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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高二开学有一阵子了,爱美的宋妈妈已经换上大衣,身边的部分同学更是仅靠一件可爱的加绒卫衣和校服就能御寒,而宋夷光依旧裹着笨重的棉袄。
她从元宵节的第二天就得上流感,病情辗转反复好几周,现在虽然好了,但落下了干咳的病根,中药西药吃了个遍,一直除不了。有时候咳得太厉害,连任课老师都不得不停下来等她,无不担忧地说:宋夷光,你赶紧让家长带去看看。
已经有三位老师跟她说过类似的话了。
“你就是太瘦了,吃胖一点就好了,”她咳红了脸,妹妹头帮她拍背,“而且过年你居然都没长肉!我胖了六斤呢!”
“我胃有多差你又不是不知道,”宋夷光喝了一口早晨妈妈刚炖的冰糖雪梨,液体慢慢滑进喉咙,收效甚微,“还不如我的肺呢。”
“啧,”妹妹头叹道,“你应该叫宋黛玉才对。”
的确,宋夷光自从上了高二以后,肠胃功能越发差了,时不时就要发作一回。以前她书包里的药能揣一两年,最后以过期扔掉作为了结,可最近这瓶,这才一个多学期,眼看着见底了。
“那你要不食疗?”妹妹头提议。
“我在食疗啊,”她咳得太久了,嗓音都有些浑浊,“我每天的晚饭都是粥,各种各样的粥,好久没吃过辣椒了。”
她吧唧着嘴:“真馋。”
“你不赶紧好起来,艺术节怎么办?”妹妹头问,“你不是主持人嘛。”
“这个啊,”宋夷光抿了抿唇,“今年换人了。”
艺术节筹备已经开始,而她为了避嫌,都快一年没去过学生会了,好在阎建嵘老师对这种擅自离岗的行为并未多说什么。
不过,她哪里有岗位呢?那个为了保护她积极性而专门开辟的“编外岗”,随着她的沉寂也再没有人提起。
其实李老师早就找过她,她半真半假地咳嗽着,抱歉地说:“老师,您听我的嗓子。”
她是铁了心要平庸下去了。
何晏衡拿着学生会主席的交接材料前去卸任,走到门口听见一位男老师正痛心疾首地说:“裴琳高三了,这一届就宋夷光条件最好,哎,可惜了。”
他记得这个声音,浑厚有磁性,是专门培训主持人的李老师。
“我和她班主任的意思也是,今年就不要参加艺术节了,”建嵘姐声音不大,但可能离门比较近,他也能听得清楚,“这个孩子很聪明,但是她的心不在学习上。毕竟还是高中生,她现在的成绩考一本都有点危险。”
何晏衡卷起材料,若无其事地敲了敲门。
祝如意对于何晏衡突然出现在她座位前的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态度也从最开始的有点怵变得十分随意:“主席?”
“已经不是了。”他腼腆地笑了笑,“她最近学习压力很大吗?”
这个“她”指谁,祝如意心知肚明。从他第一次来找自己做“线人”起,他似乎一直很避免直言她的名字。
明明是个很细心的男孩子啊……要是这份心细来早一点,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吧。
“我也不知道,”她支着下巴,好友这种自我封闭的状态,她也无可奈何,“她没联系你,自然也不会主动联系我。”
“但你可以主动联系她,”何晏衡双手交握,“你去找她,她才不会抗拒。”
“她心很软的,要不你去试试?”祝如意劝道,“你们……总不能一直别扭着啊。”
“我不合适。”
何晏衡笑意落寞,他本来也以为,孔明灯那么烫,烛火是可以融化他和宋夷光之间的坚冰的。他不奢求能和好如初,只要她能不避着他,能自信地跟他打声招呼,他就心满意足。
可是元宵节当晚回家后,母亲隐晦的问话和意有所指的规劝,以及开学家长会后,父亲语重心长的忠言,无不在向他发出警告:那个女孩,不要靠近她。
他明白了,只有保持原样,只有用成绩证明自己,才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所以他什么都没变,按时上学按时回家,父母也依旧给他自由,不检查他的QQ和手机,也不阻止他每周五去踢球。
刚开始,他很难熬。
他控制不住地想问问她,最近好不好,开学摸底考试名次不高,是不是遇到了不会做的题。她需要他的讲解吗?她还需不需要他,送她回家。
如果宋夷光一直冷硬下去,他其实已经习惯了。可是元宵节,她又对他笑了不是吗?
