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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些年走南闯北泡过的温泉也不少了，不过老实讲，我还没有泡过最重要的一种。
我泡过的温泉池子，除了那种挂羊头卖狗肉实际上是在地下烧锅炉的假温泉之外呢，全都是普通地热温泉。
而类似东山、日本，还有我们即将提到的云南腾冲，这些地方的温泉固然也是靠地热来烧水，但是它们的地热危险系数比较高，叫做火山温泉。
而且是活火山。
像腾冲这种地方，搞不好你泡着泡着就地质运动了，不说火山喷发，震你两下那都是正常的。
不过徐步摇倒是满不在乎，对云南省公安厅的同志们吩咐了一句“将单子上还没有火化的死者尸体，都运到腾冲市局来”，然后自己就美滋滋的带着旺财泡温泉去了。
其实也还算好啦。
溪生科技公司采购药材的来源，这些山里农户，在他们所居住的山村里，观念还是很传统的。
我讲这个话，您各位千万不要理解说火葬制度没有推广到这些地方啊。
中国的行政执行力是很强大的，全民火葬早已经推广到位了，除了某些少数民族和宗教信仰区域。
云南，虽然也是少数民族杂居，但这里的火葬制度，已经推广普及。
问题在于，中国人的智慧是很牛逼的。
国家要推行火葬，农村的传统是“全尸土葬”，人家就有办法让这两者不矛盾，既让基层公务员可以对上面交差，又能让当地的传统得以维护。
这个做法的关键，就在于火葬场烧尸工的手艺，不是什么人都做得来的。
网易云阅读有一本断更快六年，已经进入“准太监”状态的小说，名字叫做《我在火葬场工作这五年：烧尸工的真实工作经历》，这本书的第三、第四章讲到过这门手艺。
第一步，先收红包。
手艺活嘛，不是什么人都做得来的，你花点儿银子也是理所应当。
第二步，下菜单。
对，就跟您在西餐厅点牛排的时候一样，服务员会问您一句：“先生，您的牛排要几成熟？”
火葬场在2012年的行规是：￥2000.00元劳务费对应“五成熟”。
这是烧一整条活人啊，可不是大厨烧牛排。
我们长沙的火葬场，已经在使用西北管道输送过来的天然气烧人了，而云南，尤其是滇西这些地方，还在用汽油烧。
装置的控制设备，从外观上跟开车差不多，有脚踩的踏板，那个是油门，还有手控的操作杆，这个是挡位。
我说的这个方法，一般来说烧个七成熟就可以了，手挡放在第三档，一大脚油门踩下去，快火掐表看时间，及时关火将尸体拖出来，虽然还是个人形，但是骨、肉已经很好分离，把肉可以用锤子敲掉，剩下一具烧的漆黑，但还算完整的骨骼交给家属，你可以以整副骨架作为“全尸”拿回家土葬，而肉体是进了炉子大量火化的，所以对村干部来说，这具尸体是“火葬”的，这就叫做各取所需，两不矛盾。
这种方式很便宜，几百块钱就OK了。
那为什么有人愿意出两千块钱烧五成熟呢？
因为五成熟的尸体，弄出来的骨架，不是烧黑的，而是白花花的，家属可以“白骨土葬”。
但是对于烧尸工来说，活就没那么轻松了，你要将油门挂一档，然后下脚也必须轻，用“慢火”去烘烤。
火候要把握得相当到位，你不能靠掐表，因为每具尸体肥瘦不一样，五成熟可没有规范的时间可以掌握，您得靠鼻子闻。
酥而不焦，这是你的目的。
香而不臭，这是你的判断法则。
四个字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五成熟的尸体，开炉，千万要闭气，因为正宗五成熟的人尸可不是那种洗干净，腌过料酒和生抽的牛排，人家尸体里头连屎尿都没有清出去的，所以五成熟的人尸，他在肉香的同时，还有一种感觉很“缠绵”的骚臭味，这种味道你要是不闭气的话，一旦吸进去了，他就会在你的体内峰回路转起码一个礼拜，别说吃肉了，估计吃米饭你都会作呕。
最关键的是，五成熟的尸体，你不能用锤子敲了，得蹲下来，用刀子“剔”。
