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曹文诏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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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的辽东,也发生了很多的事情,非常的多。

    首先是孙承宗自尽的消息走漏,再强大的清洗,只要有人还活着,就会有泄露的可能。如果,有人故意泄露呢?

    后军满桂还在大凌河堡,已经被登州总兵张虎控制,分割了指挥权,也没有让满桂过于难堪。将投奔满桂而编成的一营蒙古骑兵还给满桂,让他去防备背后的山海关以北,插汉部以南的蒙古朵颜部。

    之前,张虎防备正面的辽军时,还要兼顾朵颜部。

    满桂是蒙古人,是孙承宗的铁杆嫡系,是孙承宗将一个提刀冲阵的排头兵提拔成了如今的一方总兵。

    满桂对孙承宗也忠心,可孙承宗已死,他反抗又有什么意义?

    他看的很清楚,所以毫无反抗的接受张虎的收编,安置满桂是个问题,张虎请示孙传庭后,满桂依旧挂着总兵官衔,去监督朵颜部。

    杀积极配合的满桂太寒人心,满桂也有才能,不杀也不能逼得满桂无路可走。否则满桂跑到朵颜部,凭着积攒下来的名望,就能拉出几万朵颜部的叛军。

    所以既然不杀,就给他一点战后分薄军功的机会,让他去守备朵颜部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孙传庭知道朱弘昭的方略,蒙古大汗林丹汗已经在手,蒙古所有部落近半的兵力被宣大军扣留,吞并蒙古这个藩属已经提上了朝廷的日程表。

    有满桂这个蒙古出身的大将顶在前面,能减少蒙古人的抵触心理。

    只要能朝廷能保证蒙古底层牧民的基本生活,能让他们活的比以前更好,凭着林丹汗的号召,就能将各部分化瓦解。

    朝廷的压力不在军事,而是在于有没有足够的物资来收揽蒙古民心。此时的朝廷非常的有钱,这就足够了。

    满桂识时务,而另一个总兵马世龙就不好说了。

    他是传统武将,一个纯粹的武夫,他只服孙承宗,其他的东西他不认。

    听闻孙承宗被逼自尽,马世龙的辽军前军聚合起来的五营兵马直接就乱了,分崩离析。

    先锋副总兵曹文诏与辽阳的王克奴取得联系,带着先锋两营易帜,立场鲜明的归属到宣大军指挥序列。

    游击将军尤世威得到曹文诏的书信,又听说马世龙的标营开始全军戴孝,犹豫之时得到弟弟的信,直接丢了辽军战旗,挂上了草制的宣大北斗军旗。

    五营聚合在一起的兵马,最后只有两营跟着马世龙戴孝,为孙承宗戴孝。

    可戴着孝,他们迷惘了,戴孝是他们这些陴属的的本份,朝廷追究起来也只是小事情。可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鞍山军营内,马世龙与副将鲁之甲,参将李承先等大小二十余元将佐顶盔掼甲,外罩孝服跪在孙承宗灵位前,还不断有将领赶来。

    这些将领有先锋营与曹文诏好聚好散跑来的,也有尤世威那里逃来的将领。

    曹文诏不愿意举起屠刀对孙承宗一系的将领展开清洗,而尤世威有个好弟弟直接参与、主导了中军兵变,所以他不得不杀的格外狠。

    经过当年的几场大败,朝廷储备的将领死了个差不多,所以辽镇的将佐,多是孙承宗从底层选拔上来的,受孙承宗大恩,他们就要有所表示,这是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和处世立身的原则。

    这两营将士因为监军前往先锋营审核军功,突然间就被马世龙控制、煽动,全部戴孝。

    一名断臂将领被抬进来,对着灵位哭诉:“督师!尤家兄弟心思恶毒,刻薄寡恩,翻脸不认人,弟兄们死的惨啊!诸位弟兄,我弟劝姓尤的为督师戴孝,履行陴属本份,可他却当面答应,转身就捕杀我兄弟二人!”

    “大帅,发兵吧,灭了姓尤的,为督师报仇!”

    “大帅,同僚一场,姓尤的还不如曹先锋有情义,他连乡人兄弟都杀,咱要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提着他的脑袋祭奠督师!”

    前军将领群起激愤,中军标营兵变,尤世威的弟弟尤世禄是中军将,还有监军张凤翼,这两个人就是他们认定的主谋。至于曹变蛟一个少年,只是一个小小千总,卷进去随波逐流保住命就不错了,怪不得曹变蛟。

    马世龙如今才二十九岁,当年是孙承宗器重,他才能脱颖而出,成为此时辽东第一将。对于年青的将领,再有才也会被朝廷打压进行磨练的,孙承宗大力提拔他,因为马世龙的年青,很受诟病。

    皓皓月光下,四周牙兵手持火把,一个个也是义愤填膺,瞪着双目等着马世龙的决断。

    “大帅,不可鲁莽从事!”

    前军赞画,也就是参谋、军师孙元化从辕门大步跑来,不忘从门前戴孝牙兵捧着的白布条束里取一条边跑边系在额上。

    听闻这里的事情,监军已经怕了,根本不敢来,担心成为祭旗的牛羊,孙元化便跑了回来,他必须来,因为他也是孙承宗举荐的人,尽管徐光启是他的师傅。

    跑到灵位前,噗通拜倒,孙元化哭诉道:“督师何其刚烈忠义,一心为国却为奸佞所迫害,天理何在!”

