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躲不过长枪短炮

晨晓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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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舱里,柔腻的广播嘤嘤地鸣着。

    莫笑瞥一眼手机,指尖点点,打了几个字又唰唰删掉。

    “为什么?你最好别被我猜中,你们又和好了。”

    光看这行字,莫笑就能想象出梁肖那副尖刻的表情。她心虚地回:“没有。只是临时有变,不能去尼泊尔了。”她不算说谎,他们没和好。他们只是……荒唐地效仿电影《非诚勿扰》,人家办离婚典礼,他们办离婚旅行。

    “如果你现在和那个男人一起,马上转身离开。否则你只会后悔。你去不去尼泊尔都没关系,唯独不能再跟他纠缠在一起。他只是把你当个玩物。你清楚得很。”

    梁肖的话刺得莫笑眼疼。

    就这一霎,手机被雷鸣霄夺了过去。他摁下关机键,晃晃手机:“你忘了约法三章?这五天,不开机,不上网,不电话,就我们俩,简简单单过原始人的生活。”他说着,又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递给她:“交叉没收保管。”

    莫笑睨一眼:“又还没出发。不开机、不上网还好说,不电话,莫阿姨非急死。”

    雷鸣霄捏着她的脸颊,笑道:“好,就给你打电话的特权。”

    莫笑实在提不起兴致。她懊悔,怎么就脑抽地默许了这么个荒唐的旅行。她是不甘心?还是不死心?抑或,只是想最后好好使唤他一把,出一口恶气?

    雷鸣霄似乎懂她的心思。他玩味地笑着:“说了这几天你是女皇。我说到做到。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你悠着点使。”

    莫笑勾着嘴角,敷衍地挤出一丝强笑,就闭了眼:“灯光刺眼,小雷子熄灯。”

    雷鸣霄怔了怔。顷刻,他摇头,笑着配合:“是,娘娘。”他半撑起身就摁熄了阅读灯。

    四小时的航程,莫笑多半在假寐,睁开眼用餐,也没往身边多捎两眼。雷鸣霄似乎并不在意,果真装得一副二十四孝老公模样。她睡,他就给她掖毯子,她醒,他就拉她说话。

    他们揣着护照就出发,压根没行李。可雷鸣霄在机场还是租了辆宽敞的越野,他记得她嫌跑车底盘低。可立马,他就后悔。后视镜里,他眼睁睁看着她妥妥地钻进后排坐了下来。他这辈子头一次彻彻底底地沦作了车夫。他盯着后视镜,摇头挖苦:“娘娘,要甩马鞭赶我吗?”

    莫笑愣了愣。嘴角紧绷着一丝细弧,她没笑。倾起身,她对着他的脑袋赏了个爆栗子:“驾!”

    “喂——”雷鸣霄反手想抓住她,却落了空。他笑,眼角都微眯:“好男不跟女斗。”

    这一路,他们忽然就成了一对逗比情侣。谁都小心翼翼地扮着失忆。临海度假村,他们入住在高尔夫球场旁的一栋玲珑别墅里。

    雷鸣霄从没见过这样的莫笑。随便从度假村的纪念商店淘一条及踝抹胸沙滩裙套上,她扎起马尾闲散地挽了个发髻。她靠着厨房门,咬一口蛇果:“老公,晚上我要吃意面,要少起司,要你亲手做哦。”

    她撒娇分明不是这个样子。雷鸣霄耸耸肩,摆了个O的手势。管她是不是成心捉弄,反正答应她的就得守信。

    好歹也是除夕,雷鸣霄张罗了一桌家宴,不单有意面,更有牛扒配美酒。他下到沙滩找她,海浪在耳边呢喃,海风像淘气的孩子抓着鸡毛掸子直挠着痒痒。他蹭下拖鞋,淌着沙子走向沙滩椅。她正慵懒地侧躺着,白皙的脸庞映着微弱的夕阳泛着静谧柔光。

    “懒虫,吃饭了。”

    莫笑没睁眼,只是撒开手臂:“嗯,走不动,背我。”

    “喂——”

    莫笑睁开一只眼:“蜜月不该是这样吗?”

    雷鸣霄彻底失语了,勾起她的胳膊就甩在了肩上。背着她,每一步,脚踝都陷在沙子里,他故意偏着脑袋笑话她:“你属猪吗?还是吃了猪饲料?这么重。”

    “嫁给牛魔王之后就彻底变魔鬼了,我都瘦了三公斤,绝对魔鬼身材,好不好?”

