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议定国策,宝钞新法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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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下届相府更替还有两年半,看着时间很长,可真要准备几套贴合实际成体系的策略,不是一件容易事。

    说来可笑,现在所需要的策略根本不需要用脑子想,将万历以来,甚至是嘉靖百年前至今的档案翻出来,通过对比取舍,总能找到不少适合眼前改革的。

    为什么?

    因为以前的六科官,翰林官这些清贵的在京官员,都有潜在任务。六部的名声比六科大,看着六科官才六七品,实际上这才是真正的权高职卑。

    在京的官员,按惯例来说都要上折子,很多清养的官员如翰林、詹事府,都会研究时弊提建议进行改革。一来是表示自己没混日子,二来是展现自己的能力所在。

    拿现在的刑部尚书周应秋来说,这人是万历二十三年三甲进士,与他同科的二甲进士顾秉谦、李长庚在地方上官运腾达。而这位却在京里混了七、八年,没有上一道这类折子,成为一时笑话。

    也因为这个原因名声不好,被下派下去做知州历练,还是宅男性子。有能力归有能力,就是不想惹麻烦,去得罪人。

    这些前人是怎么个提意见?如卷进袁崇焕事件被流放西南教书赎罪的解学龙,这位考中进士进入翰林院,跟着前辈了学史、修史。学的是一切史书,修的是本朝的史,经手大量的资料最能历练人。

    这位一看本朝的实录是编年体,一些官员资料不好找,如果旧档销毁,要找的话只能去地方上找。所以上折子,请修纪传体类的史。

    然后看编年体的实录有了心得,立马上折子请朝廷裁员。武官膨胀三倍达到九万多人,文官也是如此,三万多人。就提议天启裁员,认为俸禄可以一年省出百万两之巨。

    就这样,口一张说这不好,该如此办。具体怎么办,能不能办,都不考虑。

    所以,这些积存的改革积弊折子多得很,只能提供思路。

    具体怎么做,什么情况下该怎么做,都没有,只能重新修正更改,根据实情再行拟定。

    叶向高这届相府属于赶鸭子上架,核心就是盐税、铁路和炼铁厂。

    施政策略是十分重要的东西,袁可立没有口述,朱弘昭也不听口述。原因很简单,口述时因为语言的艺术,会存在误差。

    文字记录下来的东西,是什么就是什么。这种根本国策,容不得疏忽。

    厚厚的五封折子握着手里,朱弘昭缓缓看着,看的很快,时间都耗在思索衡量中。袁可立也是五条大策,最让他感兴趣的是后两条,改制宝钞和兵役法。

    大明的宝钞就不用说了,基本上是被人当书签来用的,朝廷年年都发,用宝钞折算部分银子当俸禄发,又没有回收措施,而且滥发的厉害。国初开始一路贬值,本身价值还不如印刷成本,另一层价值就是可以折算一部分银子掺在俸禄里,节省朝廷开支。

    这方面,朱弘昭深有感触,宗室这方面最有发言权。宝钞这类东西,朝廷不会给当兵的发,给当官的也只是占两成俸禄,给好欺负的宗室,宝钞占俸禄一半有余。

    袁可立的意思是发行新钞,新钞可以当成银子抵税,朝廷自己发,也认新钞的面额,那新钞的信用就能起来。

    别说宝钞这种坑人的东西,就说铜钱吧,有当五、当十、当五十的大钱。这种实实在在的大钱,在偏远地方信用极低,人家不收,不敢收。一来是担心是假钱,二来是大钱泛滥时,衙门收税时,都会对大钱进行折算。

    相对于小钱,铸造大钱成本低,十枚一文钱能铸一枚当五十的。相同的铜,铸造大钱的利润更高。别说用铜矿,就是收购小钱,铸造大钱都是有的赚的。导致大钱信用提不起来,民间经济极端依赖大量的小钱和货真价实的银子。

    而缺铜,始终是朝廷头疼的问题。外面走私来的铜,朝廷很难得到消息,这些铜都被地方上悄悄铸成钱,胆子小的人铸造足称的钱足以以假乱真,或者是铜含量,金属配比一样,铸造出来的就是真钱。胆子大一点的,铸的钱品相就差。

    比如毕升,就宋朝搞活字印刷术那个,被抄家了。这位相对于印刷技术,更喜欢捣鼓冲压技术,比如把铜锡合金冲压成大宋的钱……

    还有白银,这东西就大明周边当货币,西夷人搞白银开采,纯粹就是为了拉来白银换大明的产品,人家更认可黄金。因为大明需求,拉动整个世界,使得白银由一种稀少金属,变成了贵重金属。

    西夷人过去、现在、未来三百年,开采白银的手段绝对说不上文明,运往大明的白银,每一两都染着各地土著矿工的血。

    如果白银是一种西夷人的产品,那彼此就是以物易物。白银不能吃,大明缺白银纯粹是因为货币短缺。而江南海贸运出去的东西,茶叶、丝绸等等,可都是占着肥沃土地生产出来的。因为这些经济作物,农业作物只能让道,进而导致缺粮。

