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3)

禾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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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益峻家在市中心,离环西路不算远。宋夷光本打算走路过去,顺便运动暖身,可裴琳实在看不过眼,硬是把她塞进出租车里,还加了她的微信,嘱咐她到了之后报声平安。

    宋夷光一路浑浑噩噩,一直到在单元门前停住,才猛地回过神来。她又折出去,在附近买了些猪头肉、藕片之类的卤味。

    黄益峻正和副班长在厨房里忙碌,听到门铃响,猴子似的蹿了出来:“肯定是宋夷光。”

    “听到了听到了,”陈语安翻了个白眼,又把他推回厨房里,大声喊着,“哎,主席,我们都忙着呢,劳驾你开下门!”

    刘炼被黄益峻提前叮嘱过,祝如意也早就倒戈了,装作看电视看得投入的模样,屁股都不带挪的。

    所有人都来了,就差宋夷光,何晏衡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他连该怎么和她开口打第一声招呼,都已经在脑海里演练无数遍。虽然眼前的情形和设想的有差别,但主动总好过被动。

    期待与紧张交织,他把在手里攥了许久都忘记吃的橘子放回水果盘里,起身走了过去。

    门外人似乎等急了,门铃又响了一声。

    “还没回来吗?”宋夷光单手捧着花,把卤味勾在小拇指上,另一只手伸进书包里掏手机。

    “咔哒”一声,热气和饭香争先恐后地扑出来。

    “我还以为……”她抬起头,冻得发红的鼻头屏住气息,欲言又止,“……你们不在。”

    年根底下,外乡的本市的,都张罗着回家过年,许多店铺都已关张,卷闸门上贴着“正月初五正常营业”的字条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宋夷光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卤味小作坊,来回耽搁了很久。

    其实她本可以直接上楼,但她需要时间消化刚才裴琳的盖棺定论,也需要带着另一个结论,坦然地面对何晏衡。

    “我想,你说的这个龚芮,自始至终都没有把你当朋友。”

    宋夷光不蠢,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她始终不忍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她。

    世事往往不如人所愿,无论是年久的旧事,还是眼前的当事。

    她本想从久未谋面的黄益峻等人开始,一步一步找回往日的熟络,再不济还有祝如意和陈语安能给她打打边锋。然而当那人倚门而立,毫无保留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发现自己刚才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全都泡了汤。

    “帮你拿?”

    他笑容的弧度未变,礼貌温柔。

    手机不知该塞进去还是掏出来,她动作有些僵,另一只手小指往上抬了抬:“谢谢。”

    祝如意和陈语安早等在客厅,给她拿了拖鞋,满脸带笑地拥抱她。

    “别急别急,我先把花放下,都有点冻蔫儿了。”

    何晏衡拎着卤味去了厨房,立刻获得黄益峻和副班长一人一胳膊肘:“什么感觉?”

    “盘子在哪?”他笑而不语。

    向日葵被放在飘窗上,靠近暖气的地方,宋夷光站在厨房门口和每个人打了招呼,又用温水好好冲了冲失去知觉的手,才被女孩们簇拥着坐在沙发上。

    “柚子给你剥好了。”

    “圣女果也洗好了。”

    “红枣茶也冲好了。”

    “还是你想吃零食?”

    “你们俩,”水果太冰了,宋夷光看着都有点想打哆嗦,抿了一口热茶问,“怎么这么热情?”

    祝如意老老实实回答:“因为好久不见,想你了。”

    陈语安“啧”了一声:“我们是听令行事。”

    宋夷光一句“听谁的令”都到了嘴边,可看到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的何晏衡,又吞下了想说的话。

    答案还挺不言而喻的。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学会收拾打扮了呢?

