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一种毒药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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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蛮大将军,维系西南土民与朝廷亲厚关系的最二支柱,水西将士最大的精神支柱,西南彝苗土民眼中的榜样,安邦彦于阵前遇袭,阵亡。

    八月十六发生的事情,八月十八夜,大约五十个小时后,详细情况送抵南京。

    在水西将士报复炮击中,刺杀者被炮击炸死,一杆兵部正在改进的抬枪被发现,还在运输的路上,直接引发将府与兵部这个已经负责军械研发、改进衙门的冲突。

    最精密的火器落入叛军手中,这件事情不严重,杀死安邦彦这样国朝有名,将府排序第五的大将军,相对而言,比起另一件事情来说,也还是小事情。

    安邦彦腿部中弹,短短时间内毒发身亡,只来得及约束水西将士,避免一场因为猜疑可能会爆发的内战。

    这毒药的症状,让将府每一个经历过先王被毒杀事件的将领暴怒,一模一样的症状,见血封喉。

    血液在极短的时间内凝固,死后才会缓缓溶解恢复。这种毒药的根源,朱弘昭找了五年,没找到。现在,终于出现了。

    死了一个安邦彦,水西安氏还能推出一个人来顶替。而这毒药的出现,已经引发整个南京的高度戒备。

    握着一杆金瓜,朱弘昭狠狠捶下,西南进贡的一只金丝猴金瓜击顶,脑袋碎成一片,红白之物纷飞。

    他想杀人,杀很多的人,可他必须忍住。

    这是一次故意的激怒,在激怒他。可他就是忍不住,挥着金瓜,打砸着一切宫里贴心人送来的东西,让他泄怒。这怒火不泄掉,可能倒霉的就是他们。

    拖着血污一片的金瓜长锤,朱弘昭左手抹去脸上的碎片血渍,要走,驻足回头看着站的最近的赵期:“查,查,查出来……”

    赵期缓缓点头,张着嘴想说什么,也说不出。

    “查出来的,我要一个个的打碎他们周身骨头,扒下他们的皮,剃净他们的骨头,垒一座塔!”

    拖着金瓜长锤,朱弘昭摇摇晃晃走了,漫步在宫城、皇城,来到了神烈山孝陵,坐在山顶,看着东边日出。

    是皇帝又如何?杀了一茬茬贼子又如何,还不是有人敢壮着胆子给他上眼药?

    李守信,皇帝的丈人,已经带着太医院隶属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研究机构精干成员出南京,他们按皇帝意思搞的东西,连将府知情的五位大将军都怕。

    他们要尽快抵达安彦邦尸骸那里,进行解剖。他们根本不相信能有这么厉害的毒药,准确来说是矿藏毒药。给子弹淬毒,是他们研究的一个支线。

    各种蛇毒、蜘蛛毒药,根本在子弹上行不通,弹丸出膛的瞬间高温,会极大的损耗毒药威力。现在淬毒子弹,还是以矿藏提炼的毒药为主,都是慢性毒,使伤口难以愈合的毒药。

    故而,太医院下面隶属的研究组织,根本造不出这种大威力、极短时间内致人死亡的子弹。

    天明,进一步的急递抵达。

    玄武湖,法司。

    “混账!”

    大理寺正卿,相府辅相毕懋康怒吼一声:“不可理喻!”

    水西三营将士在屠了龙山后,又对广西龙山周边土民进行毫无节制的屠杀,为安邦彦报仇。

    他在那里咆哮,怒不可遏,满口令人发指、骇人听闻,毫无军纪,之类的字眼。

    然而钟羽正、周道登、周应秋、张慎言等人神情平静,仿佛没有看到水西将士犯下的滔天罪行。

    “国相手令,集会议事!”

    整个南京皇城周围已经被禁军接管,一名军官入堂,给相府的一名中书舍人代替传话。

    现在皇帝蹲在神烈山静思(发呆),就怕有贼子潜入神烈山做下什么真正骇人听闻的事情,就里三层外三层给守住。

    有资格列席会议的法司成员拿起手头东西就出门,登上绕皇城铺设的铁路车厢,没一会抵达长安左门的相府。

    到处都是军士,气氛极端的压抑。

    国朝堂堂大将军遇刺,叶向高病再重也要站出来主持会议;何况,安邦彦之死,还与先王遇刺有着线索牵连,他只要没断气就要来主持会议。

    这件事搞不好,将是一场真正让人窒息的大清洗。之前的大清洗,好歹也会放过家属。搞不好这次,将会彻底的清查到底,杀的人绝对会海了去。中正改制以来的种种重大发展,都有可能倒退,乃至因为混乱的政局使得运转体系崩塌。

    皇帝发起脾气来,绝对很大。论狠辣,屠起人命来,是毫无压力的。再大的杀人压力,也比不上救人的压力。两亿人口,天灾人祸,压得皇帝喘不过气,也压的相府喘不过气。

    首次统计出这么多的人口,真正远迈汉唐的一项数据,没人会像宣传中那么的喜悦,只要不傻都是泰山一样的压力。两亿人口的天下崩盘,谁不怕?为了防止崩盘,也为了防止以后被清算,他们跟着皇帝一条路走到黑,杀内部毫不手软。

