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出塞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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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弘昭大步进入参将府,沿途守卫森严,家丁们纷纷对他行臂礼。他们在执行军务,若是平时要行更隆重的单膝礼。

    大堂里何冲语气激昂:“若等延绥镇军情求援,我等从大同出发,兵至已晚,难收成效。大人这一战意在奇袭,末将认为此时就该召集诸军,乘夜色出塞。茫茫塞外,我军净是骑卒,行军火速,如蛟龙入海,纵是塞外鞑子发觉,一时也难以筹集军马应对。”

    “末将也是如此做想,赞同何将军。”孙河起身抱拳。

    紧接着又有数将起身赞同,而阳和口守备渠家帧持反对:“如今天子诏书未至,又无延绥镇求援。我军出征,虽胜也是罪过。末将提议再缓一日,等待天子诏书。”

    又有几名老成的将领起身支持,两派人马都是朱以溯提拔起来的。两伙人泾渭分明,也是有迹可循。

    何冲、孙河、郭谅这一伙是亲善朱弘昭的,多是随朱以溯父子北上的人员。也有后来提拔的,但多不是东路本地人员。

    而渠家帧这一派则是彻彻底底的东路老派人马,是朱以溯从天成、镇虏两卫千百户之中提拔起来的,他们相对保守。

    当然,对于朱弘昭他们是持抗拒态度,他们都认为朱以溯父子这对宗室是过江龙,惹不起咱认了,就老老实实听命。都等着朱家父子离去后接掌东路,自然对内定的朱弘昭不太友善,心生抗拒。

    “荒谬!军情如火,岂能拖延?”何冲根本不鸟这些老派,这些人在他看来都是草包庸将,整个东路没几个他能看上眼的。他连麻承宣都能搞下去,更别说搞这些人了,只是没必要罢了。

    “无诏不可发军!”渠家帧毫不畏惧何冲,论官职他是守备,而何冲只是千总,连孙河、郭谅两人都不如,起码这两人还挂着防御操守职衔。

    朱弘昭领着刘行孝、杨御藩大步入堂,新旧两派人马让开道路,

    “孩儿拜见父亲,听闻军情有变,孩儿就赶来了。”

    朱以溯金盔金甲外罩鲜红戎袍,抬手虚扶起来道:“由马将军重述一遍,是马将军麾下儿郎探查的消息。”

    马少先留着络腮胡,一身镀银明光铠,样式和明式盔甲很不同,有唐风。他很早就与朱以溯有联系了,在塞外劫掠收获的东西都要交一份给东路,算是保护费,也是例钱。

    很恭敬抱拳一礼,马少先口呼:“禀告公子,咱手里不少儿郎都是延绥、河套混饭吃的,那边消息灵通。这次河套鞑子号称十万,于腊月二十三起兵,诸部落各自派遣人马南寇,共有四十余部。大者出两三千骑,少者数百骑,其中约十队人马是河套有名的豪强好汉麾下健儿,混在里面捞好处。”

    豪强好汉?说的婉转,实际上就是河套马贼,还是明人主导的马贼团伙。能混进去没被蒙古吞并,说明根底也是极硬的。

    对于大堂内相争的新旧两派人马,马少先谁都不敢得罪,得罪一个就是得罪一帮子,鬼晓得另一帮子会不会念他的好。不过他是赞同何冲这一伙人的,现在就该出兵。

    反正他是带着手下儿郎向朱以溯讨饭吃的,不是向大明朝,当然,能重新混个一官半职也是好的。

    所以对于朱弘昭,他必须尊敬。按他以前混的行当来说,朱以溯是大当家,那朱弘昭就是少当家。对了,他是马贼出身,招安后又当起了马贼……

    朱弘昭微微颔首,转身道:“将在外,本就该临机则断!孩儿认为此时出兵,不能再迟了。若河套鞑子南寇失利返回老巢,此次出征胜算寥寥,徒耗钱粮,说不好还会惹得诸镇笑话。”

    “公子英明,末将何冲赞同。”

    “末将郭谅、孙河、张英……赞同出兵。”

    朱弘昭一来,几名中立派立马倒向新派,老派抵挡不住,赞同出兵。若再反对,可能他们就要跟着孙传庭坐镇东路,赶不上这趟差事。

    反正违诏或是战败,有朱以溯这个宗室顶着,立功了一起吃肉喝汤,战败了与他们有啥关系?

    杨御藩打定主意要去塞外走一趟,因为总兵府标营他非常熟悉,现在担任刘行孝副手。对于军内诸将相争,这种事情他见多了,相争才是正常的,若上下一心,没有旁音杂论,这才是危险的事情。

    朱以溯根本不在意麾下将领相斗,只有相斗,他才能居中调和,方便指挥:“既然军议出兵,那随本将军联名书写奏疏。”

    东西早就写好了,但写字的是蘸着鲜红鸡血的红笔,朱以溯提笔写道:“军情紧急,臣擅专拿用。此战胜则生,败则死。”最后落笔处写上自己名字,将笔递给渠家帧。

    渠家帧眸子一缩,这可是向天子百官下生死军令状,真够狠的。不过事到临头他也不能退缩,提笔书写:“若败,无颜存世。”

    笔转一圈,轮到朱弘昭,他看一眼父亲,蘸着腥烈鸡血,字字狰狞:“父子同心,上下用命。同进同退,同生共死。朱弘昭。”

