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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第八十四科宣告结束,新科进士优异者直接授官,短短三天时间分好内外两班。
内班进士自然是直接补充到中枢各衙门的,外班进士则在各处实习,等候差遣。
四月初一,大半官员轮休。新科进士也都安排好了位置,这次轮休开始每人会放三个月大假,好方便他们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反正多是实习身份,有他们没他们都一样,也可以提前回京就职。
排在三甲第一的张溥进入礼部以七品议郎的身份参与吏部主客清吏司,轮休后与一帮同科交好的进士漫步的街上闲聊着。
若不是陈子龙从副榜贡士腾云直上,张溥则是妥妥的二甲最后一名。二甲与三甲第一紧挨着,待遇则是天差地别。
如二甲四十五名的杨廷枢,直接去了吏部考功清吏司当了六品主事。按照现在的规矩,三年期满后下放地方,杨廷枢最差也是从五品一府同知,运气好就是正五品知府。五年期满转升中枢便是四品、从四品的待遇,然后再下放地方就是一省三品参议、参赞。
然后就有资格进入六部担任侍郎,再然后就能主政一省,期满后便可以冲击六部堂官,进入相府担任辅相,或次相、乃至是首相。
而他张溥,则要多走知州这一台阶,虽然知县、知州是三年一转,可始终比杨廷枢落后三年。这就是二甲、三甲进士,眼前能看的着,最清楚的差距。
好在吴伟业这个徒弟,面对皇帝殿试的考题发挥失常,降等降序,落到了三甲二百名开外,让张溥保住了名声。
二甲、三甲之间的待遇差别就这么大,更别说三甲。
状元陈于泰进入侍从司,起步就是正五品侍从,下放则是兼职中枢,领知府差事,品级也在四品。调归中枢则是五寺少卿,再下放的话,十年后陈于泰则是稳稳的一省三品大员,十五年后六部侍郎,二十年后问鼎相府。
杨廷枢需要平平稳稳二十八年才能问鼎相府,他张溥则需要三十一年。
榜眼周镳进入都察院御史司,以周应秋的人脉,可能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就能成为法司三大佬或者排序前十的大佬。
探花陈子龙却没有进入侍从司,但进没进都一样,都是天子近臣。是尚宝司正六品三名司丞之一,是与皇帝贴身的官员之一。
尚宝司只有五个人,正五品正卿一人,从五品少卿一人,两人轮替值班;另有三名司丞,负责保管天子六玺。所以陈子龙未来升官路线与侍从司是一样的,二十年可到中枢相位。
如果没有大的变动,二十年,将是一个新科进士最快步入相府的时间。
而陈子龙,今年才十九,虚岁二十。四十岁的辅相?四十岁那年达不到,五十岁那年绝对可以。
至于二甲第一的榜首陈于镜,这位虽然在步入仕途前算得上是杀人盈野,在广东大杀特杀。可杀人真的不是陈于镜特长,这位的特长是天文历法,毕竟是徐光启的外甥,几社的重要成员。
所以,陈于镜进入钦天监。
钦天监是正五品衙门,可里面的官职体系复杂程度,与道录司、僧录司是差不多的,制官名额足足近二十。而且还是专业性很强的职位,陈于镜基本上未来基本上与六部五寺、封疆大吏绝缘了。
一帮人来到梅楼,点酒上菜。
今日会举行御前会议,侍从司除了领班的瞿式耜当值外,其他都放假了,也聚在梅楼。
几年时间侍从司内三十六人除了八名内侍没变化外,原来的老人多以在年初下放。从虎贲司、行人司、御史司、新科进士中抽了二十人,才补齐三十六人定制额度。
行人司里的张采、张同敞补充到行人司,跟着一起来与新旧同僚刷关系。
厅堂内觥筹交错,不胜酒力的张采在走廊晒太阳,瞥到张溥这帮原应社老兄弟,头也不回转身回去。
这场行人司内部的宴会中,新科状元陈于泰岁数能排到前五,尾巴夹得很紧。周延儒那档子事在他入司里后,便察觉了其中不对劲。
他父亲被周延儒胁迫,他不知情;可一来侍从司最先要干的就是阅读档案,所以该知道的全知道了,浑身冷汗。
真要追究下来,别说他是状元,就是皇室的驸马,也要跟着一起被砍了。
这场宴会中,瞿式耜居中,正式将张居正的曾孙,张同敞收为学生。换言之,钱谦益成了张同敞的师祖。张居正背后复起的江陵党及一系列子弟,也团结到瞿式耜名下。
如今侍从司内原来的余煌告假归家守孝,袁枢远赴瀛洲督查地方,卢象升以三河总督的名义控扼三省。瞿式耜上位以来一人独大,独挑侍从司司务,已经赢得小国相名号,政治资本飞速积累,奠定着冲击国相大位的资本。
外面,张溥等人落座。
整个复社集团这一科进士十七人,愿意继续跟着张溥的只有眼前六人。杨廷枢给诸人斟酒,只是一叹。
这六人,还多是应社老人,即复社的骨干阶层,多是苏州人。这次新科进士分配后,复社已经出现分裂症状。
