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大干旱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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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陕西,潼关。

    山西已经撤去因大清洗而设立的总督,也不再设立巡抚,由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这省三司总理全省。

    西北战事时,河南曾一度设立总督给梅之焕增权,方便镇压内部督促下面为西北战事出力气。梅之焕之后,总督撤销,巡抚也不复设立,改为省三司治理。

    陕西方面陕西总督周应秋上书,也在四月初撤销总督官位,设立西直隶巡抚,由周应秋执掌。

    而三省交汇处,设立的三河总督就显得非常刺眼。

    卢象升钉在这里,仿佛不信任三省主官似的。实际上就是不信任,下面人也觉得理所当然。头上不悬着一口皇帝的剑,下面人真的不自在。

    潼关兵站,兵站往往与铁路车站是一体的。卢象升一袭紫花罩甲外罩素色披风,查着运往西北的军械。

    随机打开一截车厢,车骑军团配属给卢象升的警卫营军士搬出一箱箱火铳,在一旁校射、检验。

    卢象升坐在敞篷战车上,面前小桌上摆着运输单子,一手拿着佐吏统计单子,对照数量缓缓点头,问:“武汉军械厂怎么发货迟了一日?”

    押运的军官站在车下,拱手:“回卢公,三月十六起,两湖连绵大雨,延误装车。我等沿途紧赶慢赶,不敢失期。”

    “下雨……下雨好啊……”

    卢象升抬头看一眼蓝蓝的天,整个三河四府地区,整个三月就下了两场小雨。比去年还要差一点,好在有土豆……

    签字用印后,交给佐吏转递下去,卢象升又问:“司里勒令厂里研发的震天雷,何时能出来?”

    “回卢公,此事下官并不清楚。似乎具体样本有了眉目,不过成本居高不下。厂里目前收支平稳,无钱制造新式震天雷。若是造出来,将府看不上,可就砸在手里了。”

    卢象升缓缓点头,新式震天雷是加了木柄的手雷,可以投掷的更远。制造技术麻烦就出在拉火装置,以前手雷巴掌大,拉火装置不靠谱还能手动点燃。稳定的拉火装置可以搞出来,还是成本问题。

    等警卫营测试完各批军械后,卢象升便放行。

    整个西北军集团的军械补充,此时都要经过潼关方面检查。以前杨肇基在长安时,由征西大将军幕府进行验收、转运。

    现在由潼关方便验收,转运依旧交给原来的运输队伍。粗制铁路已修到哈密,到了哈密转交给安西都司,再由安西都司转运调拨到前线。

    前线基本上是稳定了,安西四省目前主要重心就是绥靖剿匪,以及修路、军屯。道路修好,治安正常后,才会开始大规模的移民。

    前期征伐战役比较集中,都是决战性质,说消耗实际也没有多少。

    现在的治安绥靖工作,弹药消耗大,部队伤亡也大,几乎每月都有伤残军士借轮休的机会入关。

    战场拼杀明刀明枪,可以赶羊一样屠杀。唯独在剿匪过程中,西北军因为地形、补给、乡土问题,打的比较被动,小股乱军东一枪西一刀,军士疲于奔命的同时,往往会中伏。

    忙完军械验收事务,卢象升又匆忙赶往河东即平阳府。

    在风陵渡,黄河水线比去年同时期低了近一尺。

    犹豫再三,卢象升在这里驻足,决定将这个坏消息发报中枢。

    国朝此时各方面来说,就三个主要工作,第一还是持续五年的水利修建工作,第二是各处官道整修、开拓更多的县一级官道,第三就是落实兵役策。

    不只是卢象升,河南、陕西西直隶、甘肃北部、北直隶、宁夏以及山东,三月中旬以后干旱的折子如雪花一样砸到中枢。

    侍从司里老人近大半下放,一帮新人忙的只恨少长了一个脑袋。

    秦淮河北,山川坛。

    巨大的山河社稷图摆在殿中,一名小宦官垂吊在半空,将一道道代表旱情的旗子分别插在北方各省。

    朱弘昭抵达后,坐在高阶御座上,俯首盯着一杆杆红色方旗、三角旗,问:“预估后,今年夏收减产多少?不要避重就轻,说最坏影响。”

