朝廷则是要借赵彦的脑袋,安抚山东诸官,让他们能专心破贼平叛。

    否则有极大的心理包袱,十分本事发挥不出一分,到头来还是朝廷的损失。

    同时以徐从治署理山东军政务,登莱巡抚袁可立为副手。军事由乐安侯朱弘昭、山东总兵官杨肇基负责,务必将叛军堵在曲阜、邹县一带,不可使之流散荼毒地方。

    现在的朝廷捉襟见肘,十分的窘迫。朱弘昭是宗室,除了天启皇帝,没人愿意看到他领兵,还在领兵中不断打胜仗积累军功威望。否则将来处置起来,是个大问题。

    而杨肇基能打仗,本人又比朱弘昭值得信任,可他是沂州人,山东人做山东总兵官,这本身就是不合规矩的。

    山东此时最能打的两个重将,都不合适带兵,朝廷又无能将派遣,说出去挺悲哀的。就算朝中有将,也不能轻派。过去能不能压服下面的军将是个问题,能不能比朱弘昭和杨肇基做的更好又是一个问题。

    但百官更信任杨肇基,要以杨肇基统属山东诸军。实际上杨肇基就有这个职权,之所以强调,主要是为了朱弘昭麾下的精兵强将。

    而天启皇帝哪能让朱弘昭失去兵权,赵彦就陷害了朱弘昭一次。若不是朱弘昭部队能打,半日攻破了梁山。否则梁山未破,郓城王好贤、走漕运突然杀出来的魏颀部夹击之下,朱弘昭最好的结局就是损兵折将逃还活命。

    廷议时天启皇帝以杨肇基是山东人为由,要换一个总兵官为理由,和百官打起了口水仗。谁都知道战事拖不起,最后妥协之下才正式认可了朱弘昭插手山东平叛军务的权力。

    以前朱弘昭的身份只是援军,他的部队有乐安军卫所编制,但官方认定为乡勇。后来朱弘昭被任命为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也是提督登莱卫所的名分,没有插手平叛军务的名义和权力。

    说实在的,曲阜孔府被夷为平地,天启皇帝脸上无光,实际上心里还是很滋润的。孔府在士林民间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每个当皇帝的都要小心防备着,还要将孔府的毛捋顺了,真的很堵心。

    能做的就是让孔府世代出任曲阜知县,给一个衍圣公帽子。喂饱孔府的肚子,别让他们跟着文官搅风搅雨就成了。至于孔府在地方上的行为,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舆论掌控在士林手中,孔府在地方上的劣迹,皇帝要以此处罚孔府,舆论吵起来,皇帝有理由也会变得没理由。孔府又是儒教的招牌,皇帝不方便收拾孔府,儒教出身的官员们会去收拾孔府吗?

    叛军做掉孔府,天子做梦都会笑醒。至于百官,则为自己倒霉而长吁短叹。孔府遭难,史书如何记载?他们这帮人治国无能才使得贼军四起破了曲阜,总之,他们最大的追求,青史留名是不可能了。

    京城的朝廷,距离朱弘昭有些远,也非常近。

    但此刻,他只能依靠自己,依靠自己的部队,其他什么的,都靠不住。

    和他南下的山东诸官,都司系统的一个不落,抵达曲阜后全部跑到了杨肇基麾下。按察使司因为朱弘昭杀了他们系统内的人,也跑了大部。

    而徐从治接替赵彦,没有山东巡抚之名,却有巡抚之实。徐从治战前就是按察使司的兵备道员,所以余下的按察使司官员都跑到徐从治那里。连带着,布政使司也散了大半,投奔徐从治去了。

    朱弘昭的麻烦不仅这些,这些官员想走就走,反正又不是他的臣属幕僚。更麻烦的是官军即将要对邹县发动攻击,缺乏火炮。

    总兵官杨肇基的女婿,赵彦任命的济宁漕运守将,出卖了朱弘昭的周世锡写公文,和朱弘昭要讨回那批属于漕兵的火炮以及一千济宁乡勇。共有佛郎机火炮三十门,老式前装火炮十八门。炸膛的两门,需要朱弘昭原价赔偿。

    “小儿欺我军无人!”