复社的骨干力量即应社,来自于苏州府、松江府,以及常州府。常州府与苏州府是东林老巢,学生多是高攀龙这一系的,后来多挂靠在刘宗周名下。
松江府的士子最先组成的是几社,是徐光启高桥学堂出来的为主。以侯峒曾兄弟、陈子龙、夏允彝、孙元化、陈于镜这些人为核心。
应社中张采、顾梦麟早早‘叛变’革命,也拉走了一批人;被应社吞并组建复社时的几社,现在团聚在陈子龙、侯峒曾兄弟、陈于镜这些人身边,跟着这些人从复社体系脱离。
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眼前这样,复社中高层中进士的就这么分化了。第一次休假聚会,便各自依附各自的团队,直接就这么散伙了。
这是眼前小一辈的分化,老一辈中钱谦益早早倒戈,钱谦益这一系的人跟着瞿式耜这个徒弟走了,导致复社的实力缩水严重,还继续缩水。
复社这一科进取不足,反倒是北方行社不声不响之中捞走三四十个进士名额。甚至发生了复社士子沈元怡依靠姻亲关系,投入行社的恶劣事情。
今日复社元老聚会,一是长假归乡前聚会,第二就是讨论复社今后的道路问题。
与行社相比,复社的劣势太大。现在复社还有近两千号人随着殿试结束,要继续进行耕读劳改。沈元怡就是这种情况下投奔行社,直接以举人身份参加吏部会选,进而脱离耕读劳改的惩罚。
端着酒,张溥身心俱疲道:“诸位,余此行归乡,拜访各处后便会回京。走完历练的路子,想下去作那一县知县,为国朝、百姓出一份力气。”
“师尊,这恐有不妥。”
吴伟业眉头轻皱,知县是浊官中的浊官,根本无法养清名。如果打发到偏僻地方去,与士林脱节,那复社就是群龙无首,将在与行社的竞争中,彻底成为一盘散沙。而且不见得张溥下去做事情,能有什么好结果。
“不必再劝,余业已打定主意。前日,拜访了周公,余准备去陕西做事。”
张溥仰头饮酒,在座都是老兄弟,走周道登的关系也毫无隐瞒。下放时走关系去个想去的地方,这点面子张溥还是有的。
可在座六人一听去陕西,这求了还不如不求。
杨廷枢皱眉:“天如先生,陕西可不是好去处。”
历练结束,吏部分派时怎么说也要给张溥一个面子,安排在南直隶或浙江、江西一带。与主流士林不脱节,是安排张溥的第一要求。否则张溥甩膀子不干,反倒不好控制张溥。所以杨廷枢等人都觉得,去张溥去陕西就是自断根基,置复社八千学子而不顾。
张溥点头:“诸位,复社沦落到此般田地,垂死挣扎毫无意义。余准备以退为进,他行社张扬由他行社张扬去。复社溃了,我应社老人在,随时都能拉一个复社出来。”
“眼前,行社兵锋犀利,与之硬抗毫无意义。没了我复社,何人能制行社?到不可收拾时,我复社自有复起之时。此复社,非彼复社。”
张溥是彻底的没了以往的心气,十七个人中进士,比预估的五十人足足少了三分之二。没法子,复社的骨干都是官宦、名门子弟,绝大多数经验老道的油条都死在考官团队里了,死在皇帝的选士方针里。
而且十七人,算上他张溥,至今只有七个人能聚在一起。另外十个人,直接就断线失联,仿佛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似的。
行社也不好受,谁让行社的路线与复社一样,几乎垄断了北方各省的有名士子,当然主力军还是北方官宦子弟,这是最先入行社的人。行社也不敢大面积铺开,良莠不齐的拉人。所以行社面积大,人却不多,多以世家子为主,也可以说是在这一科中倒霉了。
这一科最走运的反倒是那些没有组织的寒门士子,这些寒门士子没有资本经营士林名望,也就不会被复社或行社看中。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走运进了皇帝的口袋。
尤其是这一科的一百恩进士,几乎都是一水的寒门士子、杂科出身。
杨廷枢皱眉,作为复社唯一的二甲进士,他此时的威望堪称张溥之下第一人,开口:“天如先生的意思是?”
张溥环视诸人:“诸位,当初我应社席卷江南,受限于形势不得不联合各社组成复社。内部社务杂乱,毫无统属。与准备充分的行社相比,不论是内是外,都差了一截。如此复社,不要也罢。”
诸人缓缓点头,当初皇帝给的压力太大,逼的张溥不得不接受江南老一辈的要求,放弃应社吞并各社,而是合并各社组成复社。名字的不同,象征着主导权不同。所以各社进士现在全都散了,留在张溥身边的还是应社老人。
张溥已经做好了再三组建复社的准备,等以后回到江南,可以再组建复社。不是复合的复,而是反复的复。如果今后不得已,他还会再组建一次复社,这个复则是复兴的复。
他是不会放弃江南士林这么大力量的,面对有朝廷撑腰的行社,他只能暂避锋芒。干脆让眼前的复社崩溃,坐看势大、独霸士林的行社与朝廷闹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