除非庖丁还魂，否则生肉你是无法用刀子削完美的，五成熟，是最起码的可以下刀剔骨的操作程度。
而且骨头的颜色又能保持到最好。
但是，这也仅仅是肌肉能够非常好剔，尽管在剔的过程中，还有大量的水蒸气——严格来讲是水雾，从肉里往外冒。
难点在于结缔组织——筋，还有内脏，还有最困难的颅骨，这些地方不是在火葬场收过一、二十年红包的老手，你是做不来的。
全部搞完之后，整副漂亮的白骨，光可鉴人。
各种剔下来的肉，回炉，一脚油门踩到底，烧成灰烬，卸垢，入瓮，“肉灰”＋白骨，一起交给死者家属，这样死者家属既对村干部交了“火葬”的差，又可以拿着漂亮的白骨回家土葬。
两全其美。
我扯这么多的意思，就是告诉你们这个活是多么的累人。
因为这样，所以在操作的排期上，火葬场会特意将这些尸体的作业往后排，让那些纯粹火葬的尸体，排在前面先烧，烧完它们再腾出时间来慢工出细活。
所以说徐步摇运气好，那些个死者，因为所在山村有兼顾土葬的习俗，不是要求七成熟就是要求五成熟的，因此到现在他赶来腾冲的时候，大部分的尸体都还在殡仪馆的冷库里等着烧尸工排期，还没有进炉子呢。
等他洗完了温泉澡，回到腾冲市殡仪馆的时候，第一批尸体已经运过来了，不过嘛，这会儿冷库里就剩下那些死者所在县市公安局、公安分局的法医们了，至于开始运尸体过来的警员们，都已经跑得没了影儿。
毕竟这个场景太瘆人了。
徐步摇泡了一缸正宗的普洱茶，开始验尸。
第一具尸体，是个农妇，女的。
“说说吧，怎么死的？”徐步摇一边开始脱掉死者的衣服，一边问道。
“应该是乳腺癌末期，自然死亡。”一名年轻法医回答。
“什么叫做‘应该是’啊？”徐步摇一手术刀就捅下去了。
“她是死在县医院的病房里的，根据医院的照片等化验情况来看，她的胸脯已经病变严重，医院得出的死亡结论就是乳腺癌，不过似乎跟传统的乳腺癌在观测上有所不同。”
“唉，你们呐……”徐步摇的手术刀已经将死者的整个大胸脯给切割翻开。
“哇——”
几名法医惊呼了一声。
被徐步摇翻开的地方，也就是这名死去的农妇，她右侧胸脯的乳腺居然烂成了“蜂窝”的状态，里面还散布着许多小的包裹性脓腔。
淡黄色的液体到处横溢，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她……”那名年轻法医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当时我看过她的病历，医院那边的说法是，她的胸部突然开始胀痛，右侧胸脯的‘晕’上偶尔可以挤出淡黄色的液体，但可能是害羞，她一直没敢和家人说，自己在药店买了一些治疗乳腺炎的药。可没想到，病情逐渐加重，胸部开始红肿热痛，还鼓起了个脓包。实在疼痛难忍，这才到医院就医。县医院一直给她吃消炎药也不起作用。反复发作后破溃形成瘘管，继发细菌感染，长久不愈。所以判定是乳腺癌末期。”
“真是一群庸医！”徐步摇骂道，“她患的是浆细胞乳腺炎，属于慢性非细菌性炎症，也就是说，最开始的病变，并不是感染病菌引起的，但是病情严重之后，不少人会面临切乳的痛苦选择。如果刚发现症状时就来就医，也许不会拖延到这么严重。不过嘛，既然是非细菌性炎症，这种病在国际上一直没有搞清楚病因，有些人认为是女性生活压力大，过于劳累导致的器质性病变，浆细胞乳腺炎的‘恶毒’之处在于会反复发作，会让胸部‘毁容’变得瘢痕累累、胸脯上那两个‘头’发生扭曲，整个胸部变形，甚至乳腺糜烂。别说吃消炎药，就算做引流手术都是白搭。”
不过，此时此刻徐步摇在思考的问题是，这种怪病，有没有人为诱发的可能。
第二具尸体，让徐步摇双眼一亮。
是个鲜肉啊，目测不到二十五岁。
“唉，年纪轻轻的，这样的鲜嫩小受怎么死的？真可惜啊。”徐步摇感叹道。
“他是死于睾癌。”一名女法医走了上来，“不过他应该不是受吧，您看。”
说完，一把脱掉了死者的裤子。
卧槽，好大！
