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2)

禾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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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免夜长梦多,也像是担心宋夷光反悔,黄益峻急吼吼地把聚会定在了一天后。大致安排为中午在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由副班长自告奋勇当主厨;下午玩玩桌游、看看电影;晚上在河边吃烤全羊。

    几乎每一项活动,都能给宋夷光会心一击。

    “也没必要,半天都呆在一起吧?”

    “侧重点不同嘛,”黄益峻说,“中午饭是给你们展示我们的勤劳持家,下午展示的是我们丰富多彩的兴趣爱好,晚餐就是粗犷不羁的真汉子,饭后还能在河边浪个漫散个步。你觉得呢?”

    宋夷光还能怎么觉得,她简直无法反驳:“……有理有据。”

    于是当天早晨不到十点,由黄益峻牵头拉起来的微信群里,群主已经上蹿下跳。

    “我们现在去买菜,你们十一二点的时候来就行。”

    “当然要是有哪个仙女愿意好心地来帮帮我们那就再好不过了。”

    “中午做牛肉,你们谁有忌口吗?”

    “雪碧可乐果汁酸奶,要哪个?”

    群里8个人,宋夷光只认得出一半。本来她的微信里只有祝如意和陈语安,后来陈语安把她推给黄益峻,两人也就加上了好友。

    黄益峻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太不够意思了。

    她发了表情过去,辩解道:我的旧手机打不开了,你们的手机号全都丢了。

    欲盖弥彰得太明显,黄益峻都不忍吐槽她:那我拉你进群,你自觉点把大家都加上。

    刘炼的网名叫Study,但微信号是他的QQ号,宋夷光第一个加了他,寒暄几句问:群里哪个是盛佳藤?

    刘炼:他不在群里,他今天有事来不了。我推给你。

    那么另外三个,一个联系上下文,宋夷光猜出是副班长,另一个是后来他们理科班的同学。

    最后剩的那个,自然就是何晏衡了。

    他的网名叫“省略号”,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殊含义;头像是一个捧着鸽子的外国小男孩,看上去也不是情侣头像;微信号就更一目了然,名字全拼加生日,完全符合气质四平八稳的主席形象,并稍显无趣。

    群里很热闹,连祝如意都加入了聊天阵容。只有他们,就像生怕被对方发现一样始终保持沉默,心照不宣。

    宋夷光对着他的添加界面发了好久的呆,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虽然用的是“要去同学家作客,买点伴手礼”的借口出门,但她心里的忐忑已经膨胀到,在花店时一不小心揪掉了一片玫瑰花瓣。

    “麻烦您把这一朵一并包进去可以吗?”

    包花束的年轻姑娘穿着背带裤,为难地说:“可是你买的是向日葵啊。”

    “那——”

    “我给您单独卷一下,”姑娘建议道,“您可以把它送给别人。”

    “玫瑰花哪能随便送?”

    “现在呀,女生给男朋友送玫瑰已经不稀奇了,”花匠头头是道地推销,“一朵玫瑰叫全心全意,寓意好。”

    宋夷光抿抿唇,勉强接受了她的推荐。

    出于对男生厨艺的不自信,她抱着一捧向日葵,背包的暗袋里还别着一支金边纸包着的玫瑰,准备再买点熟食一并带过去。

    她对这一带非常熟悉,是环西路和钥匙巷的交界处,哪里有炸鸡店,哪里有照相馆,那家丝绸店开了多久,那家饰品店的孙女小名叫什么,她全都知道。往北走是书苑巷,往南走是钥匙巷,三年里走过成千上万遍。

    这里曾经是商业街,后来改成单行道,被市民抱怨投诉过之后又改回来。她从前最喜欢的那家婚纱店换了新门面,橱窗里的婚纱模特看起来高档了不少,高一主持艺术节时,她的纱裙也是在这家店租的。

    她还记得有一段时间,店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打算,展示了一套相当迷幻的搭配——新娘是暗红色鱼尾缎面裙,新郎是墨绿色西装配黑色礼帽。

    “红配绿,赛狗屁……”她吐槽着,不由地扑哧一声笑出来。

    何晏衡视力好,指着新郎的帽子说:“那上面有墨绿色装饰,看到了吗?”

    她更加乐不可支:“这是来拍离婚照的。”

    被打压了太久的记忆,一旦翻开封面便轻而易举地攻城掠地。

    宋夷光想着想着,暗暗对自己说了一句:就要去见你了。

    裴琳路过时,正巧看见她低头伤神的模样。

    “宋夷光?”

