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撕破脸面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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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二十五正午,朱弘昭抵达济宁州。

    济宁守将,负责济宁漕运防务的李副总兵及参将一员,都司、守备各两员,出城犒军之际被朱弘昭拿下问罪斩首。

    这时候的明军体系大约可以分成四种,一种是败坏的卫所制,第二是募兵体系的战兵,京营、边兵和漕兵都是募兵体系支系。剩下两种上不了台面,一种是边陲土司私兵,另一种就是军将家丁私兵。

    其中最享福的就是京营兵和漕运体系的漕兵,最苦的则是卫所军和边兵。

    朱弘昭所部是卫所军的牌子,本质上就是他的家丁私兵,和漕运兵是两个体系。他擒杀济宁漕运将领,口号拙劣牵强,也没处置这些将领的名义和权利。属于擅杀,严重的话可以看成罔顾国法意图谋反。

    这六名将领是济宁漕运兵的指挥核心,他们一同被斩,济宁漕兵体系当即陷入混乱,不少军官担心朱弘昭牵连甚广,有弃官而逃的也有点兵要为被杀主将报仇的。也因为没有一个能主事的,意见不统一。

    六枚首级清洗干净,传首济宁及运河周边水寨,宣扬这些将领所犯的罪过。

    漕兵们无所适从,而济宁的士绅文官则是踊跃支持朱弘昭。因为朱弘昭杀他们的借口很简单,就两条。第一是畏敌不战,使香贼主力渡过运河祸乱兖州;第二是孟府死节,济宁守兵见死不救。

    为孟府复仇,朱弘昭赢得了周围士绅官员的支持。在官员力量支持下,朱弘昭所部入济宁城休整,同时检阅城中军备物资,招募乡勇编练漕兵,为下一步出击郓城做准备。

    济宁是漕运重镇,因为战乱而不复以往的繁盛。但存留的物资,只要放开胆子完全可以拉扯出四五万的军队。

    济宁守将死的很冤枉但也该死,漕运油水丰厚,他们确实腐化严重。但多少知道事情轻重,守着济宁一动不动,连山东巡抚赵彦的调令都不管。一来是济宁比曲阜还要重要,二来是他们真的不敢上战场。

    坚守济宁没有丢,这就是功劳。所以朱弘昭只是杀了他们的人头,对他们贪墨的漕运物资并没有追究,只是派人和这些将领的家属说清楚。若家属敢串连闹事,他也不会仁慈。

    济宁城高池深,城中物资堆积如山,这可把乐安军上下乐坏了。

    知州王邦彦、同知沈绍宗、学正熊一之以及通判、州学、主簿等人与济宁卫指挥使赵贵等人随着朱弘昭视察仓储。

    经王邦彦所讲,朱弘昭才知道济宁之所以守着这么多物资不招兵,没有朝廷的旨意是首要原因。但不招兵就连乡勇都不招募,未免说不过去。其实也简单,地方保甲制度败坏,没有担保人,招募乡勇谁知道这人是不是闻香教信众。

    小规模招募乡勇没问题,但大规模招募极有可能引狼入室。

    这些文官此时对朱弘昭的态度格外的亲善,不是因为朱弘昭的爵位,他的爵位在文官中一毛钱都不值,就是一个预备役藩王,唬唬平头百姓还是不错的。

    而是因为朱弘昭的部队能打,四五日时间从乐安急行军到沂州,得到邹县求援信息又马不停蹄增援邹县孟府,然后又在徐鸿儒四五万大军眼皮子底下行军百余里赶到济宁,实在是将这帮人震撼了。

    而且朱弘昭的跋扈,又给这帮人出了一口恶气,甚至可以说是拯救了他们的政治生命。

    邹县数次求援,孟府危在旦夕,而济宁守军不动如山。孟府被夷为平地,他们这些人脸上无光。连一帮军将都驱使不动,他们会被同僚笑话的。甚至济宁守军不救援孟府,这笔帐都可以算到他们头上。

    而朱弘昭一来就翻脸,将济宁漕兵核心将领层斩杀问罪,等于将这群官员的嫌疑洗了个干净,对于朱弘昭的这种跋扈,他们是喜闻乐见的。

    同时,战力强盛的朱弘昭入驻济宁,将会使这里稳如磐石,对他们也是极好的。当然,那些被开刀的漕兵将领也是这么想的,喜滋滋去犒军,结果被朱弘昭统统砍了。

    作为漕运重镇,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年青的丁壮、漕丁。甚至此时的济宁因为战乱,不少盐枭的队伍滞留,盐丁也是不少的。

    朱弘昭只是看了一下存留的粮秣物资好让心里有个底,并没有对账,对账的话这些文官谁都跑不了。

    济宁真的很繁华,各种私家园林数之不尽。朱弘昭拒绝了城中士绅邀请,巡视城中漕兵军营,安抚漕兵军官将校。

    出了军营,孙河领着一帮人来见朱弘昭,转身一指:“侯爷请看!”