但是徐步摇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因为这个“大”的具体部位不对。
这小伙子并不是“鞭大”——废话，鞭再大，人死了也会疲软收缩啊。
他是“蛋大”！
两个蛋子都有我拳头那么肥。
“他，并不是得了睾癌啊。”徐步摇伸手抚摸着死者的两个蛋子，脖子上的绿色挂坠光芒不停的闪耀，不一会儿，徐步摇的手上，竟然多了一把头发一样的东西。
每根大概一支烟的长度吧，不含过滤嘴。
关键，它们没有头发的颜色那么深，而且，这些东西居然在动！
尼玛，是虫子啊！
“这，这是丝虫？”女法医目瞪口呆。
“我说，你们这些基层法医，是不是都跟当地的人民医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徐步摇一脸的不满，“他们怎么写你们就怎么信啊？都不做解剖不做化验的吗？”
丝虫是由吸血节肢动物传播的一类寄生性线虫。成虫寄生在脊椎动物终宿主的淋巴系统、皮下组织、腹腔、胸腔等处。雌虫为卵胎生，产出带鞘或不带鞘的微丝蚴。大多数微丝蚴出现于血液中，少数出现于皮内或皮下组织。幼虫在某些吸血节肢动物中间宿主体内进行发育。当这些中间宿主吸血时，成熟的感染期幼虫即自其喙逸出，经皮肤侵入终宿主体内发育为成虫。
“丝虫病的症状体征因丝虫寄生部位不同而异。早期主要表现为淋巴管炎和淋巴结炎，晚期则出现淋巴管阻塞所引起的一系列症状和体征。患病部位因为淋巴膨胀拥堵，就会出现这种类似癌变的肿大。诊断主要靠在血液或皮肤组织内检出微丝蚴。预防方法为消灭传染媒介，加强个人防护，治疗患者及感染者，全民服药以消灭传染源。”徐步摇一口气说完，“按道理来说，现代社会应该已经杜绝了啊，我们国家的全民卫生运动应该在上个世界就将这种玩异给隔离掉了，他怎么会染上这种东西？”
第三具，还是个男尸。
死亡证明上标注的是——急性哮喘。
徐步摇都懒得听汇报了，直接一刀子剖开了死者的喉咙，直接将气管扯了出来。
但是，他没有对气管动刀，而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这名死者所在地的县公安分局法医。
“怎，怎么了，难道这名死者的死因也有问题？”那名法医看了前两具尸体的情况，这会儿心里也是充满了不安。
“你自己捏一捏。”徐步摇招呼他走过来。
那法医将死者的气管握在手里，脸色大变。
“握住了，掌心用力，揉一揉。”徐步摇继续说。
嘎啦——嘎啦——
所有人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卧槽这不是很多人睡觉的时候，发出的磨牙声音吗？
哗啦——
那名法医忍无可忍，一刀子划开了死者的气管。
“天呀——”一名女法医惊呼出声。
死者气管内壁，从上到下长满了类似牙齿的突起物！
整个气管壁都是像白色结节一样的突起，那名法医颤抖着双手，想要捏出一枚突起物，可是发现这个东西真的像牙齿一样，根本拿不动，很硬。
“这种病叫骨化性气管支气管病。”徐步摇语出惊人，“死者气管内长出很多1到10毫米的结节，表现为咳嗽、咳痰、血丝痰等症状。这种怪病咱们国家才发现不到十例，你们认不出来也很正常，因为它非常罕见。不过话说回来，全世界三百多病例里面，它应该是一种良性疾病，但是我们面前的这名死者，他气管里面的‘牙齿’也长得太多了，所以他的气管当然就会狭窄拥堵，导致呼吸困难。”
“我的天，可，可是气管里面为什么会长牙齿？”法医还是很困惑。
“搞不清，目前这种病成因没有研究清楚，也没有针对性的治疗方法。”徐步摇介绍说，“我个人估计应该可以用激光热消融或者是放气管支架的方法，但也是只能缓解症状罢了。”
第四具尸体，一女的。
体表不见任何创伤，法医递过来的报告单上，当地医院是这么写的：
急性肠胃炎，短期内体液大量丢失，电解质紊乱，快速进入休克期——
致死。
明白了吧，拉肚子拉死的。
