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被自杀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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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京师城外卢沟桥。

    侍从司选派的一组人与相府、御史台派员,核查南巡沿途物资储备。

    从宣大运抵的物资会在这里转交,验收后会立刻铺向沿途各兵站。

    瞿式耜摇着扇子,指着一节车厢:“查。”

    天气热的连话都不愿多说一个字,身穿坎肩的军士揭去防水帆布,打开车门,入眼是垒砌如墙的木箱,军士排成一条线转运、卸载木箱。

    一名军士拿着撬棍撬开长五尺,宽一尺五,厚一尺的标准运输箱。这些箱子产地是辽东,这边森林密布,好木材造船造房子,差一点的裁切后运往各处制作木箱。

    箱中油纸包裹着肉干,蹲下瞿式耜拿起一块嗅嗅,伸手接住匕首切下一块咀嚼,抬头问:“咸味恰好,却不甚干燥,这与将府要求不符。说说,杨公是有意如此,还是急着赶工期?”

    大同镇军官拱手:“确是特制,寻常肉干盐大过干,易储存却风味不佳。这批肉干眼前就用,故而如此。”

    点着头,瞿式耜起身撕咬吃着手中肉干条,味道看着军士将一箱箱的肉干装入竹篮,挂称计重。

    统计过的肉干重新入箱,以油纸包好,钉好木箱。

    这只是抽检,若是全部检查,那就是个大工程了。

    再说,宣大那边装箱起运的时候,已经检查过一次。这里再检查,主要还是看肉干质量保存如何。

    一箱肉干一石重,也就是二百斤,误差在两斤范围内,还算能接受。

    另一边,烧着沸水。

    顾梦麟捏起一根挂面仔细看,挂面笔直而细,更难得是中间似乎还有孔,颇有些不可思议。

    挂面撒入锅中,不多时就给他端来一碗挂面,拌着豆豉,顾梦麟吃着感觉还成,就是不敢多吃。他是南人,吃米一辈子,吃太多面会有消化问题。

    各处分工抽检,中午时就已完工。

    五节车厢一组,两匹马拉着在铁路上向南疾驰。

    “五十钧,五百石呐!”

    顾梦麟看着载重如此之重,却行走轻急的车厢,心中再次惊骇。他很清楚这么强、如此快的运力意味着什么。铁轨上流淌的不是物资,是钱。

    铁路沿线,基本上五十里就有一处站点,为马匹提供草料。每十里左右就会修建一个火墩,住两户军户,负责维修、检查沿线路况。火墩军户每墩有周围五十亩地,全家老少围绕着铁路工作,家里老人就住在火墩最中间位置,这里有烽火台。

    每一百五十里左右,就会设立一哨军士。

    以铁路的运输能力,一处烽火燃起,极短的时间内就能传达到驻军那里。顺着铁路过去,一百五十里地也就三个小时左右。

    顾梦麟因联想到物资转运及商业而惊叹,瞿式耜则想到的是军队调运。

    两京铁路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济水大桥和黄河大桥,修建好后,南方有变,北方京畿范围内,四五日就能杀过去镇压。

    还有边塞战事,有铁路调军,真的是铁路修到哪里,就能打到哪里。

    铁路的强大运输力,能解决经济分离问题,也能解决调军劳顿的问题,他可以肯定,全国铁路成型后,国内经济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心中对增发货币一事,更为执着。

    国朝疆域,或许会因为铁路达到一个极盛的境界。

    想到那么大,难以想象大的疆域,瞿式耜不由皱眉。如此大的疆域要统治起来,光靠铁路是不够的,信息交流是个问题。

    或许,如各处讨论的那样,随着疆域扩大,北京已经不适合当军政核心。

    长安西京,或许是唯一的选择。

    皇城,东六宫永和宫。

    处理完一些事情,朱弘昭就来这里,在宫殿外拿着大扇煽风,熬煮着一锅汤,锅汤里六只甲鱼轻晃着。

    曹化淳脚步轻急,拱手递来折子:“主子,厂卫急报。”

    “多大的事?”

    “不大,也不小,主子看看再说,下面的儿郎们也好有个底气。”

    右手握扇摇着,坐在马扎上的朱弘昭抬手接过折子,挑眉:“好端端的,怎么就自杀了?也不算大事,下面处理起来有麻烦?”

    “主子,楼彦章、楼靖边父子搜的现场,发现了一样东西。已送到小赵爷那里,奴婢觉得事大,就心急了些。”

    朱弘昭眨眨眼睛:“各处如何?谁在闹事?”