    白银稀少,如果像铅那么多,大明绝不会稀罕这东西,也不会拿白银当货币。充其量,就是贵重金属,失去货币的属性,白银就是一种装饰用金属。那么,西夷人开采的白银,只是一种货物,不再是钱。

    这是袁可立的意思,朱弘昭稍稍思索就能想明白,纸币势在必行,功在千秋。只要大明的纸币流通于世界,大明掌握着印刷权,整个世界的财富,就在大明手中。而不是像眼前这样,让人拿不能吃的白银,换走挤口粮挤出来的贸易品。

    侍从司内部提议的金属货币改革,还有增发铸币,格局还是小了些,远远比不上袁可立的心思。

    黄金的开采量和白银开采量极端不平衡,最典型的就是大明随着贸易银储量增高,现在大约一两金换十两银,而日本是一两金换四两、五两银。其中倒运的利润惊人,毕竟日本那边也不是吃素的,这个买卖实际上也不好做,要两头分润才行。

    但,其中的危害可见一斑,一旦大规模的白银涌入或流出,大明就麻烦了。

    再说,拿贵重金属做货币,实在是太危险,有一种太阿倒持的感觉。西夷人低成本采挖的一船白银,在大明却是天价,让他有一种被抢劫的感觉。这种白银,在他看来是非法财物,真想全部没收掉。

    光一个货币,就够头疼,朱弘昭只能先放下兵役改革法,将名为新宝钞法的折子递给余煌,先讨论这个。否则再想下去,天都黑了。

    端着茶,朱弘昭饮着,等着余煌、袁枢两人看完再商量。

    果然把皇帝镇住了,袁可立总算心安了,没有重量级的核心大策,他也坐不稳国相位置。如果东施效颦,能代替他的人太多了。

    萧规曹随,皇帝要的是萧何,不是曹参。

    余煌也被袁可立的见解惊住了,货币革新一事如果做得好,真的是解决眼前的货币不足的问题外,还是真正造福华夏千秋,子孙万世的大功绩。

    袁枢也是诧异,侍从司里,游士任是自家老子半个学生,陶学瞻也是自己人。忙碌白银铸币一事,他只是询问了一些关于货币的问题,没想到老头子整出这么个骇人的东西。

    说的简单了就是重新搞宝钞,朝廷担保信用。可立意极高,要将白银、铜钱一巴掌拍死!让无数趴在这个行业上见不得光的人,赔死,亏死,气死。

    见都准备好了,朱弘昭说出自己的疑虑:“袁公,国人对宝钞抵触心理深植。贸然发放,恐不稳妥。其中让朕为难的也在这里,宝钞信誉一时难立,宝钞与钱币一起流通,彼此必然要挂钩绑在一起。初步的信誉就能立下,宝钞流通后再取消银币,恐怕会引发大动荡。”

    大明的宝钞,早把信用丢到月亮上去了,人人都见不得了。

    这步子迈的说大能扯蛋,说小就是重新恢复宝钞信用。可袁可立的立意太高了,只要运作的好,以后朝廷就没缺钱的说法。而且,靠着宝钞这类纸币,能绑架全球经济。一本万利不说,更是能让子孙吃的安安稳稳。

    袁可立面容平静:“万岁,臣也无一步到位的心思。兹事体大,非一代人所能成。”

    想想也是,估计等到他儿子袁枢以后执掌相府,也不一定能将宝钞纸币的事情做好。一旦宝钞信用立下,与计划中的金银币绑死,若要解开,会影响无数人的财富,或膨胀,更大的可能是缩水。

    印刷纸钞玩的就是信用和脸皮厚,宝钞一直是占了个脸皮厚无下限,所以成不了事。成事了,真的是抢钱,从经济上进行看不见的吸血,才是没有后患的。

    缓缓点着头,朱弘昭看向余煌二人道:“宝钞信用好解决,朕关心的是以后宝钞纸币与钱币松绑。都说说,有什么法子可以提前布局,减少以后的压力和影响。”

    余煌看一眼袁枢,见他还在思索,就说:“君父,国朝金银比例动荡不稳,两瀛省设立,国朝由一金十一银短短半年时间降至一金十银,引发风波不小。故而,臣的意思是施行金币、银币两种新币,相互不设立官方兑换关系。否则奸商抱团囤积,挤兑朝廷,眼下不怕,就怕以后无人能压住。”

    这不是能不压住的问题,是敢不敢,想不想的事情。余煌看的很清楚,西夷人是商人有钱了要谋权,大明一贯是当官有权了在谋钱。大明的官商集体,一里一外,一明一暗将朝廷坑的够苦。

    他继续说:“臣的意思是,宝钞与黄金兑换,国朝囤积黄金作为国库,有多少黄金发多少宝钞,宝钞可自由兑换黄金。短时间内,宝钞信用就能立下。”

    金本位,朱弘昭缓缓点头理解了,看袁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