“也没解剖，你们就这么信了？”徐步摇眼皮都没有抬，换过一把新的手术刀就开始大切死人了。
法医弱弱地说：“那该不会，这具尸体的死因也有可疑？”
“拿勺给我，我检查一下胃内容和肠内容……嗯？你们都混行业多少年了，还受不了这个？”徐步摇感到纳闷，因为一听说他要检查肠、胃的内容物，一群法医再也没有看热闹的心思，纷纷向后暴退，并且一个个忙不迭地从衣兜里拿出了口罩就戴。
读者朋友们，你们以后如果有幸遭遇死人被剖开消化道做检查的，一定要有多远跑多远，那股子味儿真的能要你命。
负责这具尸体的法医没有办法，只好赶紧给自己戴上了双层口罩，然后递给徐步摇一把不锈钢勺子。
“你们是忙昏头了吗？用玻璃勺啊！”徐步摇一脸的鄙视。
那些远远站着看的法医们此刻肠胃也是一阵翻涌，从业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这场面。
我指的并不是开肠剖肚检查内容物，而是这个用手术刀割开的过程。
我自己在家杀过鸡，这大概是我宰杀过的最大活物了。
我们那里有个吃法，叫做酸辣椒炒鸡杂，也就是鸡内脏啦。
那就包括鸡的胃、心、肝、肠，因此杀完鸡，剖开了，都要清理干净，对于鸡肠、鸡的胃——也就是所谓的“鸡胗”，还要用剪刀剪开，清洗它的内部。
这个过程是很方便的，毕竟一直有水龙头在冲淋。
但是法医解剖死人就不一样了，你不能说割开了死者的腹腔之后，先用水龙头将里面的心、肝、脾、肺、肾，胃、肠、胰、胆、阴全都冲淋一遍，然后再拿捏起来操作吧？
只能直接下刀。
麻烦来了，死人肠子，很滑的！
外面全是粘液，冰冷，粘稠，比你刚射在手上的那一滩子还要滑，还要臭！
你一个拿不稳，手术刀恐怕就会划在自己的皮肉上，尼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这个过程一般是两名法医配合操作，一个用夹子另一个下刀。
徐步摇多猛啊，噼啪——
直接将乳胶手套摘掉了，然后找来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吩咐了几句。
两分钟后，那名工作人员一脸苍白满头大汗的拎进来一个扫地的撮箕。
“步摇老师，您这是要干啥呢？”那法医实在是看不懂。
“我看你们一个个躲得那么远，所以干脆自己来剖肠子了，戴着乳胶手套拿不稳肠子，所以摘掉手套，再抹点儿灰尘增加阻力，就能捉紧死人肠子，这样才好下刀嘛。”徐步摇淡淡的解释说，一边将手伸进撮箕里面将里面的尘末弄到手掌上。
“这个……”那名法医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其实，我还是能挺一挺的啦，要不然，还是我来用定位夹帮您吧。”
“算了算了，省的你们中午吃不下饭，再说我这手已经沾上灰了，你们就好好观摩观摩我是如何单手剖人肠的吧。”徐步摇得意的一笑，“咦，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不是，步摇老师，您这撮箕里是什么灰啊，怎么一股子焦糊味儿？”几名法医都发觉了，一起围了上来。
“嗨，殡仪馆还能有啥灰啊。”徐步摇觉得他们太大惊小怪了，“我刚才让工作人员到烧尸炉里帮我弄了点儿……”
呕——
两名理解能力比较快的法医当场吐了。
这个后果很严重，因为之前我说过，他们听闻徐步摇要剖开肠胃检查内容物，都是远远躲开，并且，全都是双层口罩严严实实得戴在了脸上。
双层口罩，你用手解都很费劲，这么一呕吐……
“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一个身穿高级警司制服的女人走了进来，那曼妙的身材被勾勒得相当抢眼。
高稻灵，云南省公安厅高级化验师。
她是专程来找徐步摇的，想请他去看一看那具一柱擎天的慢性线粒体白血病死亡男尸。