    最后朱以溯审阅,取出将印加盖,众人依次盖印画押,没官印的按手印。

    走完流程,朱以溯手持令箭,一旁幕僚李士第提笔,听朱以溯口述书写:“大军出征,以粮草为重。举贤不避亲,我子弘昭英勇沉毅,廉洁奉公。可为粮官,率本部与张英所部为后军。”

    李士第等几名幕僚同时书写,吹干墨迹,分别加盖印信。这些东西军中留一份,一份送报兵部,一份要给总兵府。

    “末将领命,头可断,粮草不容有失。”

    朱弘昭踏步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将令,朱以溯目光严肃,他相信儿子,没再说别的。

    接着朱以溯又道:“大军出征当以骁勇之辈为先锋,千户马营千总何冲,勇悍练达,兵法卓异,特为先锋官,统战兵骑卒两千为前军。”

    何冲没想到先锋会是自己,忍着激动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接住将令:“末将必不负将军信任,斩将夺旗以报朱公栽培。”

    “我知尔勇,努力奉公即可。”

    朱以溯不是瞎子,虽然不明白何冲为什么只对自己儿子心服,但凭这一点就要大用。起码要能压住渠家帧,渠家帧太让他失望。但举荐上去,想随意撸掉也不是容易事。

    紧接着一系列任命,朱以溯自领中军两千骑,左军郭谅一千骑,右军渠家帧一千骑。这两人和朱以溯率领的都是卫所军骑卒,战力不算最强。

    马少先那一千骑义兵为散骑,环绕大军而行。主要负责扮演马贼,也算是恢复本职工作。专门截杀鞑子游骑,免得大军行进走漏消息。

    八千骑都散落驻扎在新平堡四周,既然决议今夜出征,很快就动员起来,收拾行装。这次是轻骑出击,携带的物资并不多。

    每名骑卒携带五日干粮,朱弘昭的后军一千五百骑,此外还有五百车夫驾驭五百辆牛车,押送军帐、和足够大军二十日食用的军粮。

    干粮都是制好的肉条、干菜和炒面,吃的时候肉条切碎与油脂炒面拌上干菜拿热水一冲,就能食用。军粮也是以制好的面饼馍馍居多,方便食用。

    也不用带太多,只要沿途有不开眼的小部落撞上,干掉后有的是肉食吃。

    正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军议完成,朱弘昭就去接掌辎重营,东西都已经备好,现在要做的就是装车。

    夜里,诏书抵达,大军汇于长城下,朱以溯宣读圣旨,全军出塞。

    人上一万,前后不能相顾。

    最先行动的是恢复马贼职业的马少先一部,按照平时的组织关系,出塞就散开,封锁大军出行道路。

    何冲提着一杆长刀率领前军出塞,他并不是将门世家,一身本领都是少年厮打中练出来的,所以枪矛这种技术要求高的兵器他玩不来,长刀就简单易学多了。

    战兵骑卒都是他亲手练出来的,再次统率不存在生疏,将知兵,兵也信服这个将,前军行进,只有马嘶声,毫无人声喧杂,井然有序。

    大军分五部,看着类似一个方圆阵,实际上是锋矢阵势。因为辎重营在后军,不在中军、战斗人员都集中在前部,行动迅疾,遇到敌人可以并力一鼓平荡。

    骑在战马上,朱弘昭望着身后的长城,身边牛车串成一串经过,轱辘吱嘎声,与鞭花交相辉映。马蹄声,甲叶撞击清脆声响,山峡寒风呼啸声,声声入耳,无比美妙。

    缓缓闭上眼睛,这就是万骑出塞,何等的壮观啊。

    高杰充任新军千总,带少年兵跟在辎重营后面,打马过来笑问:“公子,想啥呢?”

    “我在想如果有十万骑出塞,又该是何等的景象。”

    高杰一笑:“十万出塞,恐怕要分散出军。这一万骑出塞,都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若集中,没有一天功夫走不完。”

    “说的也对,左牵黄,右擎苍,千骑卷平冈。何等的壮况!今日出塞,才见塞外广阔。若得胜生还,以后咱年年出塞!”

    “就依公子,蒙古鞑子的马还是不错的,就是女人不咋样……”

    朱弘昭睁眼一笑:“黑灯瞎火有啥区别?”

    杨御藩这时打马过来,吹了个口哨道:“这区别可就大了去,塞外风大,吹的鞑子女人一个个黑红黑红,脸上满是皲纹,看着都骇人。”

    “一样米养百样人,咱神州女子也有歪瓜裂枣,说不得蒙古鞑子也会出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儿。说不得这回咱就能碰上呢,到时候弟兄们先挑!”

    朱弘昭说罢,杨御藩在马上笑的前仰后合,压低声音道:“贤弟谦让美德让咱赞叹,该不会是贤弟有心无力,才故作豪爽吧?”

    说罢轻揣马腹,更是大笑着纵马而去。

    朱弘昭只是笑笑,高杰在一旁不以为然:“咱米脂的婆姨可是出了名的,鞑子女人哪能比得了。就像公子说的米养人一样,咱米脂的米好,女子也好。”

    “既然这么好,此次咱回来就去米脂瞧瞧,看能不能抢几个良家女子回来暖床。”朱弘昭说着,握着马鞭回头看一眼夜色中泛青的长城,轻打座下马,走了。

    高杰学着朱弘昭平日里做派耸耸肩,暗道公子寻几个米脂婆姨也好。起码咱也有个照应不是?

    他哪里知道,朱弘昭想去米脂,哪是奔着女人去的,而是一个叫李自成的男人在那里吸引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