    山河社稷图两侧摆着大椅,左首第一的瞿式耜换了换手里的折本,低头瞥一眼计算后的数据道:“回禀君父,受灾六省,预计米粮等五谷最差会减产四成五;土豆减两成、玉米三成。总计下来,减产约在三成。”

    一个省减产三成都是大数据,何况是六个主要省,还连在一起。周边一同受灾的如辽东、长城外几个省,都会受到影响。

    眨眨眼睛,朱弘昭问:“六省储粮如何?”

    “回君父,山西缺粮约在八十万钧,北直隶缺额,连并输送长城沿线所缺粮秣,最少百万钧。”

    一钧五石,折合后世大约一吨。

    “近千万石的缺额……说说处置意见。”

    朱弘昭看着一处处沿着铁路站点新设立的粮库,基本上都没有满的。他登基以来一直干仗,各种大工程,若没有土豆和外面抢来的粮食撑着,早就崩了。

    本来北方各省就不能自足,在有土豆的情况下有了不菲的盈余。可军事支出、工程劳力支持,都已经抵消了土豆、玉米带来的盈余。

    此前之所以在连续旱灾中撑住,全靠瀛洲方面输血。现在瀛洲方面彻底崩了,北方失去外部输血,今年又是如此明显的干旱,真真不好熬。

    缺的粮可不是指官用,而是民间整体缺粮。如果民间粮食充沛,一场旱灾也无所谓。军事用粮自然是米麦五谷,北方百姓如今用米麦缴税,一家老小全靠土豆、玉米在撑着。

    收税上来,再赈济下去,虽然来回倒腾可必须这么搞。官仓里的粮食可以东西调运保证粮食均衡使用,同时官仓里有粮食,才能平稳市价。

    北方寻常敢囤积居奇的粮商基本上已经杀绝了,现在的粮商多是朝中官员、以及皇帝的御商在干。虽然控制在朝廷官员手里,可挣起黑心钱来,一个比一个狠,包括皇帝的御商集团。

    瞿式耜清瘦的面容,神情严肃更显的皮包骨头,仿佛就是蒙了一层人皮的头骨:“君父,司里集议后,臣等有开源节流三策。”

    “首重开源,请求开放山东军备仓储,近十万钧咸鱼、鱼干能抵三十万钧粮食。”

    沿海地区在强制政策下,囤积大量海产作为军用干粮,尤其是渤海周边产量都囤积在山东。这是皇帝最后翻盘的基业,粮食储备非常充沛。

    朱弘昭有些不情愿,拿山东军备赈济,万一发生万一情况怎么办?

    面无表情,问:“若明年还是如此旱情,这开源又该怎么开?”

    山东这十万钧渔产,可是三年时间积累的东西。

    瞿式耜抬头:“君父,南方粮秣北调需要月余时间,而眼前青黄不接之际,只有山东有余粮救急诸省。救灾如救火,当速定抉择,不过拖延。否则粮价飞增,非短期内所能制。”

    能杀的粮商都给杀了,现在的粮商当真是自己人。不管粮商是谁的人,逐利的本性就是他们的天性,根本杀不住。

    去年北方就是大旱,官仓里能攒下一点应急的粮食根本不可能。现在官仓的粮食,还是去年秋后,调到北方的南粮。

    本来北方就连续发生灾情,很少有那么风调雨顺的一年。不是今年大旱,就是明年大涝。

    尤其是前年南巡时,天外那么个大家伙砸到北京城里后,北方想发生涝灾都难。换言之一切水利设施多数是白修,因为没有充沛的水资源给你用,更用不上这些水利设施去防涝!

