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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衡的腹黑筹谋,周乐岩的后怕惊愕,黑长直的借刀杀人,宋夷光一概不知。她挂了祝如意的电话就扑进枕头里,用毛巾被将自己缠住,才觉得有了一点点安全感。馨黄的床头灯开了一夜,她不知道哭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去,噩梦一个接着一个。
为了遮挡红肿的双眼,本来只在上课才戴眼镜的她不得不遮遮掩掩。宋妈妈看出端倪,被她用“分班考试压力大”搪塞过去。
七月,天气已经很热了,宋夷光从校门口走到教学楼都觉得后背濡湿。她不敢抬头,不敢想会对上同学们怎样的眼神,拘谨地抓着书包带,从后门溜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踏进教室的那一刻,同学们好像都被点了哑穴。
她的额头立刻爬满冷汗,头埋得更低了,下巴堪堪抵住胸口。
她不跟任何人打招呼,甚至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直直地盯着自己脚尖前的那片区域。
刘炼张了张口,随即挂上一副与平常无异的笑脸:“你今天来这么迟,给你带的仙贝差点让黄益峻那个狗吃完了。”
宋夷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依旧没有抬头:“谢谢,我吃过早饭了,你们吃吧。”
“哎,”刘炼挠了挠头,“我知道……”
他的安慰戛然而止,因为黄益峻在后面踢了他一脚。宋夷光看见了,平静地挪开了视线。
“没关系的,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忽然笑起来,“我自己已经消化掉了。”
“是许晓羽让我带给你的,”刘炼把仙贝往她那边推了推,“你不是挺喜欢吃的嘛。”
“我之前老跟你们互换零食,许晓羽有没有吃过醋?”她微微偏头,眼神还停留在刚才的位置,那里摊开的书本上写着一行字,是她前天刚摘抄的短语积累:
Destiny/takes/a/hand.
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没有啊,吃什么醋,”刘炼回答,“你每次给我的零食许晓羽吃得比谁都开心。”
她点点头:“那就好。”
再也无话,刘炼像是跟黄益峻调了个个儿,话比平常多了十倍,拽着宋夷光问东问西,但她都以点头摇头或极简单的词语回答。
刘炼叹了口气,隐晦地往后瞥了一眼。
她的肩膀缩在一起,背影里写着苦痛,再也不挺拔了,像一盏苟延残喘的烛火,不知什么时候会灭掉。她今天的马尾有点乱,因为低着头,颈椎骨一节一节凸起来,显得她更加单薄。
她应该很疲惫才对,但又似乎强撑着身体,不要软下去,不要靠在他的桌子上。
何晏衡握着笔,一时忘了自己是要写什么。
讲台上,实习老师背对同学们站着,说要在名单上找一位同学回答问题。他突然想起去年夏秋季,刚开学不久,怀哥带来试讲的实习生也说要抽学号回答问题。
那时他们坐最后两排,宋夷光侧过身来狡黠一笑,缓缓用口型对他说:9号。
下一秒,实习老师像被蛊惑了一样,响亮地宣布了她抽中的学号:“9号起来回答一下。”
何晏衡留下一声“我靠”就赶紧站了起来,喝水的黄益峻被呛了一下,因为宋夷光又神秘地压低嗓音对他说:“你是下一个。”
却不想实习老师只提问了何晏衡一个人就继续讲课了,黄益峻战战兢兢地等到下课铃响,刚松了口气就听到死亡宣判:“最后一个问题大家先下去自己思考一下,下节课就由——27号同学来回答吧。27号是哪位?”
黄益峻垂头丧气地站起来,玄学在线作法成功的宋夷光志得意满。刘炼差点笑喷了,何晏衡也弯了唇角。
历历在目,却恍如隔世。
痛苦吗?
后悔吗?
他给周乐岩发了条短信:点击率差不多了就删贴吧。宋夷光有没有联系你们?
