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犹有花枝俏(2)

禾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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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新学期如约而至。

    宋夷光没什么厌学的心思,因为春天要来了,她的生日要来了,校篮球赛、读书节、艺术节,接二连三地都要来了。最让她高兴的,是Luna要回来了。

    开学返校这天下着雨,宋夷光走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趁身边没什么人,心情愉悦地转伞,伞尾的水珠甩成银线。她怕冷,校服内还藏着薄棉袄,有些心急的同学,已经穿上了靓丽的大衣。

    高一12班教室里,桌子右上角还贴着期末考试的座位号,黑板上还写着考规考纪。同学们陆续进来,有的将伞撑在最后的空地上晾水,有的将伞柄挂在桌沿儿上滴答。她穿过花里胡哨的伞群,依旧在靠窗的倒数第二排坐下。和上学期唯一的不同,是她头发长长了,扎起的马尾能垂到肩上,疏于修剪的齐刘海变成了斜刘海。

    她活泼地跟每个人打招呼,刘炼依旧打着哈欠问她:“你精力怎么这么好?”

    “一年之计在于春嘛,你快醒醒,该长蘑菇了。”宋夷光说的是刘炼厚重的发型,他的刘海长得把眉毛都遮住了。

    有人用脚挪开凳子,将书包“嗵”一声扔在最后一排桌子上:“小炼炼,酸奶妹妹,来得早啊。”

    有人缓步而来,温和地坐下,将笔袋、水杯、寒假作业逐一拿出来:“好久不见。”

    是呀,好久不见,人心里的坚冰,也该融化了。

    她好像又长高了,何晏衡心想,明明去年期末时,看她还能垂着眸。这样下去可不行,今年要加强锻炼,不能老坐着不动了。她身上的憨稚似乎也朝着少女的亭亭玉立转变了些,那个看似娴静实则活泼的背影,好像下一秒就要转过身来大大咧咧地问他:主席,攒了多少压岁钱?

    于是,他率先笑着问:“年过得好吗?”

    宋夷光的寒假过得有点纠结。一方面,小花园的腊梅花听到了她的祈祷,她期末真的考得不错,数学考了102分,虽然在火箭班的单科排名里,这个成绩堪称不及格,但对宋夷光来说,只要数学不拖后腿,她的年级排名就涨了一大截。

    可另一方面,领成绩那天,她在走廊里碰到了建嵘姐,兴奋地蹦过去说:“老师,我数学考了102!”

    建嵘姐微微一笑:“这次题不是我出的。老师们想让你们过个好年。”

    宋夷光懂了,她就说怎么连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二问她都能有点思路,还以为自己变聪明了。

    她本着你好我好大家过年好的目的,没敢告诉爸妈真相,只心虚地炫耀了一番自己的进步。宋爸爸大力夸奖女儿,压岁钱多发了二百,宋妈妈却拿着成绩单皱起了眉头。

    “你偏科很严重。数学是提高了,物理生物怎么办?”

    “我本来就不是学理课的料嘛……”她嚅喏着,自从上次花了整整六个小时才做完一节生物练习册,还只得了40%正确率之后,她就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我政治单科排名第六呢。”

    “就算你学文科,好,政治历史不错,”宋妈妈严厉道,“那地理呢?”

    宋夷光不吱声了。地理作为文科中的理科,也一直很令她头疼。

    宋妈妈挨个用手点着,以防看岔:“你看看,87,你们满分多少?”

    她自知理亏,连沙发都不好意思坐,乖乖站在鞋柜旁边,结结巴巴地回答:“120.”

    这也算是实验中学的特色,文理分科前的高一学生,九门课通通满分120,等高二分科后,再正式启用高考评分标准。

    宋妈妈眉头皱得更紧:“那换算成百分制,你不是才刚及格?”

    “可、可是将来文综可以靠政治历史拉起来,”宋夷光强行挽尊,就知道妈妈会拷问她,所以早早地准备好了说辞,“我的成绩换算成高考,文综能考255呢。”

    宋妈妈放下成绩单,有了更深一层的考量:“妈妈还是建议你学理科,理科将来出路更多。”

    “哎,文科也挺好,”一直默不作声的宋爸爸大手一挥,“文科涉猎广,渊博。”

    “你这个人……!”

    宋爸爸连忙扑火:“这不还没分科嘛,大过年的,少说两句,快去看看你卤的猪耳朵好了没。”

    宋夷光悄悄把成绩单揣进家居服的衣兜里,厚着脸皮蹭进厨房:“妈妈,给我尝一口鸡胗子呗。”

    宋妈妈懒得理她,取了小碟子夹了三块大鸡胗:“就知道吃,小猪吧你。”

    鸡胗弹牙入味,宋夷光笑嘻嘻地拍马屁:“妈妈卤的真好吃!”

    数学关算是低空划过,地理关却又横在眼前。寒假时间本来就短,再加上过年,上补习班的事拖到收假都没落实。宋夷光天性开朗,发了两天愁,下了个好好学习的决心,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她839分的实力,赶超951的何晏衡或者944的盛佳藤肯定是异想天开,但追一追868的柳梦雨和874的祝如意还是有可能的。

    张一诺寒假里没少找龚芮聊八卦,两人几乎把整个高一年级能说的都说了个遍,偏偏一提到何晏衡,龚芮就是三缄其口。

    “下周可要摸底考试哦,”张一诺第一次对考试产生期待,“你生物要是没我考得高,那就说明你寒假没好好跟主席学习,而是谈恋爱去了。”

    龚芮吞下苦涩,隐晦地往最后一排瞥了一眼:“什么谈恋爱不谈恋爱,我们很纯洁的。”

    哪有恋爱可谈?她一整个寒假连一句话都没跟何晏衡说过。

    第一天,她比上学还积极,早早就去了图书馆,看似埋头用功,实则两个小时连一页高考范文都没翻过去,但凡窗外有人经过,她都要抬头看一眼。第五天,她来得迟了点,惊喜地在车棚里发现了何晏衡那辆小破自行车,可她在几个自习室窗外徘徊观察了好几回,强行忽略窗边学生厌烦的眼神,愣是没找到他。半个月后,年过完了,她眼睁睁看见何晏衡骑着车子进了图书馆大门,便连娇羞矜持都顾不上,踩着高跟长靴拔足狂奔,可眼前人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根本没在自习室里出现过。一个半月后,寒假眼瞅着进入倒计时,市图书馆所有保安都能热络地跟她打招呼“丫头真刻苦啊”,可那辆小破自行车却跟主人一起,对她的爱心追踪开了信号屏蔽。

    起初,何晏衡着实有些苦恼,在何妈妈的办公室里蹭了好几天,美其名曰“自习室里小学生和初中生太吵了”。后来重回儿时秘密基地,躲进馆藏室里,才算是彻底避开了那尊大佛。

    这些事,他自然不会主动跟任何人提及。而龚芮,她向来是无往不胜的,只有她甩别人的份儿,还从没吃过这么多次闭门羹,她当然要隐瞒掉所有丢人的事实。只要不跟何晏衡当面对质,她的演技足以骗过他人,所以在张一诺她们眼里,龚芮的遮掩是害羞、龚芮的闭口不提是大有进展。

    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很有耐性的人,追了何晏衡五个月已经快到她的极限,希望渺茫的寒假又把她心里腾腾燃烧的热火浇灭了不少。可是话都放出去了,那么多耳朵都听到了,那么多眼睛都看到了,她是万万不能放弃的。就算坚持不下去,也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