结果现如今这场面的确令她有些难堪，毕竟，这些个市、州、区、县的法医们，从理论上来讲，也算是她的部下。
死因一个一个被推翻不说，现在有高手专家在帮着他们复勘尸体，可是这帮子人，竟然躲的躲，避的避，胃内容和肠内容这会儿还没有剖出来呢，居然有俩法医听到徐步摇往自己手掌抹骨灰来增加阻力就恶心得呕吐了。
“你们俩，出去洗完脸再进来，其他人，全部摘掉口罩，给我站近点儿来看着。”高稻灵是真的发火了，随后，高稻灵蹲下了身子，也将双手伸进了撮箕，沾满了骨灰，“你就是徐步摇？久仰大名，这次真是感谢你，为了提高效率，我们一起来吧——
你剖胃，我剖大肠。”
女法医处长的气场那叫一个绝了！
噗——
第一刀下去，绝对就是这个声音，您得先放气。
徐步摇手里拿着胃，高稻灵手里拿着大肠，他俩可都是没有戴口罩也没有戴手套的。
呜哇！呕——
又有俩法医受不了直接狂奔而出。
高稻灵和徐步摇全神贯注，右手刀锋运转，开始划开。
玻璃勺开始探入，分别向两个烧杯里开始承装那些未消化彻底的食糜，和已经消化彻底的屎。
“酸菜鱼？”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高稻灵和徐步摇同时抬头看向对方，额头差点儿撞在了一起。
“从没有消化完全的残渣上来看，应该是新鲜草鱼制作的酸菜鱼火锅。”徐步摇仔细检查着胃内容，而高稻灵一边点头，一边也将肠内容，也就是大便采样后，直接放进了便携式快速检测设备。
几分钟后，检测数据开始呼啦啦地飞屏。
“雪卡毒素？”徐步摇和高稻灵又是异口同声的惊呼出来。
“可是，这明明就是草鱼啊！”徐步摇懵了，再次将承装胃内容物的那个烧杯拿过来给高稻灵。
这里跟大家解释一下啊，“雪卡毒素”，顾名思义，它是一种毒素，但是这种毒素，不应该出现在酸菜鱼火锅，或者说草鱼的身上。
我们大家都知道，吃鱼导致食物中毒的，最大名鼎鼎的就是河豚毒了，那是要命的，但是我现在告诉你，雪卡毒素比河豚毒，还要强上一百多倍。
死得飞快。
首先，雪卡毒素不是某类鱼自己身上带毒，所以这个性质就跟河豚不一样，河豚它是自己本身就有毒。
雪卡毒素是一种海洋藻类毒素，也就是说，它是由一种有毒的海藻产生的。这也就是徐步摇表示奇怪，为什么淡水里的草鱼肉会带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生活在珊瑚礁周围海域的许多原本无毒的鱼类摄入这类有毒藻类或其他浮游生物，就会跟人类吃皮蛋聚集铅元素一样，鱼类身体就会造成雪卡毒素蓄积，并可通过食物链逐级传递。
注意，体积越大的鱼类，它聚集的毒素就越多。
雪卡毒素属于获得性毒素，鱼体内含有雪卡毒素不具有明显规律性。每年3～4月份是很多海鱼的繁殖季节，繁殖嘛，大家互相啪一啪就知道，这种事情很消耗体力的，我和老婆造小孩的那段日子，每天晚上射完之后我都去厨房煮包水饺吃。
人如此，鱼亦然，繁殖季节需要食物多，这些鱼都吃得体态肥美，味道也最鲜美，而体内聚集的雪卡毒素也越多。
人类吃海鱼也就是这个季节最容易出事。
有超过400多种鱼类可能蓄积雪卡毒素，海产市场和餐桌上常见可能含雪卡毒素的鱼类有石斑鱼——包括西星斑、燕尾星斑、老虎斑、东星斑、苏眉，还有梭鱼、黑鲈和真鲷等。当然啦，我们平时内地这些省份的居民，在市场上购买的冰冻或者干货海鱼，不会出这种事情，因为我们吃到的海鱼，基本上都是人工养殖类鱼类，它们被海洋网箱限制了活动区域，吃不到深海的那些有毒水藻。
“雪卡毒素造成的人类食物中毒是很可怕的，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特效药物，难怪基层法医认不出来。”徐步摇也算是帮这些法医们遮掩一下，“一般在进食后2～10小时就会出现类似急性肠胃炎的临床症状，身体强壮的，病程可持续2～3周，身体差的，一下子就能要命。整个过程可出现消化系统、神经系统和心血管系统症状，部分患者有特症性的温度感觉倒错表现。”
