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蝗灾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999中文网 www.999zw.com,最快更新大明宗室最新章节!

    西北新编两个军团,这多少也是一件大事,预示着西北边军集团的再一次崛起。

    从开国至今,经常干仗的地方就四个,第一个就是西北,也有祖训的成份在其中,以练兵选将为主,当然也有不得已。

    第二个战事频繁区域是广西土民,第三是西南四川那一带,第四就是山东这个白莲教的大本营,隔三差五的总要蹦跶出来闹一闹。

    离开西苑,朱弘昭来到宫中承运库,这里历来是肥差,但现在不是了,赵期待在这里养老。

    夕阳下,赵期放下笔,将眼镜取下揉揉眼眶,在一帮小宦官拥簇下迎接皇帝。

    院中树荫下,朱弘昭把玩着一口正要入库的象牙剑,纯粹就是装饰摆设,反倒让他喜欢上了,见赵期出来,转手递给曹化淳:“找大匠再加工加工,务必简朴、精致,无须太过奢侈,弄好后收到朕百宝箱里。”

    “是。”

    曹化淳隐约知道皇帝要干什么,双手接住剑躬身后退,装入鞘中打发身边宦官去落实这件事。

    看茶后,朱弘昭端着茶碗吹着:“西北那边,已筹备秦凉军团与宁夏军团一同攻掠。秦凉军团主将贺虎臣,宁夏军团这边将府议定后,推出刘行孝、刘高旭、杨御藩三人。这三人都合适,但谁更合适,有些不好计较。”

    赵期双手拄着拐杖,沉吟道:“皇帝,杨肇基已在西北,调杨御藩过去固然能配合得当,但贺虎臣登莱参将出身,这杨御藩过去不妥当。”

    贺虎臣是保定人,在边军混不下去便到京营混。真正发迹始于天启年间,元年设立天津镇时贺虎臣就在李邦华选为天津守备将军,随后又设立登莱二镇,在袁可立手下担任海防游击,参与辽东南四卫侵袭战,叙功参将。

    这是登莱系从底层培养起来的人,与杨肇基又是京营老同僚,山东时又是上下隶属关系,关系非常好。而且这个人学习能力很强,步战、骑战、水战都有不俗造诣,现在又学会车骑联合战法,是那种为数不多能跟上战术革新的老将。

    调杨御藩过去,西北军内部不会有矛盾产生,但西北军必然抱团,不利于中枢。

    赵期先否决杨御藩,又说:“刘高旭性格冲动,又是元从宿将。若担任宁夏军团主将,必然不服贺虎臣,这就犯了指挥不明的错误。”

    “至于刘行孝,虽是元从但为人本份,克忠职守。皇帝想用,就用吧。”

    刘行孝是刘时敏的堂弟,朱弘昭也属意这个人,就是担心宫里这边因为提拔了刘行孝,造成失衡。

    一个野战军团的主将,现在的影响力是很大的。将刘行孝放上去,宫里会以为刘时敏得宠,进而向着刘时敏那边倾斜,换言之会动摇赵期、赵仪的威信。

    他就是来打个招呼而已,让赵期早做准备。赵期也不觉得自己的脸面可以影响一个军团主将的任免,涉及到军权,皇帝的意志尤为重要,也非常敏感。

    刘高旭与杨御藩的优势很明显,但西北那边前线主将是贺虎臣,在不能临阵换将的前提下,这两个的优势就是大劣势。赵期,也只是顺着形势来说而已。

    给赵期是过来打招呼,也是给身边的曹化淳提个醒,仅此而已。

    曹化淳是刘时敏的人,将刘行孝提上去,说不好曹化淳也会想的有些多。现在就是让他明白,不是非刘行孝不可以,也不是看在刘时敏或你曹化淳的面子上,而是刘行孝在将府举荐的名单里,是问题最小的一个。

    宫里的家事也是政事,政事也是家事,处理起来手段要温柔,还不能软弱。

    该聊得聊完了,赵期引着朱弘昭展示他最近的成果,一处空阔库房里,摆满了巴掌高的木制兵人,都是他闲时所做。

    拿起一枚将军兵人,朱弘昭掂掂,想起宣大时自己要做兵人棋子给手下新军传授兵法,还是赵期找来的手艺人烧了两窑的小陶俑将就着用。

    门口,曹化淳抱着拂尘躬着身子,闭目养神。两只耳朵竖直,听着里面动静,稍稍有事就会从休憩状态中恢复。

    匆疾脚步声从外而来,曹化淳心里疑惑,也恼怒谁如此不懂规矩,风风火火没个体统。

    待脚步声近了,才睁眼就见卢象升的脸摆在他面前,顿时心里一突,受了惊吓脖子一缩:“卢侍中,何事?”

    卢象升走得快,后面余煌、瞿式耜、顾梦麟等于鱼贯而入,卢象升握着手中折子,喘气递给曹化淳:“陕西蝗灾,延安几成虫国!”

    曹化淳接住折子,看着白纸黑字良久才回过神来,脸色一白:“怎可能?不是小患么?怎么到此地步?”

    卢象升阴着脸,低声道:“曹公公,看看折子来源。”

    曹化淳看了眼折子封面,写着‘臣吏部主事马懋才’,这是天启二年进士,籍贯陕西延安。曹化淳脸色也变了:“怎么是吏部的人?”