    以前的大清洗的前提就是这两样,一切为了预防崩盘。

    若皇帝被刺激失常,搞大范围的株连,那将是自己主动在崩盘,这是叶向高所不能忍受的。他能做的不是劝皇帝,现在能劝得住的人一个都无,先王就因为这个而崩了,先帝勉强也能管住当今,可这两位都不在了,没人再能有效的劝阻发疯的皇帝。

    更因为涉及到先王之死,将府的架子,基本上都是先王留下的。他们不怕杀人,喜欢杀人,有信心能杀掉崩盘后作乱的人,将一个个乱臣贼子斩于马下。

    他们有信心,可叶向高没有。

    待人到齐了,中书令杨嗣昌走出中堂,心里发虚:“戒严!”

    围满相府的军士扭头看向主将武永昌,武永昌抬起右手,捏拳,散开,一队队军士远离相府中堂二十步远。

    武永昌扣扣脸上的青春痘,低头啐了一口,抹掉指甲缝血液,手按佩刀背对中堂大门,一言不发。

    这里给不出一个杀人限定,无法让他们满意的限度,那他们只能自己动手。有厂卫疯狗一样的调查能力,不相信揪不出掩藏的贼子。

    有杀错无放过,贼子好不容易露了尾巴,不管杀多少人,也要给先王报了这个大仇。若无先王重整大同卫所制度,将府的中坚力量可能依旧是目不识丁,为衣食所迫的破落军户。

    是先王强逼着使他们学会了文字,是先王让他们吃饱了肚子有所依靠,是先王给了他们一个挺直胸膛做人的机会。没有先王,就没有他们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都是先王与皇帝给与的,他们愿意跟着皇帝疯下去。不就是杀人,杀掉王二麻子,还有张三李四来当官。

    怕什么怕?大不了一切从头来,只要皇帝在,他们在,就没有刀子摆不平的事情!

    大同系才是真正的元从系,比有东林背景、闻香教背景的登莱系、齐系更忠诚。他们将国朝社稷的中兴,功劳按在皇帝头上,小头在他们。至于相府,在他们就是个负责办事的衙门,按着吩咐做事情就行了。

    天下吏治败坏,局势败坏的根由,儒以文乱法,乱国;都让他们一股脑推给文官,他们眼中文官无不可杀之人,只有合适与否的问题。

    何冲的桀骜,宣大系的狂妄,是相辅相成的,代表皇帝着最强硬的态度。

    隔壁另一头,长安右门将府所在。

    秦良玉去相府开会,何冲暂理府事,开始制定一个疯狂的计划,从南京调军十万出去,将江南府县城池、水路交通要道控制住。并扩大编制,动员山东警役、后备役南下填充骨架。

    北直隶后备役填充山东,宣大后备役填充北直隶,完成扩军的时候,使得军队达到异地驻防的最基本原则。

    皇城左羽林卫营地,皇城北边两座左右羽林卫营地非常大,合起来比宫城还要大。这里驻扎的是六韬军团,秦翼明去神烈山探寻皇帝的态度。

    留守的副将金国凤开始动员,一座座武库打开,军队列队,就等命令下来完成武装。

    右羽林卫营区驻扎的是神机军团七营,将领还在迟疑时,下面的军士得到风声,裹挟着将领完成动员,一切就等皇帝的意思。

    以前的军人就是贱役,毫无人权的奴隶。是皇帝给了他们挺直胸膛的待遇,吃的、穿的,哪样不是皇室掏的钱?

    相府?朝廷?这是什么东西?给他们发了一个铜板?

    军中扫盲最大的成果,就是让军队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万历朝赫赫有名的三大征,乃至是最后失败的辽东之战,都是万历皇帝出的内帑,与朝廷、户部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阴云笼罩,一片闷热。

    相府,中堂。

    叶向高喝着苦口的参汤,低头看着毕懋康送来的折子,语调含糊:“在这里,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有的人心里委屈,可都想想,皇上也是有委屈的。”

    “天下谁没有委屈?水西将士也有委屈!”

    “天下的道理是说不清的,若说得清还要朝廷,要我等作甚?”

    “老夫血衰齿落,半截身子已入了土。临走,说的话或许不中听,但也都要听进心里去。首先,皇上的委屈,必须伸张。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皇上。”

    “国朝此时,可以没有我叶进卿,也可以没有你史继偕史世程,在座的各位也都是可有可无。唯独不能没有皇上。”

    叶向高也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但必须要表明态度,表明相府支持皇帝这一态度。否则将府、法司撇下相府自己干,那一切就会失控。

    先稳住下面,才能去稳住皇帝。就怕下面人乱来,为了在皇帝那里现眼,下面人什么事情都敢干。

    归根结底还是兵权问题,最大的刀子在皇帝那里,惹出来的事情又犯了刀子的心病,犯了握刀人的心病,这才是麻烦所在。

    这一刀切下来,可是切在自己身上的。

    敌对势力基本上是扫干净了,否则这些贼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抛出这么个害人的东西。皇帝发疯一刀子切过来,损失最大的绝对不是那些人,这是刺激皇帝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