    孙元化字初阳,号火东,上海高桥镇人,是西洋火炮专家。少于徐光启在上海的学馆追随徐光启学西洋火器法,一心扑在西学上,天启二年科考失利是个举人。这年初被孙承宗荐为兵部司务,负责辽镇筑台制炮,也是军中车营使用师范、参谋。

    因为他是徐光启的弟子,徐光启拒绝东林拉拢一改暧昧态度,投入朱弘昭麾下,导致孙元化也贴上了齐系标签,自然也会被抱团的辽将疏远。

    他哭的实在是伤心,更是说不出话来。

    马世龙也是伤心,他更茫然,不知道何去何从,他只想为孙承宗讨回一个公道,他不知道怎么去做,那张凤翼是齐壮王的知己好友,朱弘昭会帮他们伸张?

    缓缓转身,他对孙元化跪下,双手撑在冰冷的土地上,请求道:“孙大人,我们督师冤枉啊!”

    “督师大人确实冤枉,前有张凤翼小人作祟,尤氏兄弟恩将仇报,可如今,马大帅更要雪上加霜,督师大人岂能不冤?”

    孙元化抹一把泪,转身也对马世龙跪着,淌着泪道:“这六千弟兄,心怀忠义可不能走上迷途啊!马大帅,若信得过我孙元化,请督军南下与老奴决一死战,监国殿下非是不明事理之人,只要我辽军弟兄浴血沙场,他自会给督师大人正名!”

    “弟兄们,督师大人含冤而死,若我辽镇健儿此时不顾大局,为督师申冤而同室操戈,监国殿下会如何看待我辽军?会如何看待督师?督师含冤自尽,就是为了保住前军的弟兄们啊!”

    “只有我前军弟兄临阵争先,用军功才能证明督师大人的功绩,才能证明我辽军弟兄是心向朝廷的。若现在忍不住气,反倒会让张凤翼等小人得意,我等身死事小,却无力为督师大人沉冤昭雪!更会,更会为督师大人身后名誉抹黑,这是洗不掉的污点!”

    “我孙元化恳求弟兄们了,只要弟兄们南下,曹将军会一同参战,曹将军会为弟兄们正名,也会为督师大人正名!攻克辽阳的王克奴将军也已来信,只要辽军弟兄能忍住这口气,他舍了前途不要,也要为督师大人正名!”

    孙元化冻得颤抖的手,一把抽出佩剑,目光环视,见辽将态度只是稍稍缓和,剑刃搭在左手手心一拉,血如泉涌:“我以我血起誓,不为督师大人正名,我孙元化誓不为人!”

    在孙元化坚定的目光下,马世龙缓缓拔剑切开自己手掌:“弟兄们,出军盖州!”

    一片密集的拔剑声,辽将与孙元化歃血为盟。

    当即,六千两营辽军轻装上阵,抛弃帐篷、器械、粮草辎重不要,只带了兵器出营南下。

    孙元化是很尊敬孙承宗的,是孙承宗顶着压力将他一个举人向朝廷推荐,是孙承宗传授他各种领军治政的心得,他不能看着前军以卵击石,更不能让这些人冲动之下抹黑孙承宗,导致孙承宗的冤情无法昭雪。

    他非常怀疑中军走漏的消息,是张凤翼等人故意传给前军的,为的就是将孙承宗最后的嫡系一网打尽,还逼着这些人彻底把事情做绝。

    到时候,哪怕朱弘昭有心为孙承宗正名,因为前军的反叛行为,也有话说不出口。

    前军出营急行军,遇到了曹文诏率领的先锋左右两营将士,见他们在路中两侧备好热汤米粥,更让他们感动的是先锋两营也在戴孝。

    马世龙迎上去,颤抖着对曹文诏行礼:“前日多有不敬,曹将军器量宽宏,马某折服,还请曹将军掌印司令。”

    “旁的不说了,督师大人于我亦有恩情。为督师大人尽孝,是咱的本份,只求并肩通力,用奴子的狗头为督师,也为我辽镇正名。”

    曹文诏将总兵将印双手推了回去,态度坚决:“辽阳的王将军也已起军,今夜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尤家兄弟与张凤翼蛊惑我侄儿年少无知,铸下大错,这事我曹家与他们没完!”

    “曹将军深明大义,我马世龙今后对将军执弟礼,生平所求,只是为督师大人申冤。”

    马世龙将总兵将印推过去:“世上哪有弟弟指挥兄长的?曹兄,请受印。”

    随马世龙而来的辽将纷纷行礼,齐声道:“请曹总兵受印。”

    将指挥权交给曹文诏是马世龙在路上与辽将讨论的结果,他实在是不合适当这个总兵了,而曹文诏的行为也确实让辽将心里暖和。

    辽军前军从鞍山南下,此时此刻的盖州,双方的决战爆发了。

    老奴拖不起,明军的援军越来愈多,再拖下去,别说明军的数量,他自己就会断粮!

    所以,九月十七他发动了总攻,盖州城中饿瘦了一圈的两红旗、镶蓝旗,蒙古两旗都从骑兵变成了步兵,马都进了肚子……也都是残兵,配合老奴的两黄旗,镶白旗对熊延弼所在的中军大营发动了潮水般的冲击。

    今夜,黄台吉的正白旗、两汉军旗也会增援赶来,老奴要拼死一战。

    只要击破了明军中军营垒,以他对明军尿性的估测,到时候明军会连锁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