    按理来说,这中天灾是地方报上来才对,怎么能是中枢的人!

    地方上,是一层层故意瞒报,还是中低层欺上瞒下?

    卢象升低声道:“马懋才回乡养病,适逢其会。但其所言真假,也不得而知。但不论真假,我等必须当成真的来处置,早做预备才对。”

    若马懋才说的是真的,那陕西总督周应秋就麻烦了,影响太大。

    曹化淳只能硬着头皮,将这条坏消息送进去。

    朱弘昭垂眉一扫,顿时心里堵成一片,呼吸都有些不畅,双目微微眦圆。

    不仅是为受灾的百姓,更是周应秋将他气的,周应秋背了多大的骂名,可他依旧信任他,可周应秋是怎么对待他信任的!

    陕西方面一点风闻都没有,还是一个回乡养病的吏部人揭举出来,周应秋的隐瞒不报让他愤怒,还有羞恼。感觉自己被周应秋骗了,智商上被戏耍了!

    更重要的是西北用兵,后方竟然出现粮荒饥馑,是文武重臣为了军功故意对灾情不闻不问,把粮食砸到军事上了?还是赈济灾民的粮食,又‘漂没’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坐到皇帝这个位置上,想要好脾气也是很困难的。因为没有什么存在,需要皇帝培养好脾气去应对。

    怒气冲心,握着折子抬起来,他就是不认识上面的字,有一种瞬间失忆的感觉,而且一个个字也模糊起来,好难解读。

    “啪!”

    折子砸到地上,曹化淳也双膝一软跪到地上疾呼:“主子爷,息怒啊!”

    仰头看着屋顶木梁,朱弘昭挤出一个字:“念。”

    曹化淳双手捧着折子,心中恨死了马懋才,连着卢象升、余煌等人也给恨上了:“臣乡延安府,去年全年寡收,且多天灾又逢今岁少雨,草木枯焦,飞蝗四起几能食人。民争采山间蓬草为食。蓬草尽,则剥树皮而食;树皮尽,则掘山中石块而食,石性冷而味腥,少食辄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

    “荒唐!我大明圣天子治世,贤能治世之臣如泉涌,怎会有如此凄惨之事!”

    赵期也怒了,手中拐杖敲打着地面,他不相信。

    曹化淳抬头看一眼赵期,心中苦苦继续念:“饥民相聚为盗,言是与其坐等饥死,不如为盗而死。又烧人骨为薪,煮人肉以为食者,而食人之人,不数日即面目赤肿,燥热而死。于是,死枕藉,臭气熏天。安塞县城外掘数坑,每坑可容数百人,不及掩埋者,又不知还有多少?小县如此,大县可知,一处如此,他处可知。百姓又安得不相牵而为盗?而庆阳、延安以北,饥荒更甚……”

    只觉得天旋地转,朱弘昭双手按在桌案上,桌上摆的齐整的兵人接二连三在微晃中跌倒,他气的浑身发抖,扭头见侍从司成员涌进来,张嘴问:“都说说,是人祸,还是天灾?”

    余煌拱手:“回君父,臣以为马懋才区区一吏部议郎,官卑言轻,或许是一叶障目之一家之谈,不足以全信。但不可不信,当督促陕西地方加重治理蝗灾。蝗灾流动,流毒各处,必须严防死堵。”

    卢象升也提议:“君父,民间多畏惧蝗灾,蝗灾起时拜蝗神而不知、不敢治蝗。当由地方衙门身先治蝗。”

    眼前就两种情况,第一种是陕西方面是真没什么大事,是马懋才夸大其词;第二就是马懋才说的是真的,陕西方面涉嫌瞒报天灾。

    但根本上,还是在于蝗灾问题。

    今年北方的确少雨,这是真正的天灾,人力真没法子;其次灾祸就是蝗灾,这个东西人还是有法子收拾的。

    缓缓点头,朱弘昭闭眼,调整呼吸片刻后,道:“卢爱卿,治理蝗灾目的是消灭蝗虫,防的是蝗虫飞扑各地。秦北遭灾,万不可让蝗灾蔓延到山西、河南之地。朕委你为三河四府巡阅使,节制三河范畴,总督治蝗一事。六品以下,可先斩后奏!”

    三河之地,即黄河拐弯东流处的河东山西平阳府,河西陕西延安、西安两府,及河南的河南府,也是三省关键要冲之地。

    微微沉吟,朱弘昭继续说:“驻于西京的车骑军团一旅,调归卢卿节制。”

    责任重大,连兵权都给了,卢象升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地方上去大干一番,慷慨称喏,领了诏书、虎符,匆匆出宫去三司衙门走程序。

    曹化淳感觉卢象升被打发出去,似乎是皇帝故意的……

    的确,卢象升风风火火离去,朱弘昭心里也是一定,陕西方面瞒报天灾,而他最敏感的就是陕西的天灾以及饥民。卢象升去节制三河范畴内的四府要冲之地,握有车骑一旅,哪怕形势恶劣十倍,黄河天险在手,还有潼关华山之险,总能把‘蝗灾’圈在那里!

    随即,又选了侍从司三人赶赴陕西调查,到底是个情况必须要摸清楚。

    至于陕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反正周应秋,朱弘昭不准备现在动,真有问题也要等西北战事告一段落后再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