“一般轻度中毒会出现口腔麻木、恶心、呕吐、腹痛、水样便腹泻以及知觉麻痹或运动麻痹；中毒严重者出现血压下降，肌肉痉挛渐至运动神经麻痹，可因呼吸麻痹而死亡。特征性温度感觉倒错表现为手触热物有冷感，放冷水中则有热感或电击样感觉。”高稻灵拿过来这名死者的病历本逐条核对，“果然是雪卡毒素中毒，可问题是，草鱼是不可能聚集雪卡毒素的啊。”
“高姐姐，你或许忘了吧。”徐步摇突然抬起脸，“雪卡毒素，是可以人工提纯的啊。”
这话没错，雪卡毒素是一组对热稳定、亲脂性的高度氧化的梯状聚醚，分子量一般在1000～1150。最初是美国夏威夷大学的Scheuer小组从1100公斤鳗鱼的75公斤内脏中分离出HPLC纯的雪卡毒素1.3毫克，并确定了它的分子量，遗憾的是当时没有能够确定出结构式。
别遗憾了，想想这个过程我都觉得恐怖。
而直到1989年曾在美国夏威夷大学的Scheuer小组作博士后，后来日本东北大学的安元健教授和其助手村田道雄从4000公斤鳗鱼的1255公斤内脏中分离出0.35毫克的纯品，并利用核磁共振技术才确定了它的结构。
这种毒对鱼无害，可是对人就要命。
再次劝告各位读者，吃海鱼，尽量吃市场上买的，少去玩海钓吃野生的。
如果你实在想要吃野生的海鱼，记住以下劝告：
第一，尽量避免在三、四月份鱼类打炮的期间吃它们；
第二，尽量避免吃三斤以上的胖鱼，海鱼越大，它所处的水位越深，越容易吃到那些有毒海藻；
第三，不要吃鱼内脏，想补维生素A、D，自己到姜老师的药厂买鱼肝油保健品去，别以为杀条海鱼将鱼肝挑出来扔进口里嚼就是大补——你这是找死；
第四，自己钓回来的，如果是深海鱼，譬如珊瑚鱼啥的，别在游艇上就弄着吃啊，先带回家放养15天左右，待毒素排出体外后再食用，可以减少中毒机会。
话说到这个份上，难道是——有人投毒？
“你们所有人，”高稻灵看了看周围的法医们，“都把每一具，重点市各自单位负责的尸体，死因的可疑点记录下来，今天回去后立刻展开详细追查，每个市局、州局，还有县分局、区分局，都要向省厅法医学中心一天一汇报，现在为了提高效率，我们开始检测下一具尸体。”
第五具尸体，很年轻，一个小伙子。
死亡证明上，当地医院的诊断是——末期肝癌。
不过嘛，已经见识了这么多例变态的死因推翻，那个负责区域的法医也不含糊了，手脚麻利地戴上乳胶手套，没等徐步摇动手，他先一刀子下去，一字型术式直接打开了死者的腹腔。
所有人都傻了。
这个死者的肚子里面，竟然呈现出了徐诗寒的挂坠那种色泽。
好家伙，蓝汪汪的一片，跟宝石一样。
“这，这是什么啊？”那法医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金属解剖刀哐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徐步摇和高稻灵凑上去一看，也吓了一跳，死者的整个肝脏竟然是蓝色的，还散发出金属光泽。
“看起来像不锈钢被烤过的那种金属蓝，也挺像钢笔的蓝墨水的颜色，带有光泽。”高稻灵小心的那起一把手术刀，一刀子扎进死者的蓝色肝脏，用力一划。
好嘛，肝脏内部也是蓝色的。
“不过，这个小伙子虽然肝脏颜色异常，但其表面看上去光滑健康，形态啥的都挺正常啊，”那名法医也缓过神来了，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解剖刀，“当地医院判定是末期肝癌引发肝功能衰竭……我当法医这么多年，只知道因为用了含铂的化疗药物会引发毒性反应，导致肝脏变蓝，但这属于‘蓝肝综合征’，不至于死人啊。还有就是长期接触金属铁的从业者，也有可能因为铁在体内沉积，引起肝脏发蓝……”