    就见孙河带来的这些衣衫褴褛的汉子齐齐单膝跪地:“求侯爷收留。”

    “老孙,这啥回事?”

    刘良佐忍不住先问,这些人看着落魄,一个个行的都是军礼。

    “启禀侯爷,这些都是入关溃散的辽兵,为养家糊口才在济宁充任漕丁。”孙河又压低声音:“山东各地对辽民多有排斥,济宁也是如此。辽民干最重最苦的活儿,却只能温饱。末将看不下去,这才领着他们来见侯爷。”

    “侯爷招募乡勇担心混入闻香贼子,末将敢以性命担保,这些辽民绝无奸细。”

    闻香教遍布全国,辽镇却是独免,估计传教的大小传头们也怕建奴鞑子的刀锋。

    朱弘昭扭头打量这些辽民,上前俯身问一个领头的大胡子:“敢战否?”

    “我等听闻侯爷仁厚,愿为侯爷而死,只求家中父老妻儿吃一口饱饭。”

    孙河是去中转码头招募随军杂役,这里健壮的漕丁就是天然的兵员。他看到了这群辽民,微微思考后引来了。

    在济宁,朱弘昭部是外来的客军,这些辽民也是外人,两者应该联起手来才能最大程度压制住本土的声音。

    见朱弘昭意动,孙河继续说:“身在济宁的辽民足有四千余户,因战乱所以码头上的辽人并不多,若侯爷要招辽民为兵,日落前可凑三千。”

    能吃苦的兵才是好兵,活不下去只能当兵的更是精兵。

    一众辽民昂着脑袋眼巴巴望着,眼眸中满是希冀。朱弘昭沉吟片刻,对孙河道:“那就招募两千人,你为主将,李成栋和周世锡为你副将,再从辽兵中选一人为副将。所缺兵甲从济宁仓储调发,军饷与老军看齐。”

    “本侯只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辽民若能成军每人十两安家银子。若不能成军,为随军杂役,月饷八钱银子。好好干,这是给你的机会,也是给辽民的机会,别让孤失望。”

    拍拍孙河肩膀,孙河单膝跪地顿首:“侯爷放心,三日后辽民不成军,末将提头来见!”

    一众辽民纷纷拜谢,十两安家银子,完全可以让他们卖掉自己。

    诸将看向孙河的眼神,多了些羡慕。朱弘昭手里的将领最多就是独领一营五百人的副营将,只有战时才会两营合并挑选一人为正营将。

    孙河直接从副营将一步跳到统率两千人的级别,再次成为朱弘昭帐下第一人,让高杰有些不爽,暗道果然元老就是元老,哪怕比他早几个月投效,可依旧不是短时间能超越的。

    朱弘昭挥舞着刀子强行入驻济宁城,招兵买马积蓄平叛力量。

    而近在咫尺的山东巡抚赵彦则快急疯了,孟府被徐鸿儒丧心病狂的夷为平地,给他造成的压力大如山。若曲阜被破,不仅他完了,他延安赵家也会被士林抛弃。

    而不断发来的军报,更是让他坐立不安。

    朱弘昭这位小侯爷带大同铁骑疾援沂州,逼退叛军侯武部是个好消息。

    紧接着坏消息抵达,邹县城破。朱弘昭支援邹县迟了半日,孟府被夷为平地,这是一个大大的坏消息。

    再然后他以为朱弘昭会率军来兹阳拜见鲁王,多少会是个好事情,起码曲阜多了朱弘昭的大同铁骑,会稳固不少。

    结果这个好消息一直没来,他没想到朱弘昭带人去了济宁,问罪斩杀济宁诸将。不得已,赵彦只能向朱弘昭求援,请他移师曲阜或者兹阳。

    朱弘昭给他的回复也简单,要率兵袭击郓城,抄徐鸿儒的老巢为孟府死节的士子报仇。这可把赵彦气坏了,谁都知道徐鸿儒在哪里,哪里就是叛军的老巢。你现在不仅带着精锐的大同铁骑去郓城,还要抽调济宁护漕漕兵去郓城,到底要做什么!