周乐岩回道:没有,给她留的言也都没回,手机一直关机。
过了一会儿又问:我要不带人去你们班溜一圈,给那两位看看,别他妈没事找事。
何晏衡慎重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但她今天看起来很抗拒和人接触,尤其是男生。
有多抗拒呢?抗拒到跟刘炼隐形地画了三八线,像只小鹌鹑一样奋力把自己融进墙里,避免碰到他的胳膊和任何物品;抗拒到除非老师说“看黑板”,否则她连头都没抬过;抗拒到自始至终没有跟刘炼和祝如意以外的任何人说过话;抗拒到连水都不喝了,即使下课也定定地坐在墙角;抗拒到被点起来回答问题时,会迟疑着站起来,声音小到不能再小。
这不是她,她不该是这样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固然有用,可对前人造成的伤害并不会被抵消掉,还有可能造成消极影响,让伤害愈演愈烈。这也是何晏衡让周乐岩删贴的原因。
他只想让应该了解真相的人了解真相,而不想再扩大这件事的范围。
快六个小时了,该看到的人都已经看到了,因为今天,龚芮没有来上学,张一诺一直心不在焉。
早晨两节课之后的大课间依旧是早操,宋夷光拜托祝如意帮她领操,她自己硬是瑟缩在队伍最后,紧张得嘴唇发白。
回教室的路上,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指指点点,是祝如意握着她的手,一路上没话找话,拼了命地把她从敏感的情绪中往出来拽。可刚进教室,就听到有人在哭。
那个人被女生们围在中间,边哭边说:“说说不是我发的,我被盗号了……我真的被盗号了!”
柳梦雨赫然在列,眼神冷漠得陌生。
宋夷光顿时像炸了毛的猫一样掉头就想跑,大腿撞到桌角,一声痛呼。
张一诺抬头见是她,立刻站起来,哭喊着:“宋夷光,你为什么不澄清!是不是你盗了我的号!”
祝如意个子不高,一闪身挡在两人之间:“你傻了吧?她盗你号发条说说骂她自己?”
张一诺一时语塞,反正怎样都择不清自己,索性破罐子破摔,咆哮道:“宋夷光你满意了吧!你害得我成了过街老鼠,害得龚芮没法来上学,全班男生都唯你是从,这下你满意了吧?!”
“你!”
祝如意从来没跟人吵过架,这时也气不过准备理论一番。宋夷光喘气如牛,刚说了个“别”,突然弯下腰猛烈地咳嗽起来。
何晏衡双拳紧握,一个箭步跨到张一诺面前,重重砸在她桌子上。
几个女生登时鸦雀无声,刚进门的几位同学被这声巨响吓得顿住脚步。
“你再说一遍。”
他语气平缓,双眼布满血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张一诺忘了哭,呆呆地抽泣了几声,又猛地趴回桌子上,依稀听到一句“这下你的救星来了”。
你们看,她的救星来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像她的骑士一样,是来保护她为她打抱不平的。可她却不这么想,她宁愿他不来。
可他不但出现了,还是以这样的姿态,仿佛印证了她的背叛与勾引。
他明明是她的灾星啊。
这一切,不都是因他而起吗?他才是祸水,他才是罪魁祸首。如果没有认识他,她也许还是和初中一样,做一个横行霸道学习不赖的扛把子,而不是变成众矢之的,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怯懦、苟且。
明明是最该痛哭的人,却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主主主主席,”黄益峻缩着脖子扯着笑脸把何晏衡拉开,“打女人多不好。”
他五指的知觉逐渐恢复,不痛,发麻,都没意识到到底使了多大的劲。
他向宋夷光迈了一步,她立刻像避瘟神一样往旁边躲开,动作大到再一次撞上桌角。可这一次,没有呼痛。
她只要看见他,就已经够痛了。
何晏衡停住,苦笑着:“你没事吧?”
她垂着眼睛摇了摇头。
“那就好。”
她紧紧贴着墙壁,看不见他怎样离开的,可一想到还要在他前座坐好几天,她就又觉得芒刺在背。
如果昨晚的说说是导火索,那何晏衡才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