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过街老鼠人人打

晨晓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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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笑埋着头。她拎起行李包,手还在哆嗦。她挪着,半撑起身就要跨过雷鸣霄下车,却猛地被横腰拦了下来。

    雷鸣霄把她摁死在座位上:“坐好!”他扭头冲前座:“下车!”

    路云风惊地半张了嘴。

    雷鸣霄微扬着下巴,冷横着眉,直直冲着风仔:“下车!”

    路云风抠得文件夹嘎吱作响。他白一眼莫笑。这个贱女人竟然还在装无辜扮可怜,他黑了脸犯冲:“雷鸣,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

    “Getoffnow!”雷鸣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声。

    铿——路云风气鼓鼓地开了车门,腾了下去。

    “开车。”雷鸣霄忽然就细得几近无声。

    司机瞟一眼窗外,问询似地回了头。

    “开车!”雷鸣霄吼出了声。就在司机发动引擎那刻,他别过脸望向窗外,再没多看莫笑一眼。

    客厅静悄悄的,只剩下自鸣钟滴答。莫笑捧着平板电脑,指尖滑动着。

    “这种恶毒的贱女人死十次都活该!”

    “不愿意捐就别装逼!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就该浸猪笼!”

    “前不久就出过一个这种婊子,现在又出了一个,呼吁立法惩治杀人凶手!”

    一条条消息刷进脑海,她只觉得指尖像灌了铅越来越沉,心跳像困在梦魇里越急越僵。

    雷鸣霄拎着急救箱从楼上下了来。他沉着脸,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她的表情。

    莫笑低着头,视线胶着在屏幕上。她咽了咽,无比沉重地点开又一个网页。

    “这个女人我见过。算来,还是小学校友,真卖重庆人的脸!”

    “好模好样的,怎么这样?我们还一起做过项目呢。”

    她吓得咬住了唇,公司、大学、中学、小学、甚至出生的医院全被挖了出来。爸妈自然首当其冲,各种谩骂,甚至连祖上十八代都被问候了。她无意识地攥紧拳,塞到嘴边,很没安全感地咬住。泪已经糊了眼,她只觉得喘不过气,胸口一起一伏的,真心骇人。

    “这个恶女人居然还嫁入豪门!那男的瞎了狗眼吧?还是上辈子没见过女人!”

    祸水已然泼到了雷鸣霄身上。她忍不住又往后翻。“雷氏”两个字跳入眼帘,她慌地直闭了眼。可哪怕闭着眼,她都觉得天旋地转。

    世界坍塌了。

    她抠着平板电脑,另一只手还是塞着嘴。如果不塞住,她只怕会哭出声来。她哽咽,哽得呼吸都不畅,胃里翻江倒海的反胃直叫她直不起身来。她缓缓地弓下腰,整个人都顺势蜷在了沙发角。

    雷鸣霄冷冷地看着。拎着急救箱的手隐隐泛起了青筋,他慢慢走了过去。直挺挺地堵在她眼前,他漠然:“伤口处理一下。”

    他的声音比冬风还刺骨,而莫笑听着只觉得是一根救命稻草。她伸手哆嗦地拽住他。她抬头,泪珠子顺着下巴直往下坠:“到底怎么回事?我真……真的……不知道。我……我没有,我真没有!”她哽着摇头:“我没……接到骨髓库的……电话。我不知道……那个台湾女孩等着配型。”

    雷鸣霄低眉。背光,他的五官打在阴影里,看不分明,声音则冷得凛冽:“是吗?”

    莫笑僵住,泪珠都近乎冻住。她仰着头,脖颈拉扯成一弯近乎绝望的弧度。“你……不信我?连你都不信我?”她问,声音虚的像浮在冰面上。

    雷鸣霄半蹲了下来。他平视她的脸:“笑笑,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是你。样本编号、骨髓库的回复。虽然骨髓库没正面回应那个编号就是你,出于隐私保护,他们也不可能正面回应。可你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编号吗?当然,我并没说——”他皱眉:“你说你无辜,拿出证据。让证据说话,让大众还你清白。”

    莫笑愣住。顷刻,她狂点头:“你说的对!我没做过,我不怕的。明天,明天,我就联系骨髓库。我还要联系律师,我要告他们诽谤,我要媒体向我公开道歉,为我恢复名誉。”她说完竟然就抓起座机打电话了。