    雷鸣霄掂一把后背,忽然愧色就爬上了眉梢。她的确是瘦了。

    “除夕快乐。”雷鸣霄端起红酒杯,冲着对坐举杯。

    莫笑轻轻地碰了碰杯沿,仰头吞了大半酒红色液体。她盯着飘窗那头轻轻扬起的纱帘,举了举杯:“除夕快乐。”

    除了这两句祝词,两人竟然再没开口。晚餐完,莫笑一手拎着喝剩的半瓶红酒,一手端着杯子,光着脚丫子走到了阳台。蜷腿攀坐在躺椅上,她捞起了无绳电话。

    “妈,你在大姨那过得好吗?嗯,嗯……我很好,在度假。除夕快乐……替我问大姨好。呵呵……没,没喝酒,就一点点……没吵架,我们很好,比什么时候都好……”

    雷鸣霄站在飘窗前,看着阳台,她懒懒散散地赖在躺椅上,顶着酡红的脸颊,傻兮兮地对着电话笑。她分明在笑,可他却总觉得她眼角似乎还是噙着泪。

    “爸爸。”莫笑叫爸爸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子腻腻的,近乎孩子撒娇的童音。她翘着脚丫子:“除夕快乐……好,好,都好……嗯……”她连连都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好”,直到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她忽然就变了脸,都不自觉地坐了起来。她颓废地挠着头发顺了顺,却笑得越发开:“爸,你又不是没当外公,乐乐的小宝宝都能叫外公了吧?呵呵,催我干嘛?”她摆手:“我没戏——”

    雷鸣霄实在没忍住,走了过来,一把夺过了电话:“爸,不好意思,笑笑喝得有点高了。”他低眉瞟她,只见她仰躺着就痴痴望向繁星点缀的夜空。

    韩建国在电话里没少唠叨,雷鸣霄嗯嗯啊啊地敷衍着,总算挂断了电话。他顺势坐在躺椅边沿。拂开她的刘海,他看着圆几上的酒杯直皱眉:“喝这么多干嘛?酒量又欠。”

    莫笑偏着脑袋瞅他。她指着夜空:“高兴呗。看,魔都可看不到星星。今晚,守岁赏星,明天去看日出吧。自杀崖的日出,超赞。”

    “什么自杀崖,一点都不吉利!”雷鸣霄很迷信地摇头。

    可最终,他们还是踩着晨露,踏着黑开车到了自杀崖。凭栏远眺,海天一线,当第一缕晨曦划破墨蓝色的天空,莫笑双手罩着嘴,冲着海那头哇地喝彩。

    雷鸣霄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她笑着直摇头。

    朝阳渐渐攀起,竟然泛起琉璃般五颜六色的光芒。柔光尽洒在脸上,莫笑张开双臂拥着海风,深深地吸气。她忽的扭头,指指海水:“看,有海龟。”

    雷鸣霄稍稍探头睨了一眼。海涛拍着断崖,击起层层白色泡沫,隐隐有一点黑在白色泡沫上荡啊荡。他勾着嘴唇,一把揽过她的肩:“大惊小怪。”

    “送个礼物给它吧。初一开门红,少不了红包。”莫笑仰着头,一本正经。

    雷鸣霄哧地笑了:“搞笑吧你。”

    莫笑低头从单肩包里掏了掏。顷刻,她攥着拳,晃了晃。托起他的手,又掰开他的掌心,她神秘兮兮地把拳头送了过去,撒开五指,一轮亮晶晶的光环躺在了他的掌心。

    雷鸣霄蓦地皱了眉。他盯着她,却只见她在笑,那笑容都染了霞光。

    莫笑拖着他的手就往凭栏外头送。她抓着他的手腕,翻着一倒。

    “喂——”雷鸣霄赶紧去抓,却扑了空。他双手撑在凭栏上,半个身子都罩了过去,眼睁睁地看着那轮亮光呼呼坠了下去。落水,甚至不曾激起一丝涟漪。他盯着海水,足足顿了好几秒。猛地抬头,他瞪她:“你干吗?”