    “学姐!”

    她怀里的向日葵开得太灿烂,裴琳问:“有约?”

    两个字实在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宋夷光别扭道:“嗯……同学聚会。”

    “哦,对,你毕业了。”裴琳恍然道,“在哪个大学?”

    “川大,川大学中文。”

    “很适合你。我记得你的串词,文笔很好。”裴琳话锋一转,“介不介意我问个问题?”

    “学姐要问什么?”

    “为什么辞了主持人?”

    两人身高差不多,身形也很相似,只不过一个脸上仍有小女孩的懵懂神态,而另一个却已风骨初具。

    “或者说,”裴琳朝她走近了一点,“你怎么变得这么不自信了?”

    一个人的性格会从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尽管会有得体的妆容、华贵的服饰、满不在乎的笑容、故意夸大的措辞作掩盖,可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

    裴琳本不是多事的人,但宋夷光的变化太令她惊愕了。如果她没记错,三年前明明是朝气蓬勃的一株山茶,明艳又不失娇憨,到底是什么让她凋零。

    “就是……”故事太长,不知从何说起,宋夷光莞尔一笑,“经历了一些事情。”

    猛地,裴琳想起曾经运动会上的冒名稿件。那张纸至今被她收得妥当,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宋夷光没戴手套,筋骨分明的双手捧着花,在深冬的风里吹得发红。

    “不冷吗?”裴琳做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惊讶的动作——她摘了手套,用手背贴了贴宋夷光的手背,“想不想喝点东西?”

    宋夷光不解地在甜品店坐下:“学姐,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裴琳挑眉表示同意,点了两杯热巧:“吃泡芙吗?”

    “不用,谢谢学姐。”

    “我是想向你打听个人,”裴琳坐在她对面,热巧一口未动,“何晏衡,你认识吗?”

    宋夷光本就怕冷,在街上走走停停半个多小时,手脚早就凉透了。闻言,她喝热巧的动作僵住,嘴唇边沾了一圈褐色小胡子。

    “认识。”

    “熟吗?”

    她避重就轻地回答:“高一同学。”

    “他是不是很受欢迎?”

    宋夷光想起从前,轻轻垂了眼帘,去看热巧中间旋转的一圈圈奶渍:“是挺受欢迎的。”

    她神情里带着尽力掩饰的不自然,裴琳缓了缓,换了个方式说:“广播站收到过一封表白信,是给何晏衡的。”

    宋夷光了然地“啊”了一声:“匿名的吧?但我能猜出来是谁写的。”

    “是谁?”

    “也是高一的同学,她后来转学了。她……”宋夷光搅了搅热巧,银色勺子擦过杯壁,发出轻微的“叮”声,而后话音顿住,摇了摇头。

    “其实不是匿名的,投稿人署名了。”裴琳点了点桌面,“你能先告诉我,是谁喜欢何晏衡吗?”

    对陈年旧事,还是跟她自己没什么关系的陈年旧事如此刨根问底,宋夷光不禁觉得裴琳有些奇怪。

    但她景仰学姐多年,还是如实回答:“是龚芮吧。”

    裴琳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而是继续问:“龚芮喜欢何晏衡,你们所有人都知道?”

    “开始不知道,”宋夷光想了想,“但她后来表过白,何晏衡婉拒了,在KTV,很多人都在。”

    裴琳想要的真相一步步接近:“也就是说,何晏衡不喜欢她?”

    也许是她翘着腿,两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上半身微微前倾,普通话字正腔圆,表情专注,持续发问的样子太过专业,让宋夷光恍惚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什么大明星,在接受金话筒主持人访谈的错觉。

    她的措辞更加谨慎简洁,生怕被“媒体”抓住什么“纰漏”:“应该是。”

    “那你呢?”裴琳又问,“你喜欢何晏衡吗?”

    这个问题对一个刚刚认识到自己本心的女孩来说稍显尖锐,宋夷光立刻红了脸:“当时没有。龚芮还让我发过誓,我说了好几遍‘我不喜欢何晏衡’她才相信我。”

    红潮逐渐褪去,原本的苍白纤弱又露出来:“我那时候太蠢了,都没意识到她是因为喜欢何晏衡才不停地追问我。”

    前因后果水落石出,裴琳曾经也是年级的风云中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她顿了顿,“表白信是谁写的?”

    宋夷光疑惑道:“难道不是龚芮吗?”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