“医院的治疗方案给我看一下，”高稻灵从法医手上拿过文件夹，“扑热息痛、安痛定、阿司匹林、雷米封、利福平、氟烷、甲基多巴、锑剂、砷剂、磺胺药……我的天，一群庸医，还真按肝癌折腾啊。步摇，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
“肝脏是解毒器官，我怀疑有外部毒素侵入，被肝脏吸收了。”徐步摇拿过针线，快速缝合伤口，“快，把他脱光，全身毛发剔除，我要检查他的体表。”
负责法医丝毫不敢怠慢，扛着刀片就开始了。
法医有专门的刮毛刀，比各位女读者在家用的那种强多了。
还没等徐步摇来检查呢，那名法医在刮毛的过程中就发现问题了。
紧挨肛周的屁股缝，一团体毛掩盖的位置，居然有两个左右对称的蓝色图案。
很小，就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高稻灵够狠，直接两刀子下去，将死人的菊花给剜了出来，连股带肛，好大一坨肉！
我写到这里也不禁菊花一紧。
死人嘛，割下来的肉自然不是血淋林，但……臭烘烘啊！
“高处长，您这刀法倒是挺纯熟啊。”徐步摇愣了。
“我老家河北的。”高稻灵一脸坏笑，“从小就在我爷爷驴肉火烧店帮忙打下手了。”
徐步摇猛然想起来，河北省沧州河间府的驴肉火烧店，有一道著名的菜叫做“驴碗口”，它的实质便是五香卤味驴菊花肉！
一男一女脑袋凑在一起，趴在桌子上研究一个死人菊花芯子位置剜出来的肉。
“好像是刺青纹身，不过这些毛桩子，看不清楚啊。”高稻灵纠结着，“再贴着刮的话，又怕破坏图案。拿镊子给我！”
不能刮，就拔！
高稻灵眯着眼睛，用金属镊子夹起死人肛毛，一根一根扯掉。
这下看清楚了。
的确是两个刺青纹身，不过左右对称，都是正方形，就像是我们经常看到的那种私人印章一样。但这也只是正方形的外形左右对称，实际上，再仔细往里看，两个正方形里面的纹路，似乎又有所差别。
“这两个印章状的纹身，难道里面刺的是不同的字儿？”徐步摇找来放大镜，高稻灵用力撑平那两坨肉，一群法医都围了上来旁观。
左边那个正方形逐渐清楚了，里面有四个字，古体隶书：
“神圣骑士”
徐步摇心里“咯噔”一下。
再看右边那枚刺青，文字也逐渐清晰：
“秘社”
“我去他大爷！”徐步摇一下就跳了起来，“果然是这帮孙子！”
四骑士的剩下两位，终于出手了，这次是圣骑士来到了云南。
“关于那个秘社的事情，我也大体知道一些，难道说，这个可疑的台商，溪生科技公司，也是秘社组织的分支？”高稻灵也感到事情麻烦了。
“不不不，这里面有问题，”徐步摇恼怒地说，“现在的表面证据充其量说明我们眼前的这一具男尸可能跟秘社的神圣骑士有关，但你无法判断所有的尸体都是他造出来的。还有，这些人都是山中的农户，为溪生科技公司采集药材，可是杀他们的人，却不一定是溪生科技公司啊。”
“做好记录，”高稻灵吩咐完法医，又回过头来，“那，咱们就事论事，光从死因来看？”
“纹身刺青这类东西，本身就极端不安全。”徐步摇厌恶的说，“纹身后，染料被皮肤吸收，随后进入血液。肝脏中有用来清除血液毒素的细胞，吸收毒素的能力非常强。正是这些细胞吸收了染料中的有色物质后，导致正常的色泽发生改变。至于具体是什么物质，第一肯定有毒性，不然他也不会死，第二，我怀疑有铁元素，因为铁被肝脏吸收后沉积会染蓝。”
我也提醒那些喜欢纹身刺青的读者，可能不少纹过身的人肝脏已经变色，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理论上，只要纹身面积足够大，都可能造成肝脏变色。一般纹个名字、心形等小图案倒是不会。
所以呢，就跟我们吃零食一样，打算纹身的朋友最好事先了解清楚染料里的各种成分，做到心中有数，理性选择，别光顾着挑选图案样式去了，就是图案选择，也要尽量避免纹面积较大的图案，以防染料中大量的不明物质对身体造成损害，肝脏是重要的解毒器官，请好好善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