    高杰作为飞熊卫指挥使,当下朱弘昭帐下第一人,一听周世锡这个混蛋敢和他们要回火炮,怒声低骂,神情桀骜:“侯爷,火炮就在咱手里,咱不给,姓周的敢咬咱?”

    虎皮大椅上,朱弘昭揉着眉心:“杨肇基所部三万人,周世锡两万,杨国栋万余人,加在一起六七万大军。时间迁移,周边各省援军抵达,他们会帮谁?咱只有两万人,你说他敢不敢咬咱一口?”

    “我军粮草全赖山东地方与漕运,若彻底和周世锡撕破脸皮。我军所需粮草只能从乐安转运,耗时耗力虚耗过半。”

    秦朗不得不起身,为高杰重复一个现实:“此时乐安歉收,粮秣不足。”

    说到底,朱弘昭所部是山东军政系统以外的人。山东群体排斥朱弘昭,很难接纳朱弘昭这个团体。朱弘昭也是如此,他和山东官员没有情谊可讲,有的只是各种偏见。

    部队能打又怎样?难道能打的部队就不吃饭了?

    高杰支吾片刻强调:“反正火炮就是不给姓周的,就算给他会不会使唤还另说,只会白白糟践了这些火炮。”

    见火器营正管孙河不表态,高杰给孙河挤眼睛,孙河眨眨眼睛,只是一笑起身道:“火炮是小事,末将只是为那一千济宁乡勇遗憾。侯爷耗费心力操练,可惜现在白白便宜了他人。”

    大同来的刘行孝等人列坐不表态,他们从武定州加入朱弘昭所部序列,至今为止寸功未立。没有军功,就没有发言权。

    “他们并不敢得罪我们,现在急着想要火炮说明要抢先攻城。这邹县,哪是那么好攻取的?既然周世锡想要,本侯满足他。”

    一拍扶手,朱弘昭扭头看向第二排列坐的杨御藩,杨御藩起身抱拳。

    “那一千济宁乡勇到了本侯麾下,别人就别想着沾手。这些人交给你统率,暂时于杨老将军麾下听调。战后,再回归乐安军营。”

    朱弘昭说着,身后幕僚提笔书写军令,由武永昌取印加盖,再由朱弘昭递给杨御藩。杨御藩神情不自然,迟疑接令。

    在朱弘昭麾下,他现在排在第二序列,是营将。换算到外面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可朱弘昭帐下的千户领的都是实兵,战力压过一个参将、游击不是问题。

    他又和原先麾下的齐地劲卒有了感情,这下好了,他那个姐夫一道公文,要走的不仅是火炮,还有他杨御藩的机缘。

    杨御藩心思多,看这情况兖州的官军内部将会分化,朱弘昭将他差回去,何尝不是一种预防?

    没了火炮,朱弘昭也懒得率军向南与杨肇基所部合军。就驻扎在一片灰烬的曲阜,休养士卒体力。

    再说攻打邹县,邹县叛军规模此时高达十七万,连绵成片如何能打?