    济宁就是兹阳的侧翼方向,可以牵制徐鸿儒。现在朱弘昭调济宁漕兵北上攻打郓城,没有济宁的压力,这不是给徐鸿儒制造机会,方便叛军全力攻打兹阳和曲阜吗?

    明摆着的道理,正面防线军力不足,朱弘昭还要抽调兵力,这让赵彦气的不轻,就差跳着脚骂娘。

    如果朱弘昭是普通军将,赵彦此时绝对会砍了朱弘昭。别的不说,光擅杀济宁守将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可朱弘昭不是,论尊卑朱弘昭可是超品的侯爵,更是天家血脉。如果他和朱弘昭扛上,他杀朱弘昭难逃抄家灭族,朱弘昭杀他,最多就是丢官丢爵位,被看押起来罢了。

    再说,谁敢对朱弘昭下手?两千大同铁骑傍身,奔驰于兖州,一片烽火狼烟中朱弘昭来去自如,信步闲庭。这份飒踏姿态,数遍山东谁能效仿?

    “失算了……”

    赵彦一夜难眠,天亮后喝着小米粥长叹。

    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的高估了朱弘昭部的战斗力,对比一下才发现他错的离谱。

    此时山东军力最强就是徐鸿儒的叛军,将近十万之众。而战力最高是朱弘昭的大同铁骑,其次才是杨肇基等人的家丁,再次是广东赴辽军何成龙部和河南增援的徐定国所部千人。其后才是杨国栋等登莱战兵,当然了,最次的就是徐鸿儒叛军。

    他不仅对朱弘昭的战力做出了错误的估算,还对朱弘昭失去了掌控。本以为这个小侯爷带兵才能不错,可以说好话忽悠着让朱弘昭出兵作战。没想到朱弘昭有自己的打算,对胶着的兖州战场做出一种作壁上观的态势。

    天亮了,紧急去了一趟的济宁的徐从治回来,他的脸色很难看。看到徐从治的脸色,赵彦就知道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对朱弘昭的影响力。

    “乐安侯要杀杨国栋典明军纪,侯爷对赵公为张榜定的罪名不满,要为张榜将军张目。”徐从治提到张榜,心里也有愧疚:“若赵公不许,侯爷则不会支援曲阜一兵一卒。并……”

    “他还说了什么?”

    “乐安侯托学生转告赵公,说是警告赵公,若抽调兹阳守卒害了鲁王府一族,塞外鞑虏可能会攻破延绥镇打到延安……”

    赵彦脸色铁青,语气森寒吐出两个字:“乱臣!”

    朱弘昭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兹阳被破,鲁王一族落于贼手。所以警告赵彦不要为了守住曲阜而打兹阳守兵的主意,一旦这么做,朱弘昭塞外的关系发动,能抄了你延安赵家的老巢。

    赵彦想不明白朱弘昭为什么要和他翻脸,但他知道,他和朱弘昭的合作到此为止。有些难以释怀,赵彦问:“游击张榜与乐安侯有何关系?”

    “听人说乐安侯曾举行过射术赛事,张榜骑术、射术及用兵韬略力压乐安侯部将,勇夺第一很受乐安侯看重,并称赞张榜为山东第三将军。”

    张榜死的很冤,被杨国栋留着殿军。为了防止贼军将溃败的官军泄恨追杀,故而没有烧毁攻城器械,战后背上了主要责任,家人都被打入监牢。

    历史上杨国栋丢失了军械,叛军进攻邹县,只有张榜带了两千多人独自救援。他身先士卒,率部众英勇杀敌,浴血奋战,打穿封锁,战事最紧急时攻入邹县城内,和叛军展开肉搏。

    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张榜所部全军覆没,很是英烈。

    不是敌人太强,而是猪队友太多。

    朱弘昭在济宁得知张榜战死还背上罪责,对赵彦的行为愤怒了。所以主动和赵彦翻脸,若赵彦想弥补,那就把杨国栋交出来给他处置。

    可杨国栋是防守曲阜的主要将领之一,赵彦就算有心将杨国栋交出去,他也没有力量将杨国栋抓住。

    军将就是这样的,平时要巴结文官夹紧尾巴。到了战事,文官想收拾军将就要掂量一下彼此的实力。