    “国子监安稳,各处也安稳。这才是离奇的地方,说是真自杀实在是想不通拖这么久;若是让人害了应该有后手,各处不会如此安静。”

    “既然没有闹事的,认真查案,调查清楚,给顾梦麟一个交代。”

    说罢,朱弘昭摆摆手,继续熬煮催奶的甲鱼汤。杨彝身死,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小事情。再大的事情,只要宫里安稳,三司机构职能完整,都不算大事。

    扬州胡同,杨彝尸体还挂在那里,缓缓转着,飘荡。

    得到案情的总捕头楼靖边当场封锁酒楼,没有上报顺天府衙门,而是用厂卫的人完成封锁后报告他老子,锦衣卫亲军都督府坐堂四大佥事之一楼彦章。他们父子俩,是陈策推荐的人。

    从相府抵达现场的赵仪将搜出折扇翻着,折扇完好,里面暗藏的信息已经被破解,誊抄成册。

    “这份名单,只有你们父子见过,流露出去,后果你们也知道。现场封存,待顾侍从抵达后,一起验尸。”

    将名单收好,折扇紧握着,赵仪留下自己的亲信看管现场,回宫。

    夜色下,顾梦麟才抵达这里,没法子,京师太大了。

    杨彝的尸体当着顾梦麟的面放下来,仵作验尸:“身躯已软,离世大约一日;脖颈勒痕、血瘀清晰,为一次吊死;逝者神态较安祥,去时无反抗、挣扎痕迹。”

    抬着杨彝头颅,仵作轻轻晃动,神色疑惑:“脖颈自然,非人为扭断。”

    “顾侍从节哀。”

    楼彦章将顾梦麟搀起,扭头看向仵作:“有话尽管说,宫里的意思是彻查,追究清楚。”

    仵作缓缓点头,抬头看楼彦章:“楼爷,小人敢以性命担保,绝非杨先生轻生,这是一起命案。”

    捏起白布盖住杨彝脸,仵作起身,家传的职业,从小就在尸堆里摸爬,至今已有四五十年,见过的死人不必边塞悍将少。

    “寻常吊颈,遗容狰狞恐怖,因呼吸不畅多伸长舌头,也有死前恐惧而失禁的。杨先生神态安祥,不符合常理。故而,小人以为,杨先生是昏迷后,为他人手脚,故才遇害。”

    顾梦麟面容哀戚,他已经哭不出来了。

    楼靖边进来,脸色阴着将手里文档递给楼彦章:“父亲大人,这是店小二、跑堂伙计及周围房客口供。昨日有位杨先生的朋友巧遇于此,与杨先生饮酒。根据众人描述,画像就在这里。”

    楼彦章看着画像凝视,顾梦麟也探头过来,摇头:“杨兄从未有这样的朋友,我与杨兄朝夕不离,彼此朋友都是知道的。”

    看面相,昨天那个人是四方脸单眼皮,狮子鼻厚唇,留着浓密大胡子。典型的北方人特征,杨彝很少来北方,不会有太多朋友。

    “顾侍从不识,某却识得。”

    楼彦章将画像递给儿子:“从新作画,去除胡须。”

    “是他!”

    楼靖边双手盖住显目的大胡子,一眼就认出来,是让厂卫灰头土脸的蓟州人燕问。

    去年杨涟等人被关入诏狱,这个人乔装打扮后冒充东厂档头,靠着蛮横官威震慑住下面人,险些把杨涟提走。

    “迟了!”

    楼彦章狠狠一拍大腿,凝声道:“派发海捕,京师五百里范围内各哨卡加派飞骑,拦截此贼。京中九门,严加……”

    摇摇头,楼彦章将最后一条命令省去,如今说什么都迟了,那人可能昨夜开宵禁时就跑了。正因为解宵禁,他再加派人手严加搜寻,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楼督,此贼何人?”

    “蓟州飞贼燕问。”

    楼彦章说着取出印信,抬头看一眼顾梦麟,想要看出点什么。

    顾梦麟一脸哀容,他没看出什么。因为顾梦麟,也不清楚燕问是谁。

    皇城,琼华宫,朱弘昭斜躺着,手里名单递给赵仪,神情不快,语气拉的很长很高:“假的。”

    这封名单当首之人,就是兵部侍郎李邦华,南巡时兵部留守负责人。兵部现在就是一个空架子,军官晋升、考功考勋、军事建设及种种情况都在将府手里。兵部只有国防建议权,算是将府的档案库。李邦华能做什么?

    “朕想知道,明明已经派人监视杨彝,人死了一天才发现,下面人怎么做事的?”

    “主子,也不怪下面,人手紧张,就松了这一头儿。”

    朱弘昭根本不在意杨彝死活,他朱笔批红弄死的名士多的是,杨彝算起来只是小鱼。他在意的是,下面人监控杨彝要钓大鱼,结果却因为其它事情把人手给抽走了。

    “南巡将近,朕不欲多事,你看着敲打敲打。还有,这份名单交给叶老头儿,问问相府是个什么看法。”

    名单上,多是东林旧人和与东林有关联的,也多是建设党的成员。

    赵仪躬身告退,皇帝真没疑心?

    不管别人信不信,他是不信的。

    杨彝的死没有任何后手,摆明了就是那个燕问在恶心厂卫,给厂卫添堵。

    谁都知道燕问是汪文言的人,可汪文言不能动。

    这个政治老流氓,曾经两淮的及时雨,见势不妙很早就退了,在西南大搞教育,名望极高,尾巴又夹得紧,怎么杀?

    而且,这家伙也很老了,等到他老死,再收拾庇托于其名下的余孽也不迟。

    朱弘昭甚至怀疑,自己在钓鱼城遇伏,就是汪文言策划的。

    他是要守天下的,搞发展的,不是来杀人的。杀人是手段,根本还是国朝的稳定和强盛,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一旁。汪文言这样的老头子,不足为虑。

    熬个三五年,自然就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