    雷鸣霄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影后,那心机简直是逆天了。

    “妈,我没事。不,不是,我们只是想清静一点,就把酒店的电话线给拔了,没事。嗯,我刚回上海。嗯……我知道了,没事,你放心……清者自清,我不怕。”莫笑一瘸一拐地挪到移门前。她回头看一眼雷鸣霄,压低了嗓音:“不,不,不用。你别赶过来,有……雷鸣……在,我……没事的。你放心。”

    “爸,我还好。不,不用,你别来,人多……只会更乱。你来,妈肯定也得来,到时……反正,你别来。他……很好……我没事。众口铄金我也不怕,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嗯……不……别雇水军。不是钱的问题,有些事越抹越黑,我不想跟媒体较劲,那样只会被损得更狠。等我拿到证据,我肯定告他们!”莫笑靠着移门,一个劲哄着电话那边,“到时候,我要请最好的律师,爸,律师费得你掏,你可别心疼。嗯嗯,好,你别担心。”

    “完了?”雷鸣霄耸肩,伸手拖过急救箱,“你过来。”

    莫笑站在原地,直摇头。她竖着食指嘘了嘘:“最后一个电话,稍等。”

    雷鸣霄甩开手。他翘起二郎腿,直勾勾地盯着。他倒要看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招。真相?真相,他都确认过三次!

    第一次,是极光下初吻。她的眸纯得像一眼冰泉,两靥泛起的羞红,直让他觉得能拥有这样表情的女人怎么都不该恶毒。他连夜就换了家私家侦探。结果?半个月后,他还不是追来了上海?她就是罪魁祸首。

    第二次,是巴厘岛初夜。他没那啥情结,可他总觉得在这个浮躁的世界能耐得住寂寞守身如玉的女人,怎么都不该心如毒蝎。结果?再一家侦探社把她老爹老妈的老底都掀了个底朝天,还不是把矛头指向了她?消失两个月后,他不得不再次追她。

    第三次,是新婚那段腻歪。她对他好到肉麻,好到他自觉这辈子都挑不出第二个女人如她。他又存了侥幸,可除了挖出欧阳阳的一段旧事,一切如故。

    他听见她说,“米律师,我是莫笑。名誉侵权官司,你们接吗?”他忍不住屈肘捂住下巴。他又有三分信了她。可转念,他冷笑。他起身本想打断她,“你他妈别再演了!”可听到下文,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七年前的确有申请骨髓捐赠。我记得大概是三四月份,樱花开得正好,我从图书馆出来正巧碰到骨髓库在做宣传。”她低头,拖鞋蹭着地板,似乎在吃力地回忆,“我就登记了,后来就是按部就班。”

    她忽的抬头:“不过,我从来没接到任何有关配型成功的电话。对!我发誓我没接到通知!”她挠着头发:“因为当时在场的义工说,配型成功是小概率,有的样本到了十几年都没消息。所以,我没再刻意打听过这个。”

    “啊?”她忽然愣住,整个人痴痴地盯着门外。她摇头,斩钉截铁地回道:“我有留联系方式!我当时的手机号码、邮箱地址。紧急联络方式?我留了两个,一个是老家的号码,一个是——”她扭头瞥一眼雷鸣霄,压低了声音:“是我当时……的男朋友。”

    她又紧张地摇头:“不,不可能。我虽然在复习考研,可……可我的手机一直都是开机的。即便我习惯不好,很少看手机漏接了电话,我……我妈当时在陪我,她也该接得到。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一个电话啊。而且我每天都有查邮箱的习惯。我后来来上海读书,还给骨髓库去过邮件更新过联络方式。”

    雷鸣霄皱得眉头都锁在了一起。他攥紧拳,呼吸不畅地盯着移门那头。她说的情真意切,找不出半点破绽。他又开始陷入那个轮回的怪圈。他甚至又在想是不是冤枉她了。

    “肯定是哪里搞错了!”莫笑还在添油加醋,“我不知道我的样本编号。可我……我有什么理由害那个女孩啊?”她都带哭腔了:“我本意是想帮人啊。我希望只是媒体恶搞,整件事都是假的,根本没那个台湾女孩。”

    她说着都半弓了腰,帖着移门,半个人都缩进了纱帘里:“我知道,嗯,应该是假的……否则,也太可怜了,即便不是我……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嗯,嗯,谢谢你。嗯,我跟骨髓库联系后,会再联络你的。好,好,拜拜。”

    莫笑扭回头。两个人就这样硬梆梆地对视着。

    她瘪着嘴,眼角都委屈地扯了扯。她低头,拂了一把泪:“打扰你了。其实,我跟你的车回来,只是想……想用这里的座机给爸妈回个电话。这样,他们会放心很多。”这个时候,她不想爸妈知道她离婚了。如果他们知道,会伤心死的。

    她再找不到理由赖在这里,她更怕他误会:“快天黑了,我走了。手续……我听米律师说过,拿授权委托书就可以了。如果有问题,我尽早腾时间走一趟。”她蹭着拖鞋走了过来。她弯腰拎行李包,刘海遮着半边脸:“你不用……担心,我没事。谢谢。”

    “小区外全是记者。你怎么走?”