    高中时期的何晏衡,夏季常穿短袖校服,冬季常在颜色深沉的棉服外面罩着校服夹克,而到了春秋季,各类形容不出颜色的格子衬衣就像长在他身上了似的。虽然算不上不修边幅,但终归是老气横秋。

    他甚至连牛仔裤都很少穿,宋夷光印象最深刻的是一条迷彩裤,大腿侧面和膝盖上各有一个栓金属扣的大口袋,再配上宽大的格子衬衫,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是了,她突然想起,他是交过女朋友的人了。

    大学是个大染缸,把何晏衡的气质染得更出类拔萃了一点。他套着深灰色高领衫,似运动似休闲,下着藏青色休闲裤,双腿紧实笔直,再加上毛茸茸的拖鞋,显得非常随性居家。他正弯着腰,把餐桌上的水壶挪开,再精心摆好菜品。

    “准备吃饭。”他说。

    和客厅比起来,黄益峻家的餐厅小多了,餐桌也不大,两边各加了一个小圆凳,宋夷光在边缘的小圆凳上坐下。

    “这是给男生坐的。”陈语安挽起她换了座位,自己却坐去了角落。

    祝如意见状,也没跟宋夷光坐一起。

    宋夷光不明所以:“什么情况?”

    “我好久没吃过猪耳朵了,”陈语安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要坐在猪耳朵面前。”

    祝如意眨巴眨巴眼睛:“我冷,这里暖和。”

    宋夷光看了看她卷到小臂的毛衣袖子,微笑着选择了默认。

    好友们打的什么主意,还没等到开席就得到确认——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坐下,默契地把宋夷光身边的空位留给了何晏衡。

    难以避免地对视时,宋夷光破天荒地没有立刻错开视线,而是甜甜地冲他弯了弯眼睛。

    对方亦报以笑容。

    有些人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上背地里脚趾都臊得蜷起来了。

    如果非要为龚芮开脱,宋夷光想,那就是谢谢她间接锤炼了自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现在的她已经学会尽量平和地表达自己的所有情绪,无论是气急败坏,还是含羞带怯。

    她云淡风轻地和众人吃喝,手肘不小心和他的碰到一起,她也能自然而然地挪开,并笑着问:“挡着你夹菜了吗?”

    甚至当众人天南海北地侃大山,说起少年往事,半玩笑半撮合地起哄让他们喝一杯时,她也能趁势侧过身,冲着他举杯:“主席,走一个?”

    “胃受得了吗?”她一饮而尽,听见他问,“我帮你拿红枣茶?”

    “不用,”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家里热。”

    奇怪,明明喝的不是酒,怎么好像已经醉了。

    副班长端上了他的重头戏,一道泡菜肥牛饭。可惜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肥牛发白,既没上色也没入味,还煮得有点老了。

    可没人打击副班长的积极性,都连声夸好吃。

    宋夷光的筷子在小碗里戳来戳去,象征性地咽了几粒米,终于等到副班长进厨房,才悄悄问何晏衡:“你吃饱了吗?”

    他偏过头,被她的发丝掠过脸颊:“还行。”

    她难为情又可怜巴巴地说:“我实在是吃不下了。”

    见他的视线落在肥牛上,她又连连动作:“这边我都没动过,都是干净的。”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暗通款曲”,大家都埋头苦吃。何晏衡把自己已经吃完的碗往她那边推了推:“都给我吧。”

    厨房有脚步声传出,为免伤了大厨的心,拨饭显然已经来不及。宋夷光灵机一动,直接跟他换了碗。

    副班长裹着围裙端着小锅,要多贤惠有多贤惠:“汤来咯,小心烫。”

    何晏衡扬起的筷子始终没落下去,惊异地低声问:“你不介意吗?”

    宋夷光已经盛了半碗汤,小口小口嘬起来。她把碗举高,挡住嘴巴说:“你也没介意我呀。”

    如果她是出于感激或等价交换……

    何晏衡心里的喜悦缩了水:“这不一样。”

    “一样的,”她突然望向他的眼睛,小声而坚定地重复,“我跟你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