    “婚都离了,留对戒干吗?送给海龟是物尽其用。”莫笑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她笑着就往台阶那边走:“回去啦。”

    扔完婚戒,似乎一切都不同了。

    莫笑主动要求去租车行换车。越野换成了敞篷,环岛兜风,她甚至撒野地松了安全带,手揣着丝巾,站起身对着丛林大声叫着方言。直惊得雷鸣霄一个劲拽她坐下。

    她也不再矫情,拉着雷鸣霄逛沙滩、游泳、潜水。她忽然就变得狂野,有时,猝不及防地就会勾住他的脖子,送上一段狂吻。她笑容也多了,那张脸分明像静谧的白兰花,却偏偏被她绽得像热情的白玫瑰。

    雷鸣霄觉得意外,更多的却是淡淡的,他说也说不清的……酸楚。随时间流逝,这种酸楚越来越浓烈,尤其是他午夜爬起,悄悄拨通了上海电话。

    “放心,雷鸣,一切顺利,网媒、纸媒都炒翻天了,已经连续两天是头版头条。”

    雷鸣霄抠着阳台扶栏,扭头望向房间。昏暗夜光下,她蜷在床头,熟睡得像个孩子。

    “所有人都在挖她。听说,欧阳阳在四处找她。她家里人肯定也得到了消息,也在找她。明天很关键,绝不能让她接触这边的人。这样才能杀她个措手不及。”

    风仔的话和夜风一样恼人,雷鸣霄捂着额,不耐烦地打断:“用不着你教。”

    “我查到,韩建国已经雇了水军,到处在替她女儿鸣冤。他也在打主流媒体的主意。”

    “行了。”雷鸣霄不想再听。他说:“明天机场你亲自盯着,安排司机来接机。”

    五天一晃就过。

    莫笑看一眼机窗外的天空,云朵像一丛丛甜腻的棉花糖。她却只觉得心口一阵泛过一阵的苦楚。她掏出手机还给雷鸣霄:“物归原主。”她摊开手,接过自己的,伸手就摁下开机键。

    嘀嘀嘀嘀——刚开机,消息提示音就涌个不停。

    雷鸣霄一把夺过手机,横地关了机。

    莫笑惊疑地看着他。

    “马上起飞了。你没听见广播吗?”雷鸣霄沉着脸。他只觉得心莫名地噗噗乱跳。这辈子他第一次有种做贼心虚的负罪感。

    莫笑嘟嘟嘴,也不坚持了。她闭上眼,心绪随着飞机起飞失重在漫漫无涯的苦楚里。她全程一直紧闭着眼,连用餐都还在装睡。而她身边的男人,似乎是出了二十四孝老公的角色,竟然也没叫醒她。

    刚下飞机,呼呼的北风就透过缝隙灌进了出机口的通道。莫笑抚搓着手臂,铿铿踩着高跟一路疾走。出机口,她回头,就见他直挺挺地站在她身后。

    他的表情很诡异。她想,她的,也诡异吧。

    她挤出一丝笑,拎着鼓鼓囊囊的小行李包晃了晃:“就到这里吧,再见。”她说着就往洗手间走,她得赶紧换回冬装,换回来了,她就不会再这样冷,冷得心都直哆嗦。

    “莫笑。”雷鸣霄依然站在原地。他蹙着眉,嘴角紧绷着,表情莫名的纷杂。

    莫笑扭头。她冲他挥了挥手:“初七——见。”鼻子直泛酸,她赶紧扭回头,泪却早已夺了眶。她疾走,忽的,一股蛮力冲了上来,直撞得她人都往前倾,幸好腰间多了一轮胳膊。

    雷鸣霄从身后搂住她。他偏着脑袋,半边脸都埋在了她的长发里,看不真切表情。“莫笑,你要坚强。”他嗓音有点哽。

    莫笑无声地点头,泪不小心落到了他的手背。她慌乱地伸手去擦,又顺手掰开他的手,就蹭蹭小跑着钻进了洗手间。哐地锁上门栓,她扣下马桶盖就噗通瘫坐了上去。她埋头,双手捂着脸,嘤嘤地哭出了声。

    “雷鸣!”路云风在接机口远远地招手。

    雷鸣霄慢吞吞地走过去。他随手把包扔了过去,目光却胶着在近乎把接机口团团围住的长枪短炮上。

    “咦——今天是有什么大牌明星到吗?”身后的乘客冲着那堆记者八卦地嘀咕。

    雷鸣霄的脸色越发沉了下去。他疾走:“车在哪儿?我们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