就像在冰川里冻过的人突然感受到温暖,便奋不顾身地扑向火源一样,他开始频繁地向祝如意打听她的动态,尽管两点一线的生活日复一日,他却甘之如饴。
“主席,”对此,祝如意评价道,“有个成语叫饮鸩止渴你知道吗?”
这么说不准确,何晏衡摇摇头,她于他而言,并不是毒药。
她是光。
他有时会想,自己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周围人的掌声与夸赞里,这让他难免自傲,以为像自己这样的人才是普遍意义上的“优秀”。
可是宋夷光不一样,她跟内敛、沉稳、严谨完全沾不上边,她刺破他固有的错误认知,让他知道原来青春,应该是这样的少年。
犯错的、狡黠的、跃跃欲试的、勇敢的。
毒药有解,但他不能没有光。
于是四月下旬,祝如意带着沉重的嘱托将宋夷光约了出来。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宋夷光落座,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还是这么高大上的地方。”
“你就别装啦,”祝如意把菜单推给她,“生日还这么低调。”
“我生日是明天。”
“我知道,可是明天不是周一嘛。”
她强烈推辞道:“那也不用在这里吃,这里一顿没有200下不来。”
“不贵不贵,我有代金券。”祝如意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杭州新锐时装周给我回信了!”
“真的?”宋夷光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却忍不住翘上了天,“邀请你去参赛吗?”
“那我还不够资格,而且我还没成年,”祝如意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我给他们发了好多设计图,主办方说我可以带一件样衣,到时候分给我一个石膏模特。”
宋夷光立刻以奶茶代酒碰了一下:“那你也很厉害了!如意加油!”
短短两年时间,好友从一个唯唯诺诺的胖姑娘变得自信如此,能目标明确地为未来努力,她不是不羡慕的。
她已经浑浑噩噩很久了,逐渐从年级前五十掉到一百名开外。父母担忧她的身体不忍再施压,老师焦心她到底为什么瞻前顾后,这些她都知道,可她没有前进的动力。
祝如意花里胡哨点了一桌子菜,宋夷光几次阻止未果,只好夺走菜单还给服务员:“最后点的那几个都先不要,我们边吃边加,谢谢。”
“夷光,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分班考试了,”铺垫了许多有的没的,祝如意终于切入正题,“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不是每天都在学习嘛,”她敷衍道,“跟平时月考没什么差别吧。”
“那你,不想重回火箭班吗?”
宋夷光的筷子顿了顿,她从前最喜欢的这家卤肉饭,突然失了香味。
“我没想过。”
这个问题,可能是雷区吧,祝如意硬着头皮说下去:“不过平行班压力小一点,其实也挺好的,当第一多爽。”
她浅浅地笑了笑:“我从来没考过第一。”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祝如意头皮硬不下去了,赶紧转移话题,把藏了一路的浅绿色白碎花礼品袋递给她:“喏,这是礼物。”
宋夷光知道她是关心自己才会说那些话,便也很配合地放下筷子,惊喜道:“请我吃饭,还送我礼物,你对我也太好了。”
祝如意汗颜。
其实餐厅不是她选的,书也不是她挑的,就连包装都不是她准备的,她只是个传声筒而已。为了不引起宋夷光的怀疑,何晏衡仅就“女生之间送礼物时会用哪种袋子”这个问题跟她反复确认了四遍,如果不是她一再坚持,他恐怕会连这顿饭钱都预付了。
“我以为你会送我个小包小装饰品之类的。这是什么,这么重?”
的确专门做了小挎包,但为了做戏做全套只能忍住下次再送的祝如意面不改色道:“是书,你需要的书。”
宋夷光夸张地嫌弃:“不会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吧,那可是要绝交的。”
“你快拆开看。”她都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想验证何晏衡的判断到底准不准确。
“《一本小小的红色写作书》,《作家的灵感宝库》?”宋夷光好奇地问,“为什么送我这两本书?”
“因为我知道,”祝如意郑重其事地鼓励道,“你想当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