    没下决定,朱弘昭问:“西直隶这边儿,缺粮几何?”

    “回君父,缺粮各省大头集中在河南、北直隶与山西三省。西直隶启用军备后,可渡此厄。”

    缓缓点头,呼一口浊气,朱弘昭道:“加大从四川运粮力度,将西北各军所需的军粮压力,转向四川。同时,四川再挤出余粮往西直隶运,必须保证西北军后勤周全,保证西直隶军粮储备周全。”

    实在不行可以西狩,所以西直隶必须有充足的储粮。

    顿了顿,朱弘昭点头:“山东的鱼,朕同意充作救济储备。说说下一条法子,可别净想着从朕身上割肉。”

    瞿式耜松了一口气,皇帝不点头乃至是默认,他、相府都无法从山东调这些渔产。齐王府那帮人跟无赖似的,谁都不愿意上去和这帮人打交道。

    瞿式耜继续说:“其二是节流,臣等粗略筹议后,认为北直隶、山西、河南三省水利大修工程可放缓步骤。如此可节省工程支出粮近百万钧。如此,缺粮的大头儿,便可解决。”

    各处工程因为兵役策没有铺开,用的还是雇工。支付工钱不多多是象征意义,对所有参与工程的劳力采用的管饭,另外补发粮食。是保证劳力体能、调动他们积极性的有力手段。

    有些地方要雇人,真的不是给钱就可以。这些落后的地区认的硬通货不是金银,而是能吃的粮食。工程支出粮就是官仓储粮的支出大头,也是平衡各地区缺粮情况的手段之一。

    因为工人多是从产粮贫瘠之地募集来的,解决他们的口粮问题,再发一点粮食下去,自然而然他们家庭缺粮的情况也能得到缓解。不给这补助粮,大面积缺粮时,朝廷还得掏粮食给他们的家属,所以这笔粮食在普遍干旱、少粮的北方,给与不给没区别,因为最终还是要落在这些缺粮百姓手里的。

    朱弘昭皱眉,瞿式耜的法子是个烂办法。

    最初搞各种大工程就是将粮食花的有意义,用以赈代工的模式花粮食赈济,同时让灾民能做些事情,让朝廷的粮食没有百花。

    但几年过来,情况就有了不同。因为劳力的高强度工作,不再是当初让灾民吃饱肚皮就在工地上死撑。而是一日三餐,顿顿管饱。

    一日两餐或一餐续命,与一日三餐顿顿管饱,这粮食支出就是两三倍、乃至是四五倍的差别!

    让所有人吃饱,是朱弘昭对百信所剩不多的良心、坚持所在。

    缓缓摇头,朱弘昭皱着眉头:“工程不能停,这一停,大建设的那口心气就泄了,咬牙也要把工程支出粮补足。”

    而且一处处工地里的劳工,采取的是军户管理制度,半军事化。这批人是他的后备力量之一,可以短时间内爆出几百万的有组织有纪律,全是精壮组成的军队。

    瞿式耜只能点头应下,取消工程是解决眼前麻烦最有效的法子,可骂名不少,长远计算又是亏本买卖。

    便说出了第三条建议,就是号召天下官民节俭,从吃喝上节省粮食,尤其是严禁北方官员铺张浪费的吃喝行为。

    至于南粮北调,这是既有国策。运的是税粮以及各处衙门收购来的粮食,是官粮,调度、运输是相府的盘口。

    赈济方面朝廷方面相府走国库的路子,朱弘昭这边则走皇室财产储备的路子。不管哪条路子,必须保证灾民生活。所以吃亏的只会是朱弘昭,相府方面调的是国库官储,他掏的则是自己的,这也有例可循,老规矩了。

    万历时期种种灾害,赈济的太仓银、太仓米指的就是皇帝的东西。

    所以这个缺口,相府短时间没能力补充,朱弘昭这个皇帝就得补上去。也没必要与相府算账打白条,因为这是赈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