    屠戮孔府,叛军上下自知后路已绝,现在到处劫掠。抢吃的,也抢人。抢去的人关键时刻还是可以吃的……其实更大的作用是当人质。

    官军对立,隔着邹县分为南北两个阵营。叛军也是分裂,徐鸿儒坐镇邹县,城南大营由于宏志和侯武统率,城北大营则由突然冒出来,屠了孔府的轮转将军驻守。

    因为跟来的山东官员都分散投奔了杨肇基和徐从治,朱弘昭受到的压力不大,不急于向贼军进攻。

    旁边不远处就是兖州府府城兹阳,鲁王的王府就在兹阳城正中位置。朱弘昭则开始和鲁王联络感情,算起来当代鲁王是他爷爷辈。

    从族谱算起,朱弘昭那个没有正式名字的爷爷的爷爷,正好和这位鲁王的爷爷还是堂兄弟。算起来,这位鲁王在宗室中,是和朱弘昭血脉最亲近的藩王。

    这位鲁王的爷爷,年轻时可以说是十分的威风。

    胆子大,非常的强势,男女通吃,竟然上了王府典膳秦信等人,将整个王府监视他的官员收拾的妥妥当当。有了王府内的自由,自然游戏无度,挟娼女乐姬,常常举行宴会使宴中男女裸而杂坐。宴中左右敢有不从者,锥斧立毙,或加以炮烙。秦信等人,则借着这种机会残虐杀人。

    还有一位馆陶郡王,和这位鲁王一样的淫暴,相互常常掐架,在地方上掐架,也在嘉靖皇帝面前掐架,相互攻讦,结果都倒了大霉。

    不过这位鲁王的儿子,当代鲁王的老子,倒是个难得的孝子贤良人。出让不少土地给无地百姓,或者辞去自己的宗爵俸禄接济贫困的宗室。

    至于当代鲁王,声名不显。躲在王府安稳过日子,没学上代鲁王那样花物资博取名声,安心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对于朱弘昭这个鲁藩出身的宗室,塞外扬名又在山东横行大涨鲁藩脸面的族孙,这位鲁王难得的做了一件张扬事。

    竟然带着王府中避难的鲁藩诸位郡王、将军、中尉三百余人一顿拳打脚踢,打出兹阳带着两万两黄金来了曲阜找朱弘昭聊天。

    不是这位鲁王要找死,而他没啥顾虑。因为他年纪大了,又没有子嗣。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在王府当了一辈子乌龟,老了再不轻狂一回,未免活的太无趣。

    六月十九,天气依旧一如既往的晴朗。

    曲阜外朱弘昭接待鲁王及鲁藩宗室各家代表,飞熊军五千骑千骑竟过,阵列如墙排山倒海。帐下健儿纵马疾驰,在城下角逐竞技各展英姿,看的鲁王与宗室们目不暇接,热血激昂。

    鲁王拉着朱弘昭的手,叹道:“你这孩子骁勇,当代宗室当以你为首。”

    “王爷爷过誉了,他们只是我父遗泽而已。”

    “不对,在大同如此说还成。但在山东,都是你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做不得假!”鲁王说着笑笑,带着一丝轻蔑:“赵彦那个老匹夫竟然妄图害我鲁藩麒麟儿,人算不如天算,落得陷身贼手,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赵彦三番两次抽调兹阳乡勇协防曲阜,惹得这位鲁王怨气极大。见赵彦倒霉,鲁王就差放炮庆贺。

    话音一转,鲁王看向城头那群鲁藩激动的少年宗室,语重心长道:“我宗室子弟非是无能,而是没有机缘一展才华。你崛起于大同边镇,此时天下传名。该为宗室想一条出路,这人越来越多,拖下去不找个好法子,到头来没几个能落得了好。”

    朱弘昭正有这种想法,看着那群和他同样岁数的宗室少年,笑说:“战后孙儿可能会入京,听闻天子好武事。筹谋着给天子进言,召集天下宗室少年赴京,为天子编练一支侧近亲军。”

    鲁王沉吟,缓缓道:“这事有风险,你这孩子别淌水,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有你做榜样就好,进言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老骨头来做。纵是入了土,对祖宗也有个交代不是?”

    “你入京后莫与那帮大臣摻合,他们几帮人相争,其实都是一丘之貉,没几个是好货色。真为咱朱家天下考虑的,只有咱朱家人。你若折损在朝堂漩涡,是宗室之大不幸,国朝社稷之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