    他的声音是一贯的冰冷。莫笑却还是心存感激。即便做不成夫妻,至少在紧要关头,他还是挺了她。他不留情面地轰走路云风,给了她一丝虚无的宽慰。她不算完全错爱了他。她顶着一脸泪痕,却挤出一丝微笑:“我又没有明星脸,戴个口罩,换身衣服就认不出来了。”

    “先处理伤口。”雷鸣霄移开目光不看她。他弯腰就打开了急救箱。

    莫笑瞥一眼膝盖,满不在乎地摇了头:“不用,擦伤而已。哦,借卫生间用一下。”她说着就往客房走。

    雷鸣霄顿住。没把她半路扔高架,并不是他念旧情。他只不过不想闹出人命。记者驱车在后面追,她两条腿敌不过四个轮子,以她的心理素质指不定就四处乱窜,像窜入高架的野猫命丧当下。带她回来也只是挑简便。她那个破小区的烂保安挡得住记者才怪,说不定大队人马已经轮流候在了她的三居室。他才不想跟着她当炮灰。

    他坐了回去。嘭地,他听到客房门关上了。爱装清高就装个够,他本来也没打算收留她。手机响,他掏出来瞟一眼,立刻黑了脸。

    地下车库,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响起。雷鸣霄冷冷朝那边看过去,就见路云风推开了车门。

    两人一个驾驶座,一个副驾座,并排坐着,谁都没看谁。

    最终,路云风还是先开口了:“雷鸣,你一直是我最尊重的大哥。哪怕……我觉得离婚旅行荒谬透顶,我还是同意了。”

    雷鸣霄勾了嘴角,不可一世地挑了眉:“我行事从来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OK!”路云风扭头。他摊开手:“算我不对,我不该当着……司机抹你的面子。是我考虑欠周全。”

    雷鸣霄沉了脸,好像还沉浸在下午的薄怒里。他屈肘枕在车窗上,指尖滑过鼻梁:“你知道我最恨什么。”他这辈子最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风仔当着个外人随口打发他的女人,说出去,他雷鸣霄还要做人吗?

    路云风绷着脸点头:“我懂!下午的事,是我冲动。可是——”话锋一转,他说:“我是为你好。你比我更了解女人。这个女人现在的处境,你一丝半点的心软,都会给她错觉。我只怕她会揪住你不放。”

    雷鸣霄不以为然地哼笑:“你以为我是谁?是个人都能赖上我?”

    路云风努努嘴:“那最好。哦,我来是想告诉你,干妈明天到上海,现在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怒眉横扫过去,雷鸣霄黑了脸:“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把我妈搬出来了。事不过三,再有下次,我自有办法治你。”第一次是那份借款协议,虽然他早有授意,可他还没招呼,这个臭小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动手了。第二次是那把水果刀,险些就铸成了大祸。他深吸一气,竭力平复情绪。如果不是看在蕾蕾份上,他早八百年就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我懂,又不是没领教过。”路云风一副风轻云淡模样,“对了,明天记得别去公司。现在脏水全泼雷氏了,你不便露面。”

    雷鸣霄冷哼:“再多添几把火。”

    “嗯。”路云风点头。顷刻,他又绕了回来:“别嫌我啰嗦。你还是想想办法彻底甩掉那个女人吧。否则,真到哪天,她仗着前妻的名义来求你出手,你只怕又像下午那样抹不开脸面。到时,上千万的支票恐怕都不够打发她。”

    雷鸣霄铿地抠开车门。一脚跨出去,他扭回头,五官隐没在昏暗灯光下,冷毅的轮廓越发显得决绝:“不用你操心!我自有我的办法叫她死心。不出明天,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见到雷鸣霄。”

    嘭——雷鸣霄甩上车门。僵直地挺在车旁,半天,他都没动弹,只因这一甩似乎是在心头甩出了一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